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照片后的年柏鈞腦細胞被耗盡,太陽穴抽著疼。
眼皮子再也撐不住。
本想趴桌上歇一會兒,可沒曾想睡著了。
將他從噩夢中喚醒的是自己的電話。
手邊新鮮洗好的照片,掉了一地。
一看時間,半夜三點。
也沒曾想,那電話又讓他掉進另一個噩夢里。
電話那頭,是開酒吧的那個小宋。
聽口氣,應(yīng)該沒喝多啊,但怎么又像是再說醉話。
“啥事兒???大半夜的?!?p> 年柏鈞撐著臉,抹了把頭上的冷汗,趕緊撿了地上的照片揣進大衣兜里。頭還是疼。
“哥,你得來一趟,有事兒,挺急?!?p> 小宋舌頭打結(jié),還干笑了一聲。
年柏鈞先是愣了一下,直覺這事兒在電話里好像說不清。
他沒多問。
“行,我馬上到?!?p> 說完,簡單收拾了工作臺。
仔細檢查沒落下自己的任何東西,才從港姐的工作室離開。
……
到達酒吧門口的時候,小宋已經(jīng)親自在門口等了。
只穿了件花里胡哨的襯衣,敞著半個熊在寒風(fēng)中抽煙。
年柏鈞老遠瞥見他,就知道遇上難事兒了。
可到底是什么事兒會和自己有關(guān)呢?
他覺得自己真該去燒燒香了。
看見年柏鈞,小宋踩滅了煙,沒敢正眼兒瞧他,帶著他直接繞過走廊,往后門方向走。
年柏鈞心里打鼓。追問他到底是什么事兒。
小宋倒抽一口冷氣轉(zhuǎn)過臉,燈光下,年柏鈞才看清他面色發(fā)灰的臉。
一定是凍的吧。
“就,你就幫忙確定下身份。”
說完,推開了酒吧后門。
隨即聽見一聲遙遠的狗吠。
壁燈次啦刺啦的響。
空間大概五平,周圍是用磚頭壘砌起來的隔斷墻,用來放紙箱酒瓶和雜物的。
門外,還站個小弟。
寸頭,帶一大金鏈子。
看起來凍得也差不多了,渾身像只老鼠似的哆嗦,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像是被誰給揍的,身上酒氣濃重。
看見小宋和年柏鈞,像是見了貓,縮了縮脖子。
應(yīng)該不是讓自己來欣賞他這煞筆的。
隨即,還沒等小宋說什么。
年柏鈞視線一低,心臟病差點犯了。
眼下,一雙踩著加棉運動鞋的腳露出了一半,那分明是個人啊。
剩下的部分,被蓋在一個壓根沒注意到的黑色大塑料袋下面。
小宋捕捉到年柏鈞的神色,當(dāng)即命令那小弟把塑料袋掀開。
“唉,你掀開,讓咱哥看看是不是那人?!?p> 小弟怯生生照做。
當(dāng)那張死一般的臉露出來的時候,年柏鈞覺得自己掉進了另一個人的夢里。
可惜他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
那人不是死一般而是已經(jīng)死透了。
自己也沒在夢里,而是在殘酷的現(xiàn)實里。
“他媽的什么情況!”
年柏鈞朝小宋吼,窒息感更強烈了。
身份也不用確認了,年柏鈞的罵聲說明了一切。
那人,年柏鈞看的清楚認得明白,就是傻子大理啊。
沒錯,鞋子是他的,臉也是他的,嘴角和鼻孔處都有血漬。
“哥!哥!你聽我解釋!”
小宋一把拉住要去動尸體的年柏鈞,可他力氣太大不得不讓那小弟一起上。
年柏鈞突然感到一陣腿軟,心臟不爭氣地有異樣的感覺。
這感覺他太熟悉了,他沒在反抗掙扎,立即甩開兩人的手伸手去褲兜里摸藥。
可現(xiàn)在唯一能讓他有掌控感的手也不聽使喚。
一不小心,兜里的照片掉出來幾張。
小宋和那小弟忙去撿,年柏鈞來不及阻止。
照片,已經(jīng)被小宋和那小弟看見了。
小宋一愣,見年柏鈞吃糖豆似的把藥倒進嘴里,隨后就把自己手里的照片給奪了。
兩個人臉上的表情,旁邊那吸著鼻涕的小弟已經(jīng)看不懂了。
但他能看懂那照片上的東西。
被年柏鈞奪走之前,他就看懂了。
那是一團火,好像在燒著什東西。
用他那不怎么好使的腦子仔細分辨了下,好像是正在燒著什么動物。
四條腿的,不是狗,就是貓。
畫面有些模糊,說明那動物活正在生生的被燒。
年柏鈞癱坐在墻邊艱難喘氣,汗珠順著鬢角往下流。
小宋不知道他怎么了,也急了一腦門子汗。
想上前去扶他卻被年柏鈞推開,朝自己直擺手,好像不讓自己碰他。
小宋干著急,只能讓小弟去拿了毛巾和水。
年柏鈞心里罵著老天爺,覺得死人一天天折磨活人,到底有沒有個頭。
可心里邊又求著老天爺,讓自己活著吧,哪怕活過今晚也成。
還沒搞清楚事情真相他不能就這么走了,留下年崇洋獨自受折磨。
老天爺大概是聽見了年柏鈞請求,他的心臟又慢慢不作死了。
緩過勁兒時,年柏鈞已經(jīng)是精疲力竭。
可事兒,還沒完呢。
小宋沒功夫理會那些照片,一屁股坐在了年柏鈞的對面。
讓小弟也在旁邊跪下了。
他對著小宋和年柏鈞,那張臉恨不得要哭了。
還不停扇自己巴掌。
年柏鈞無奈啊,該哭的應(yīng)該是自己吧。
小弟一把鼻涕一把淚,在小宋對他又一輪的拳打腳踢下,把事情的經(jīng)過崩豆似的跟年柏鈞又講了一遍。
“這……這家伙大半夜跑過來攪和我們,不讓他進就門口騷擾我們客人,直管人家要煙。我看不慣,就把他給拉場子里找人給看著,想著明早就把人給放了,誰知道看他的人沒看住還被他發(fā)瘋似的打了。然后就開始騷擾包間里的客人。我當(dāng)時惱了,帶著幾個弟兄就……就……沒想到?!?p> 后面的話不用講了,年柏鈞知道結(jié)果。
肯定是被小宋的人失手打死的。
小宋雖沒做過什么好事兒,但這種不上道的事兒,他應(yīng)該不會故意去做。
何況他老爹,還是老公安呢。
只是,大理這家伙下午不是派人給送走了么?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哦對,想起來了,大理他姐姐說過,這家伙的記性出奇的好。
肯定是煙抽完了,知道這里能得到煙,就又來了。
年柏鈞想到這兒,聽見小宋小聲補充一句:“哥,這是你下午讓帶來的人沒錯吧?”
年柏鈞看他一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只是感覺,眼前的兩個人,已經(jīng)是殺人犯了。
先不說自己能不能擺脫嫌疑。
若是真調(diào)查起來,肯定會經(jīng)由大理死因的經(jīng)過調(diào)查到另外一個人——藍風(fēng)鈴。
小宋叫自己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就是單純想指認死者?
怕是沒那么簡單。
年柏鈞垂頭闔眼,腦子嗡嗡響。
小宋好似看懂了年柏鈞在想什么,知道自己是在明知顧問,撇了下嘴沒吭聲。
他搓下鼻子說:“哥,你看,事兒已經(jīng)成這樣了。時間緊迫,我,我就想知道你跟他啥關(guān)系。還有,這傻子家里頭都有誰??础袥]有可能私了。”
他說這話的意思,好像覺得一條人命,可以用金錢和關(guān)系輕而易舉的擺平。
反正一個傻子,也是個對社會只有負擔(dān)沒有貢獻的多余肉|體。
留著,也是浪費資源;活著,也是一無是處。
年柏鈞仍舊保持著先前狀態(tài)沒理他。
樣子像是睡著,手卻死死攢著兜里的照片。
腦子里翻江倒海,腦漿快變豆腐腦了。
還無端多了一個最近比較感興趣的宇宙黑洞。
只想讓它把自己吸進去,消失最好。
可黑洞沒能把他吸進去,卻送給他一個巨大無比的腦洞。
好像是在那半分鐘內(nèi)醞釀成熟的。
自覺十分冒險,但又好像能成的想法。
靈感,還是來自于項佐傾拍攝的照片。
他虐待動物,活活將它們焚燒的照片。
真不知道,項佐傾這么不是個東西。
那些照片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的人和景,年柏鈞猜也猜得到。
地點是項佐傾之前的工作室。
而照片上那個男人的衣服,居然跟上次洗出照片的人的一樣。
年柏鈞記得很清楚。
白t,牛仔褲。
上次是背影,但這一次,真真切切看清了他的臉。
和藍風(fēng)鈴,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她的哥哥藍書憶么?年柏鈞想。
雖然不是偷拍,但他似乎不太情愿的樣子。
兩個人的關(guān)系肯定不一般。
就在那一剎那,一個想法又鉆進了年柏鈞的腦子里。
項佐傾的失蹤到底和誰有關(guān)。
藍書憶真的死了么?
還是,如同林醇告訴殷小白的那樣?
年柏鈞不想就這么算了。
他這么一個人渣,不管是死是活,沒必要搭上其他人的人生。
年柏鈞面前的小宋喊了他幾遍他也不記得。
小宋只記得,最后年柏鈞一臉很釋然地對自己說:“我有個想法,你要聽聽么?”
他一愣,有點怵了年柏鈞這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