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說過，合作的前提是信任?！?p> “信任？我不信任你嗎？還是你不信任我？”
韓烈的臉上又浮現(xiàn)出那種笑意，柔軟的笑，打破邊界的笑，恰當?shù)爻霈F(xiàn)于輪廓硬朗如刻刀塑造的臉；這張臉下有一個敏感精明的心靈，察看并調(diào)控著一切。
“算了?！蓖跚鄵u了搖頭，他的雙眼注視著地面?！跋认朕k法把我弄起來”
韓烈把昏倒的馬蒂平放在大理石地面上，走近仍趴在地面上的王青，看了幾眼。他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按著按鍵。
“哎……有了，等一下啊?！表n烈話音剛落，王青感覺到腳下強大的吸力消失了，他站起身來，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活動四肢。
“你弄好的？你還懂這個?！?p> “我不懂，有人懂就行了?！?p> “為什么不告訴我實情？”室內(nèi)光線柔和，王青的上眼皮卻被一片陰影覆蓋。
韓烈吐了兩個眼圈，瞇著眼說道：“因為這里沒有‘實情’，因為執(zhí)行任務本來也不需要‘實情’?！?p> “再說了，如果你知道這個家伙想干什么?！表n烈轉(zhuǎn)身，用穿著黑色高幫軍靴的腳踢了踢躺在地板上的馬蒂?！澳憔筒辉敢鈦砹??！?p> “他想干什么？”
“有點復雜，我先從……”
“算了，跟我說說那個盒子吧，交警給我的那個?！蓖跚嗔ⅠR出言打斷。
韓烈翻了翻白眼，然后說：“干擾裝置。蒼山半島的安保系統(tǒng)很難搞，當然，馬蒂本人住宅的更麻煩。要遠程侵入難度非常大?！表n烈甩了甩自己一頭的辮子?！案螞r，他的生理指標是被巴特蘭監(jiān)控的，你不帶著東西進來，我們的技術(shù)員忙到明年去也不一定能成功?！?p> “巴特蘭？難怪?！蓖跚嗟拿碱^皺緊了，“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覺得熟悉，他就是那個……”
“首席生命科學家，高端人才?！表n烈一邊說，一邊將抽完的煙頭吐到了馬蒂家的地板上。
“你們?yōu)槭裁唇壖芩?？雅格賓跟巴特蘭也有利益糾紛嗎？”
“是我們?！表n烈用夸張的語氣，把聲音拖長?！皠倓偰阋矃⑴c了綁架，或者說，你是綁架他出力最多的人?！?p> “無所謂，還是那句話，為什么？”
韓烈走到馬蒂的身旁，將他的身體扛了起來，一邊向客廳左側(cè)走一邊：“跟我來，你就知道了?！?p> 王青跟著韓烈，他把馬蒂的身體扛在右肩，走起路來仍然輕松有余力，讓王青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送液化氣的強壯工人，扛著兩個鋼制液化氣罐可以輕松走上七樓。
馬蒂的家很大，在轉(zhuǎn)角有一個與之相配的螺旋樓梯，踏板是紅木制的，護欄是鋼構(gòu)件，上面有精致的花紋。王青跟著韓烈走到了二樓，繼續(xù)向走廊內(nèi)側(cè)走。
韓烈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停了下來，他將馬蒂放平，先從腰包里取出了一支注射器，對著馬蒂的脖子就扎了進去。
“這是干嘛?！?p> “補一針，讓他睡穩(wěn)點。”
打完針后，韓烈抓起馬蒂的手，放到了鏡子的表面，中心位置。手一觸到鏡面，就像在平靜的湖水中間投入了一塊石頭，波紋泛起，逐漸擴散……
大概十秒不到的時間，鏡子完全消失了，一個門洞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
韓烈轉(zhuǎn)頭對著王青咧嘴一笑，扛起馬蒂，走了進去。王青緊跟其后，害怕自己錯過什么。兩人來到了一個黑暗的房間，似乎溫度也要比其他房間更低一些。
“快點。”
“什么快點？”韓烈剛剛把馬蒂放下，轉(zhuǎn)頭問王青。
“快點繼續(xù)你的魔術(shù)，讓地板的吸力消失，或者讓鏡子門打開之類的，你簡直比地上這個貨還要懂他自己的房子。”
韓烈拿出香煙，用打火機點燃，黑暗的房間里多了一個紅色的光點，這光點隨著韓烈說話的節(jié)奏，不停擺動?！皠e那么幼稚，好嗎？”
“在開始之前，你得先做好準備?！?p> “又開始了？”王青冷笑了兩下，似乎對韓烈的說法不屑一顧。
“你知道嗎？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那會你給人的感覺挺成熟，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因為一些屁大點的事情裝怪?！表n烈轉(zhuǎn)頭對著王青說。
“你沒什么可不滿的，就算有，也別用這種方式。我提醒你是為了你好?！闭f完，韓烈附身下去，在躺著的馬蒂身上摸索些什么。
隨后，一道微光從房間的頂部出現(xiàn)，逐漸擴散……明亮起來。王青看到，這個房間內(nèi)空間完全超乎想象的巨大，并且他和王青正站在一個玻璃平臺上，房間還有下一層。
透過玻璃能看到，下一層按照規(guī)律擺放著大量高度接近兩米的玻璃容器，上面接著各種管子，像是某種儀器，瓶內(nèi)彌漫白色的氣體，看不見內(nèi)部有什么。而上層平臺中心有一個控制臺，房間的邊緣有大量展架，上面也同樣有不少類似下層的玻璃器皿，只不過大小要小的多。
韓烈走向中心的控制臺，對照手機操作了幾下觸摸式的面板，原本被霧氣繚繞的玻璃瓶，逐漸清澈，瓶內(nèi)的物件展現(xiàn)在二人面前。
“親眼所見，還是比我想象中更惡心。聽好了，這個……”
“不用，我來說吧，關(guān)于巴特蘭的資料我這邊更詳細一些?！表n青的聲音聽起來很自信。
“這應該是馬蒂自己的實驗室，巴特蘭在過去四十年一直致力于利用動物肉體開發(fā)人造可替換器官，到如今，連四肢等部件都可以培養(yǎng)出來。這種生物技術(shù)真是讓人嘆為觀止?！蓖跚嗲椴蛔越叵蚯白?，走到了一個裝著耳朵的瓶子前，仔細觀察著。
聽著王青介紹，韓烈一直保持著詭異的笑容，并不說話。他只是慢慢吸著自己的煙。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王青見韓烈并不回應，轉(zhuǎn)身問。
“沒，沒問題，王老師繼續(xù)講。”
“我這邊沒什么要補充的了，畢竟我現(xiàn)在的數(shù)據(jù)庫是初級的。”王青其實有點失望，從他認識韓烈以來，這個看似粗糙的壯漢展示的辦事能力已經(jīng)讓他嘆為觀止，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低估了雅格賓。
而剛才，好不容易有一次展現(xiàn)自己的機會，王青卻察覺到韓烈似乎并不買賬，還有點，嘲諷的意思？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你推斷地不錯，只是……”韓烈仍舊站在操作臺前，他說到一半停頓了下，用右手將快吸完的煙頭摁在操作臺頂部，就像那里有個隱形的煙灰缸一樣。
“這樣吧，我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事情就像你說的一樣，現(xiàn)在躺著的這個哥們是個研究替換器官，拯救癌癥病人，造福人類的偉大科學家，那我們綁架他干什么？”
王青嘆了口氣，用很無奈的語氣說：“我來之前怎么知道你們要綁架他，這不能算到我頭上吧？”
“好，那我換個問題，他找你來干什么？”
王青脫口而出：“送貨啊，你們安排的?！钡R上又識到，事情一定不是這樣的，因為那個銀色的盒子，根本是組織安排的干擾裝置。
馬蒂花大價錢雇黑騎士，總不能是送外賣的吧？王青在心中暗想。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從自己衣服內(nèi)袋找出了那個出發(fā)時藥販給自己的私貨，對韓烈說：“是這個嗎？馬蒂真正想要的?！?p> 韓烈搖了搖頭。
“難道……”王青想起之前馬蒂那個古怪的言論，心里有不舒服的感覺，他不太愿意往那個方向去想。
“是的，你來了，這才是他的目的?！?p> “他都知道生命編碼的事了？”
“哈哈，我該怎么說你呢。”韓烈假笑兩聲，手又在操作面板上動了起來?！斑@不怪你，你對巴特蘭的認識還不夠深入，對這個人渣也是?！?p> 在兩人左側(cè)，玻璃平臺出現(xiàn)了一塊方形凹陷，隨后不斷變化，成了一個折疊向下得樓梯，韓烈離開操作臺向樓梯走去，他晃了晃頭，示意王青跟上自己。
王青也只好跟上，快步走下臺階。
還沒到下一層的地面，在王青看清眼前一排排器皿內(nèi)是什么的時候，他的手扶住了欄桿。
“這些是他媽什么？”王青感覺自己的手心出汗了。
“你剛剛不是分析過嗎？繼續(xù)啊?！表n烈的語氣很冰冷。
黑暗的地下室，二樓頂部的光不足以照亮整個空間，但這些靜靜陳列著的玻璃瓶內(nèi)部有著幽幽的綠光，瓶身內(nèi)不時有一串氣泡冒出來，像是打吊針會用的吊瓶一樣。
大量的瓶子，里面是身形、性別、相貌不同的人類軀體，只不過這些身體，多少都有一些殘缺，或四肢，或面部的某個器官。
“如果，如果是人造器官的話，沒必要做成不同人的樣子，所以……”王青咽了口吐沫。
“對，這里沒有什么人造的，只有和你我一樣的人，活生生的，從娘胎里生出來的?！表n烈邁步向前走，他的左右都是瓶子。
王青試著去搜索瓶中人的面容，他在心里默念“不要?！钡P(guān)于這些人的信息，姓名、家人、職業(yè)……還是不斷從他腦中跳出來，印證著韓烈殘酷的話。
“為什么？這我，不，這是……”王青覺得自己快喘不上氣了。
“你還記得巴特蘭科技的那個著名宣傳廣告嗎？那個畜生親自出鏡的？”韓烈用手指了指正躺在兩人頭頂?shù)鸟R蒂。
“對，他說追求完美的人生？”
“你知道那個王八蛋今年多少歲嗎？160多了，他看起來簡直比老雀街最紅的頭牌還年輕?！?p> 韓烈抬頭望向上方，左右兩手張開，緩緩說：“這些，就是代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