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的氣色比昨天好了不少，臉上不負(fù)愁容，雖然仍頂著黑眼圈，但臉上難得見到了一絲笑意。
“沒辦法，家風(fēng)不正??！”張?zhí)熨n笑著回了一句，他不太在意什么尊卑有序，小寧雖然是丫鬟，但張?zhí)熨n打心底里還是將她看做一個平等的人。
嘴上深惡痛絕，行為卻無任何高高在上之風(fēng)，錢夫人心中對張氏紈绔之子多了幾絲好感，她本是小妾出身，對丫鬟下人的遭遇自然感同身受。
“張公子，您家中有沒有什么事我可以做的，奴家想幫幫忙，又無從下手?！?p> 張?zhí)熨n和小寧一早就出去，直到晌午才回來，梁慧蘭又忙著準(zhǔn)備冬天的新衣。錢夫人作為院子里唯一閑著的人，十分不自在，雖然要照顧自己兒子錢平安，但只要時不時看一下就好。
何況，錢平安經(jīng)過昨天一夜的酣睡，已經(jīng)好了很多，就算有哪兒不舒服，他也能自己叫人。
嘿，還有這種好事？
“有是有，但又臟又累，不太適合錢夫人您。”張?zhí)熨n故作矜持地道。
錢夫人微微一笑：“張公子說的哪里話，奴家本出自農(nóng)戶之家，鄉(xiāng)里村里哪有那么多講究，什么活沒干過？張公子只管吩咐就好?！?p> “那就麻煩錢夫人了?！?p> 用過午餐，張?zhí)熨n拿著刀，將廂房屋后的灌木叢砍掉。
這里原來是一塊菜地，因為太長時間沒有打理，長滿了灌木和荊棘。
錢夫人在張?zhí)熨n的安排下，將袖子挽起來，揮舞著鋤頭，大汗淋漓地挖著黃泥，梁慧蘭和小寧也被叫過來一起收拾菜地。
“郎君又要準(zhǔn)備干嘛？”梁慧蘭看張?zhí)熨n將砍出來的菜地踩實，不像是要重新開墾的樣子。
“我想弄個窯子，燒點木炭。”地已經(jīng)平得差不多，張?zhí)熨n直起身，捶了捶后背。
“木炭？”梁慧蘭張了張嘴，“郎君還會燒炭？”
木炭出現(xiàn)得很早，在沒有焦煤之前，是煉鐵的重要燃料。出現(xiàn)得早歸早，卻一直沒有普及，燒制炭的技術(shù)一直保留在少數(shù)人的手里，就連梁家這種家世，也不是人人都能用上木炭，所以梁慧蘭才會這么驚訝。
“如果只是燒制少量的炭，其實很簡單。”
原理沒什么難的，無非是木材經(jīng)過不完全燃燒炭化而已，難的是規(guī)?；纳a(chǎn)，這涉及到如何控制爐溫和燃燒均勻的問題。
“小寧，幫我把早上的柴抱過來?！睆?zhí)熨n喊道，拿著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圈。
等小寧將柴抱過來，張?zhí)熨n將木柴堆成金字塔形狀，又到溝里打了一桶水，倒進錢夫人挖出來的黃泥坑里，開始攪拌。
這種泥經(jīng)過高溫燃燒后，會陶化，不用擔(dān)心燒壞，氣密性也很好，用這種泥搭起來的窯子可以重復(fù)利用。
混合好的黃泥很柔軟，粘性十足，張?zhí)熨n將一團團黃泥拍在搭好的柴堆上，不一會兒柴堆就成了拱型的包。
怎么看都有些像土墳，不過外觀不重要，能用就行。
頂頭上留了個開口，用作點火，底下用樹枝畫出來個小洞，等一會兒泥快燒干的時候，需要將洞口拋開，再敷上新泥，這樣燒完炭取炭時就不會破壞窯子的整體結(jié)構(gòu)。
“姑爺，好了嗎？”小寧眼睛里冒著星星，自家姑爺也不像別人說的那樣沒用嘛，會治病，會燒炭，還認(rèn)識好多草。
當(dāng)然，也會使壞，有點不太好。
“可以了！”張?zhí)熨n在水桶里將自己手上的泥洗掉，到伙房拿來火折子和干樹葉，堆在窯子頂上，點燃火。
火苗升起，梁慧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炭窯就像看藝術(shù)品，怎么看怎么順眼，畢竟里面有自己一份功勞。
火勢慢慢大起來，張?zhí)熨n見里面的柴已經(jīng)點著，不會熄滅，又用黃泥把頂頭上的開口封住。
剛完工，還沒來得及休息，山下來了十幾個人，每個人身后背著背簍。
“張公子在家嗎？”走在前面的人抹了抹汗水，剛下過雨，背上的青岡子很重，又爬了那么久的坡，氣喘吁吁。
今天院子里是有神仙嗎，這么多人過來？張?zhí)熨n在心里自問道。
“張公子，你要的青岡子我們給你送來了，放在哪里？”來人一開口就篤定是張?zhí)熨n點名要的青岡子。
張?zhí)熨n不由得看了看梁慧蘭，梁慧蘭搖搖頭，李東一家給他們送青岡子她都嫌多，怎么可能叫其他人一起。
“都倒在院子里吧?！睆?zhí)熨n從土坎上跳下來，“以后不要送了，我只收這么多，送來我也不要。”
這不是要多要少的問題，張?zhí)熨n打心底里反感這種做法，這不是道德綁架別人嗎。以前他見得太多這種人，想著人多點過來，活干都干了，張?zhí)熨n不收也得收。
本來這些人也沒抱多少希望，沒想到張?zhí)熨n真的要，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可惜只有這么一次，有些遺憾地將背上的青岡子倒在地上。
張?zhí)熨n一人給了兩文錢，趕緊打發(fā)這些人走。
“姑爺，你就不應(yīng)該縱容他們，要我說一分錢也別給他們。”小寧有些生氣，也有些心疼錢。
“姑爺這么做有他的道理！”梁慧蘭看了一眼小寧，見旁邊的錢夫人還杵著，等回屋了，才開口問道：“郎君是不是擔(dān)心惹到這些村民？”
張?zhí)熨n點點頭，確實有這方面的考慮，但也不全是，說道：“把所有人得罪死了沒什么好處，這些人背后應(yīng)該有人在煽動。大多數(shù)人只會隨波逐流，這無關(guān)善惡，真正壞的是那些搞小動作的人?！?p> 拉一批打一批分化一批，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這才是王道。
現(xiàn)在張?zhí)熨n又不是孤身一人，萬一真遇上些二愣子，有點得不償失。
梁慧蘭心中也升起危機感，說道：“實在不行，妾身問娘親要幾個下人過來?！?p> 張?zhí)熨n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多幾個人他高興還來不及，但也要顧及到梁慧蘭的感受，都嫁出來了，還要朝著娘家伸手，少不得人指指點點，偏偏梁慧蘭又是個注重名聲的人。
“再看看吧！”
不行就先把火藥搞出來，大不了多費些功夫，每天少睡一兩個時辰。
真要有人鬧事，弄死算球。
憑著自己這一身本領(lǐng)，還不至于弄不到一個特赦，反正這里的司法又不嚴(yán)，人治大于法治。不說別的，光是為了火藥配方，朝廷的人也不能讓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