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璇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安靜地坐在了那曾經(jīng)是冬田一直睡下的沙發(fā)上,從前,已經(jīng)回不來了,她明白,深切地明白,她現(xiàn)在唯一的奢望就是冬田還能回來,她孤獨(dú)地躺倒在沙發(fā)上,亦如冬田當(dāng)初睡下那般。
“你的那個所謂的男朋友不會再回來了,你在等什么?”
陳美璇被外界的聲音吵醒,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是一個女生的房間,此時房間里有一位中年婦女,狠狠地對著那背對著陳美璇的女子呵斥。
那道背影陳美璇看著很眼熟,她走到背影主人的面前,是白雪,但是她們似乎都看不到陳美璇。
是夢,像之前那樣的夢,陳美璇反應(yīng)過來,靜靜地看著這里發(fā)生的一切。
白雪沒有回答,躺倒在床上,緊閉雙眼絲毫不退步。
“真是反了你!你那個男朋友就是人渣,他要是真的愛你,他能讓你等七年,等那么久的時間?說不定他早就在外面有人了,你的情感不過是他的游戲罷了……”
“不許你這么說他!冬不是這樣的人!”白雪原本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狠狠地看向那中年婦女。
“你!你!他是個外人,而我是你母親,你!”中年婦女氣得摔門而出,留下躺在床上無聲哭泣的白雪。
客廳里,一位中年大叔抽著煙,看著氣憤的中年婦女,也沒多問,掐滅了煙頭,來到了白雪的臥室,坐在了她的床邊,長嘆一聲。
“你年紀(jì)也不小了,怎么還惹你母親生氣呢?其實(shí)前幾年她就想讓你找個好人家嫁了,但礙于你那段時間正好是工作穩(wěn)步的階段不好說,怕影響你工作,現(xiàn)在你的工作也穩(wěn)定了,所以我覺得你也應(yīng)該考慮考慮了?!?p> 中年男子語重心長地對躺在床上的白雪說道。
“我不要,我就要等他,他一定會回來的?!卑籽┖苋涡浴?p> 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隨后又嘆了一口氣,看向她,問:“你相信爸爸嗎?”
白雪復(fù)雜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她不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唉,我也是男人,所以我懂,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爸爸也不例外,當(dāng)他們看到好看的女人,又是那種可以得到,總會忍不住忘了舊愛,負(fù)情,是我們的名字……”
“可是……冬他不是這樣的人,他……”
“我知道,但是花花世界,何況他去的還是國外,開放的國家,那些金發(fā)碧眼的外國女郎對他稍作勾引你覺得他抵抗得了?就算他還記得你們的約定,回來找你,你能確保他在那個地方?jīng)]有和別的人發(fā)生些什么?雪,你好好想想,爸爸我是過來人,也是為你好,不想讓你未來受苦,你再好好想想……”也不等白雪多說,那位中年男子離開了她的房間。
白雪沉默了,陳美璇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許是在思考剛剛她父親對她說的那些話,陳美璇猜測白雪應(yīng)該最后是選擇相信了她父親的話,要不然他們最后也不會分開了,冬田也不至于那么傷心了。
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虛幻,白雪連帶著這房間逐漸消失。夢終于要醒了嗎?陳美璇慢慢閉上了,準(zhǔn)備醒來。
當(dāng)陳美璇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她依舊沒有回到自己的家里,而是另外一處陌生的房間,此刻白雪正打著電話,與電話里的人爭吵著。
“你能不能懂點(diǎn)事?你就算搬出去住也沒用,這門親事我替你定下了,你什么也別說了,你都這個年紀(jì)了,還有誰能看上你,老炎家兒子一表人才,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就這樣!”
“要嫁你就去嫁給他,我不會去的!”白雪紅著眼,流著淚,狠狠地說道。
“閨女啊,你就別惹你媽生氣了,我知道你心里還惦記著他,但這都多久了,他都沒有回來了?老炎家的兒子你也見過了,人長得又帥氣,又一表人才,你哪里看不上他了?閨女啊,你這么大了,應(yīng)該懂事點(diǎn)了,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找想,你也為我和你母親找想啊,我們都想你趕快成家啊,還有你奶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出嫁的那一天,你也知道她歲數(shù)大了,身體也不好……”
“奶奶……”白雪沉默了,陳美璇不知道她奶奶怎么了,不過可以猜測的到她的奶奶應(yīng)該對她很好,要不然她也不會沉默了。
白雪深吸了一口氣,掛了電話,擦干了眼淚,從床頭柜上拿了一張照片,望著里面的人,問道:“冬,你總說快回來了,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啊,我好想你,可是我……我該怎么辦???”說著說著,眼淚又從白雪的眼中溢出。
陳美璇湊上前,看到了那張照片,那是一張合照,是冬田和白雪的合照,他們都笑著,對著鏡頭比著“耶”。
笑,不是微笑,陳美璇從來沒有見過冬田這么笑過,小時候沒有,現(xiàn)在也沒有。原來,冬田笑起來是這樣子的,他只有與他深愛的人在一起時才會感到快樂,那些與自己的微笑,不過是偽裝罷了吧?
陳美璇深吸一口氣,慢慢閉上了雙眼,任由眼淚肆意流出。原來他也有這么笑過,只不過沒有對她這么笑過,她釋然了,原來這才是愛情的模樣,自己終究不會走到他的心里,冬田依舊是那一點(diǎn)光,照亮她的心,卻永遠(yuǎn)也無法觸及。
不怪他,或許本不該自作多情想要和他在一起吧,想到現(xiàn)在,陳美璇忽然發(fā)現(xiàn)冬田似乎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我愛你”。
當(dāng)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又是另外的一處場景,那是一片下著雪、偏僻幽靜的地方,如今這里卻很多人,紅色,喜慶的顏色,在這雪天卻顯得格格不入。
“今年的第一場雪,沒想到會在結(jié)婚的這天?!?p> “是啊,他們選的日子可真好,瑞雪兆豐年,預(yù)示著他們的婚姻可以長長久久,幸福美滿啊?!?p> ……
寒風(fēng)漸起,彌漫著冬天的氣息,這些說話的人哆嗦著,都向著這里唯一的一處的房子,也就是舉辦婚禮的地方跑去,那里,至少會溫暖一些。
陳美璇或許在夢中,并不感覺到冷,她看到所有人都走了進(jìn)去,唯獨(dú)一道身影躊躇于雪中,任由像這美好節(jié)日綻放的禮花般的雪花落在自己的頭發(fā)上,漸漸地,這個人滿頭的白發(fā),乍一眼還以為是個詩人,正發(fā)愁,一晃黑發(fā)急成了白發(fā)。
此人陳美璇認(rèn)識,他叫冬田,最終,他還是邁出了腳步,走到了那座房子中。
他來到了禮堂里,站得筆直,撥弄了一下頭發(fā),將雪花從頭上抖下,來到那收份子錢的一位大伯那,拿出了一個厚厚的紅包,沒有署名。
“誒,小伙子你等一下,你的份子錢沒寫名字?!?p> 冬田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看著那位大伯,機(jī)械地露出了那陳美璇看來熟悉的微笑,
“沒事,我是白雪的……朋友?!倍锟酀?,朋友兩個字,極其艱難地從他口中說出。他們曾經(jīng)那么相愛,在這里卻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出席,在陳美璇看來多諷刺,她不能明白的是為什么冬田會來,明明可以選擇不來這里,讓自己再一次傷心。
“哦~原來是小雪的朋友啊,小伙子快來,在那一桌。他們是小雪的同事和朋友。”那位大伯驚于冬田的大紅包,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為他指了一桌后,便去忙著數(shù)錢了。
冬田木訥地點(diǎn)點(diǎn)頭,像行尸走肉般緩緩地朝著那個方向走去,尋了個空位坐了下去。這一桌距離那一舞臺很近,雖說不是觸手可及的距離,但也不超過三米。這一桌子上的人看到冬田,熱情地打著招呼,
冬田很是官方地以微笑回禮,他不愿多說,只是低著頭,默默地發(fā)著呆。
很快,酒席上的菜一道道上了,到了那讓在場所有人見證婚禮的時刻。先是新郎登場,然后便是新娘登場,兩位新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只是這笑容誰能看出又有幾分似真?
冬田抬起了頭,望向了穿著婚紗的白雪,她今天好美,好美。今天她是新娘,而他卻不是新郎,痛徹心扉的感覺侵襲了他的全身,可他還是得微笑,心里的淚模糊了視線,怎么也看不見雪,但終究還是看見了,可他卻不能難過,今天是對她最重要的日子,他怎么能讓她擔(dān)心。
“你愿意娶這位女士為妻嗎?”主持人興高采烈地在臺上說著,新郎紅光滿面,意氣風(fēng)發(fā),沒有一點(diǎn)思考,似排練了無數(shù)遍,脫口而出,“我愿意?!?p> 當(dāng)問到白雪的時候,她沉默了片刻,忽而眼神向著臺下的人群看去,尋找著那道她想看到的身影。
“新娘在詢問臺下的你們,你們說她愿意嗎?”主持人以為她是想要讓臺下的人見證,便笑著打趣,引起臺下的一片片哄鬧,
“愿意!”
“快答應(yīng)他!”
……
只有白雪自己和陳美璇知道,她是在找冬田。
當(dāng)冬田與白雪四目相對時,冬田勉強(qiáng)地露出了微笑,向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也笑了,笑得好美,只是在陳美璇看來那是一種凄涼,自己真正愛的人不過幾米的距離,卻又是如此的遙遠(yuǎn),遙遠(yuǎn)到她不能與他在眾人之下約定共同奔赴未來。
白雪笑得很凄美,臺下的人以為她是高興的,她深深看著冬田,緩緩閉上眼睛,轉(zhuǎn)過頭,
“我愿意?!?p> 淚止不住的從她緊閉的雙眼流出,劃過冬田曾親吻過的臉頰,新郎沒有在意,只是覺得她可能太激動了,緊緊擁抱著她,臺下一片歡呼。
此刻冬田笑了,或者說哭了,只是沒有笑容,也沒有眼淚,他的心碎成了渣,任由外面的寒風(fēng),吹散了他的情緒,與這季節(jié)融合,化作雪花飄落在世間的任何一個角落。
不知是不是錯覺,陳美璇感覺外面的風(fēng)似乎停了,雪也停了,本以為會溫暖的她卻感到無比的寒冷,為什么,在這溫暖的房間里還會這么冷?或許在場感到寒冷的不止她一個人吧。
“好,下面有請新婚夫婦親人朋友們的祝福。”
主持人望著臺下的人群,正好看到了那呆呆望著白雪的冬田,或許是巧合,或許是他的位置距離舞臺比較近,或許,是命中注定,冬田成為了第一個祝福他們的人。
冬田站起了身,在眾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舞臺上,或許在別人看來那只有五米的距離,幾步的距離,對于他來說每一步都像是赤著腳踩在鋪滿釘子的道路上,疼的或許不是腳,而是心。
冬田接過主持人遞來的話筒,看著臉上掛著淚痕的白雪,在眾人注視下,輕聲地緩緩說道:“我,祝你幸福,永遠(yuǎn)幸福?!?p> 說完,他便把話筒遞還給了主持人,頭也不回的走了,離開了這個房子。主持人有些尷尬地看著這一幕,打著圓場,繼續(xù)了下去,這樣的小插曲或許微不足道,卻使白雪的心跟著冬田一起走了。
飄舞的雪花又一次染白了冬田的頭,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任由雪花呼進(jìn)他的唇間,就像是雪吻在了他的唇上,即使好冷、好冷。
那一年,冬天下了雪,冬田回來了,雪卻成了別人的新娘。終究,冬田不是冬天,他與白雪還是在深秋分開了,冬天的雪,不屬于冬田。
正如兩個相愛的人最終卻不能相守,多可笑。
當(dāng)陳美璇醒來的時候,臉上也同樣掛了兩道淚痕,明明分開的是冬田和白雪,為什么傷心的卻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