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里伸出來無數(shù)的手,爭搶肉塊,怪叫聲連連。
有人力小,沒法把肉從繩索上扯上下來,急得大叫;
還有的肉塊太大了,竟沒法從那小洞口拖進去,只能堵在洞口,里面的人只能就著洞大啃,啃小些才能把剩余的拖進洞去。
小路無法想象,在那洞里,生啖一塊羊肉又將是怎樣的一番情形。簡直不忍心看。
如此看來,字鬼端的是殘忍無比。
其實字鬼生前乃一名上古酷吏,專事拷打折磨,抓住侵入者囚禁折磨是他的專業(yè),也是他的樂趣。
至于小路他們看到的亂刀切羊等操作,用現(xiàn)代眼光看令人震驚,但用字鬼那年代的標準來看,有這么大的肉吃,已經(jīng)是非常優(yōu)待了。
肉已經(jīng)送上去,那無數(shù)只手如何搶奪字鬼就不管不問了。他轉(zhuǎn)過身壓著嗓子說:“你們跟我,到洞里去,一起吃晚飯?!?p> 小路見他似乎十分蒼白,行走時四肢末端似乎還有些發(fā)抖。
若蘭問:“字鬼大人,你是不舒服么?”
“哼……哼……”字鬼道:“眼下尚無大礙。”
小路覺得若蘭輕輕捏了他一把。怎么老捏我!
但他明白若蘭的意思,字鬼狀態(tài)不好,乃是天大的好事。若蘭經(jīng)歷過了喂食一幕,下定決心一定要逃走,要么就干脆把字鬼殺掉!
原本無論逃走再是動手,可以說都難如登天,但若是字鬼生大病,那未必就沒有機會。
不久來到了字鬼的洞里。這里是他的住宅。
依若蘭看,這個洞也不見得條件好到哪里,但字鬼對物質(zhì)的要求與現(xiàn)代人大不相同,
字鬼來自物質(zhì)條件匱乏的時代,已經(jīng)在書里呆了千年以上,并不知道現(xiàn)代世界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什么程度。
字鬼坐下,變出一桌酒菜,
若蘭一看還好,肉是熟的。當然了,字鬼自己吃的,與給囚犯的肯定大不相同。
他又寫出一“尊”,乃是個大酒器,盛滿美酒。再寫出三只“爵”來,是用來喝酒的杯子,那杯子看上去新奇,小路若蘭卻覺得一點也不好用。
字鬼又寫出樂器來,令其演奏。
平定入侵者、好酒好肉、音樂環(huán)繞,這便是字鬼的享受了。
字鬼長嘆一聲:“舒服啊~~~”
小路若蘭只是相互對看,悄悄苦笑。
因為那酒味既怪又濁,古人并沒有濾干凈酒液的技術(shù),而音樂,又是編鐘加擊缶,乒乒乓乓的。
小路恨不得口袋里能掏出個音響,讓他欣賞一下現(xiàn)代音樂,不知字鬼會有什么反應(yīng)。
字鬼嘴里說舒服,但若蘭察顏觀色,他面色比剛才更蒼白了,
四肢輕抖不停,每喝一口酒,都要彎腰停留片刻才能再動,估計病情發(fā)作越來越厲害了。
她頻頻給小路使眼色。
小路不懂她在想什么,看她拼命使眼色,心想,這便是女人拋媚眼么?這眼神如此操蛋,怎么可能有勾引別人的效果?再說,這場合勾引我也無用,如果她真想保命,應(yīng)該拼命勾引字鬼才對。
于是小路悄悄指了指字鬼,意思是說:你勾引他,加油!
若蘭看小路神秘的指了指字鬼,以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大為放心。
小路仍想打聽字鬼的來由,就邊吃邊問字鬼,他是哪個朝代的,如何來到書中,為何成為了字鬼。
字鬼卻記不起自己生前的事情,依稀記得自己有妻有兒。
說起自己的時代,記得人牲是正常之事,每當要修建城門橋梁大建筑的時候,地基里都要先做活埋。
然后字鬼又說到自己的專業(yè),如何施酷刑,如何拷打如何凌遲,詳詳細細的講來,小路若蘭聽了如坐針氈。
說到進入此書的緣由,字鬼喝口酒,眼神迷離?!白詮奈矣鲆娏怂?p> 只見字鬼癡癡看著洞里的一處石壁,兩人沿著他的目光的方向看去,見石壁上用頗為拙劣的筆法,畫著一個女人的側(cè)影。
若蘭頓時大感有八卦可挖,“情人?暗戀?外遇?你快說說!”
“外遇個屁!”字鬼道:“其實,我連她的正臉都沒瞧見過?!?p> 字鬼回憶道,他人過中年后,便開始漸漸癡迷字術(shù)。后遍歷各大山川,尋找“字仙”。
這“字仙”究竟存不存在,現(xiàn)在回憶起來,其實很難說?!耙侨思易屇愕綍姓沂裁醋窒?,就得當心了?!弊止砬屏怂麄儍裳?,“結(jié)果你們現(xiàn)在也知道了,在書中找字仙是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的。”
小路搖頭道:“我們根本不是來找什么字仙的,我壓根都沒聽說過字仙?!?p> 字鬼不理他,只顧自己回憶道,他當時在王室的藏書室里翻遍了,后來又各地找高人借書,經(jīng)常盯著一本書研究通宵,但字仙怎么也不出現(xiàn)。
直到他遇到了《怪亂帖》。
初見《怪亂帖》,看這書的名字,就覺得不可能有什么仙人在其中??墒牵或_了。
“翻開書頁,我便看到了那女子的像,只一眼之下,我便驚呆了。雖然我內(nèi)心并未有什么欲望或邪念,但看了一眼,便再放不下,只想再多看幾眼,可等到再看時,那女子的像竟然不見了,剩下的全是字。”
“我于是一頁頁翻遍全書,那女子的畫像時隱時現(xiàn),有時我剛翻到一頁,看見她在,但等到這一頁完全翻開,她已經(jīng)不見了。
“我便與這人像在書中捉迷藏。我來來回回的翻,也不知怎么的,就掉進了這書中?!?p> 若蘭忙問:“那在書中,你最終找到她沒有?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一進書來,就遭了一場大難。后來解決了,再在全書中,一個字一個字的找她,
“這全書幾十萬字,我大約每個字都走過幾十上百遍了,這千年以來,哪個字沒有被我從土里到天上徹底的刨過?”
字鬼搖搖頭:“這女人早就不見了。說是女人甚至都不準確。她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只是一個寥寥幾筆畫出來的人像?!?p> 若蘭道:“怎么會不見了呢?你進了書,她難道還跑出去了不成?”
字鬼拿著酒爵,怔怔的望著那墻上的倩影說:“我大概尋了百年,才終于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沒錯,你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