那人一哽:“可可可……”
可了半天也沒說出什么,最終長嘆一氣。
這廂挽歌同景燁飯后行在園內(nèi),挽歌看著空中弦月,和耳邊不時的蟲鳴,忽生感慨;
“世子愛賞月嗎?”
景燁似乎沒想過她忽然這么問,愣了片刻溫聲回:“平日事忙,總不得有空閑”
“唔”話題又冷了下來,
她并非善談之人,方才覺著悅耳的蟲鳴,此刻又覺著有些不合時宜。
于是近主屋和書房分叉口時她說有些累了便回房歇息;顧不得看景燁神色徑自回了房,草草洗漱完便躺下,她……還是不確定,短嘆一聲翻身入夢。
“阿術哥哥”小姑娘撲在少年懷中哭得傷心,往日嘴犟不肯叫他一聲哥哥,如今哭著喊出來,想來是真受到驚嚇了!
少年忽然就有些心疼,進而體會到父親母親看自己受傷時的心境,安撫著拍了拍她的背,好言勸著:“不怕不怕,阿術哥哥在這,不怕不怕”
胸前衣裳一片溫熱,自稱阿術的少年有些無措,但小姑娘還在哭,眼看著胸前一點溫熱到衣領邊都被水浸濕,面前小孩還沒有停下的趨勢,忍不住拍了拍她肩膀拉開,好聲好氣的說:“先別哭了,如今外邊兒北侯的人可還在追呢,我?guī)У娜舜蠖歼€在沔城,外邊那幾個也就頂頂分散一下注意力?!?p> 說著瞧了瞧外邊,帶的幾個親衛(wèi)隨從拾柴的拾柴,打掃的打掃;收回視線才瞧見她眼睛又紅又腫,阿術真沒見過小孩哭這么狠,又安撫一番就要去外面看看孫玢。
剛到門口背后腳步叮咚響,小姑娘急忙跟在后邊,見他回頭看當即又紅了眼,阿術撓撓頭說:“那你跟著吧!”
外間孫玢平攤在地,身下只簡單墊了幾件衣裳,身軀已然僵硬。
阿術察看著她手臂、臉頰、嘴角、脖頸皆有淤青和創(chuàng)口,手肘處甚至有鞭痕;
再掀開她褲腳,那里密密麻麻除了鞭痕還有燙傷和拍打痕跡。
“這些傷?”思索著他轉頭看向一旁跟著的小姑娘隨口一問:“他們?nèi)绱伺按???p> 小姑娘斂了眉眼,手卻不停攪著袖口,眼睛撲閃幾下最終沒說話。
對于她知道的,敏感察覺有些難以啟齒,說了興許不是好事!
所幸阿術也才十三四歲還未真到了解此事的年紀,只以為是虐待致死!
一問一答間他的臉忽然變淡,畫面一轉又是長亭古道和漫天風雪!
四周空無一人,小姑娘一個人找了許久,沒找到親人,等來的是一團黑影亦步亦趨的追殺。
一夜沉夢,云挽歌驚醒時頭疼得厲害,重華進來放下面盆,見她神色倦怠關切詢問:“夫人昨夜睡得不好?”
云挽歌搖搖頭,厭厭的說:“世子已上值去了?”
“是”重華回了一聲又接著收拾床鋪。煙畫抱了新的衣裳進門嘟囔著:“夫人,過寒食節(jié)的衣裳送來了”
近幾日云挽歌始覺無力,常言道春困秋乏,想來是應驗了!
故而謀劃與世子琴瑟和鳴之事也被她拋諸腦后。倦怠磨蹭下便到了寒食節(jié),慶乾陛下于金城率重臣和親王前往皇陵祭拜;貴妃娘娘領一眾貴女在宮中設宴款待,云挽歌捏著糕點端坐亭內(nèi),心下忐忑耳朵卻不忘偷聽一旁邊命婦們的耳語。
“貴妃娘娘當真是榮寵不衰,陛下登基快二十多年,自皇后去世后,后宮大權皆由娘娘主持,這么些年……”
另一人興起拍了拍她手說:“可不是,我還聽聞原本皇后一直催著陛下立梁王為太子,就是貴妃不允,故而到如今太子之位還懸空呢!”
“噓,你這說的不對,我聽聞是陛下?lián)幕屎蠹覄葸^盛,外戚干政故而至今不敢立太子”
“但到如今中宮已空置許久,不知屬意的到底哪位”
“晉王?”
著鵝黃衣裳的夫人輕輕搖頭,眼瞧著四周無丫鬟小廝侍候才開口,頗有些神秘的說:“據(jù)說,是秦王”
四周有輕微吸氣聲,似乎這消息頗有說服力。云挽歌聽著長呼一氣,忍著困乏坐到一邊。
誰想這八卦聊著聊著竟扯到她身上,不時便有婦人捂著帕子眼珠子盯著她說起悄悄話;于是她又抓了把瓜子,坐著沒動耳朵還是偷偷想聽點兒什么。
“……養(yǎng)在鄉(xiāng)野……,怎會……淮陽王……”零零碎碎聽得這些,抬眼恰好瞧見云夫人同云挽月由侍女引著入了內(nèi)園。
思索間一旁的夫人們不知又談論到哪里,紛紛捂嘴笑了起來。她忽然覺得有些乏味又有些不安,如今錦衣華服的坐在這兒的人下次又會是怎樣光景,如她,如那位鵝黃衣裳的夫人,又或者如云挽月!
待到傍晚陛下攜親王重臣歸來,這才有侍女引眾人入席,宦官在門口高聲唱禮;男子在外同天子宴飲取樂,云挽歌被引入內(nèi)庭與女眷同席,入場便能瞧見貴妃在首端坐,走得越近看得越是仔細,額間一抹紅色花鈿,一雙杏眼看起來可憐又無辜,雙髻微垂,垂眸間唇角始終有笑意,通身素色絲綢衣裳間或有些金絲點綴,當真是宜室宜家。
宴會持續(xù)了近兩個時辰,近尾聲時她也未見到云夫人和云挽月出現(xiàn);回程的馬車上她仍在想,自陛下登基以來寒食節(jié)非親眷不與,可如今卻在宮中瞧見了云夫人和姐姐,到底什么意思?難道云家也有意參與奪嫡?
“可是在宮中遇到何事?為何總愁眉苦臉的?”景燁出聲她才驚醒,循聲望去微微搖頭微笑著說:“只是妾身歸家不久,不大認識那些夫人們,未能合群,恐遭非議”
景燁只拍了拍她手輕笑說:“無妨”
低眉一瞬,云挽歌忽然問:“若因此損了世子名聲”
景燁只自嘲笑笑又言:“人不擾是非,是非未必就不擾人”
“吁!”話落就聽見外邊車夫驚惶聲:“世子,馬兒忽然止不住發(fā)瘋——吁!”
顛簸間二人滾作一團,“想法子停下!”景燁一手撐著車窗,一手攬住云挽歌才勉強說出這話。
“如今駕停無用,臣看馬嘴有吐白沫,倒像是吃了醉馬草,如今要么擊停馬匹,要么等馬精疲力盡方能停下,世子是否”
“筠俞,擊馬”命令干脆果決,不知從何處傳來應聲,下一瞬有利刃沒入血肉之聲,馬車驟停。
景燁下車時,車夫已蹲在馬匹前,搖頭嘆道:“當真是吃了醉馬草,在此時發(fā)作應當吃了有半個時辰”
見到景燁拱手道:“世子,不如您同夫人在此處等候,臣去取了馬匹來”
景燁看著漆黑的街道點頭:“也好”
車夫離開后云挽歌忽然覺得心里一慌,環(huán)顧四周說了句:“不對,不對”伸手抓住景燁就要離開。
“什么?”景燁回問話音未落,一枚飛刀直奔他面門襲來,推開云挽歌閃向一邊,便有數(shù)枚飛刀從四周襲來,他以袖中玉尺應擊,玉尺寸斷,尚余兩枚飛刀眼看來不及躲閃,云挽歌急忙拖出一旁板凳擋在他背后;
景燁只顧得看她一眼,此時自屋檐躍下兩名黑衣人,手執(zhí)彎刀處處朝他要害砍去。初時景燁尚有招架之力,但同黑衣人過招幾番便有些精疲力盡,黑衣人亦有疲態(tài),云挽歌貓在一旁好不容易撿了根棍子,看準時機敲黑衣人頭上;誰成想黑衣人仿佛是鋼筋鐵骨,一棍子沒敲暈,反而給他敲怒了,那人撇開景燁拿著刀直奔她來。
“??!救命!”尖叫一聲,云挽歌使出吃奶的勁兒往皇宮方向跑,只要她遇見一個從這條路回府的貴人,也有救了。
“筠俞!”景燁一聲喝令,筠俞不知從哪出現(xiàn)在他身旁,正欲同他作戰(zhàn),卻聽他說:“救夫人”
愣了一瞬,飛身向云挽歌那邊追去;她到底身體羸弱,剛跑上橋,黑衣人一刀飛出斷了她前行的路;
回身見黑衣人已自身后取出刺節(jié)鞭,即使隔著面罩,她也能感受到他要報仇的快意,只見他一甩手鞭子飛快朝她脖頸襲來。
一枚錢幣破空而出直接打斷了他的刺節(jié)鞭,“誰?”黑衣人回身,只見筠俞執(zhí)軟劍直奔他來,二人纏斗在一起。
云挽歌扶著橋柱,小心躲在一旁,二人打斗間輾轉到她面前她慌忙讓開,那黑衣人眼看不及筠俞,竟生生受了一劍一回身將云挽歌踹下河!
“??!”只來得及驚呼,她便被冰冷的河水裹住,眼前也一片模糊。
迷迷糊糊間她仿佛也看見自己躺在水里,面對面的那雙眼和她一模一樣,她嘴唇一張一合說著什么,可她聽不清也看不清;
她只知道不要她走,伸手卻被隔住她著急的喊出“不要走”,那人只笑著離她越來越遠,她才驚覺自己是在水底,四周一片漆黑;緊接著是血落入那人方才的位置,直到也侵染到她。
“不要走!不要走”乍然驚醒,云挽歌掀開被子起身被景燁拉住,景燁的手附在她額頭探了探“果然還在發(fā)高熱”。
“快去請林醫(yī)正”吩咐完將云挽歌扶回床上,正欲伸手替她整理頭發(fā),一抬手一滴滾燙的淚正好落在他手心,他被燙得一愣,抬眼望去見她此刻正盯著自己,眼里是委屈和淚意,收回手他思索再三道:“我在,如今還在高熱,有何事待病好了再說”
“高熱?生???”說著云挽歌才驚覺自己頭有些漲疼,眼睛和臉熱的發(f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