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你也喜歡我嗎

　　有一個問題，奧雅有些想不通。

　　——陌雙為什么突然會潑自己熱水。

　　背對著慕子然，奶娃一個人糾結(jié)著小臉，她心里泛著小委屈和小難過。

　　昨天被男孩潑了熱水，陌雙似乎是突然生氣了，奧雅并不知道他為什么這樣，在抬眸看見對方眼中的活該后，一股子氣就這樣堵在心口。

　　——太討厭了！

　　眼眶微微泛紅，陌雙太討厭了！

　　竟然潑自己熱水?。?p>　　如果只是無心的，奶娃也不會很在意，還是會很開心的繼續(xù)和陌雙一起玩，可最后那男孩活該的眼神卻是明明白白告訴奧雅，他就是故意的。

　　不知好歹的家伙。

　　奧雅眼眸也冷了下去。

　　在妖族中，狼族一向高貴，狼嘯宗也是妖界宗門赫赫有名的派別，而身為狼嘯宗現(xiàn)任宗主的奧雅還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所以，到底是為什么呢。

　　陌雙潑自己，總得有一個討厭的理由吧。

　　這一點奶娃不得而知。

　　白蛟，妖界最低等的種族，不受任何妖物待見。

　　正因為如此，奧雅才會想要對陌雙好，自己知道白蛟小時候會遭受怎樣的歧視和對待。

　　畢竟——

　　她也曾經(jīng)做過施暴者。

　　欺負過一只小白蛟。

　　*

　　那個時候的奧雅正處于最頑劣的年紀。

　　從小被狼嘯宗主寵著長大，又在其他門徒的簇擁中被捧到了很高的位置，簡直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整個人都極其的高傲自滿，目中無人。

　　妖界的種族歧視很嚴重，地位高的妖類看不起地位低的，殺掉它們或是肆意玩樂都是常態(tài)。

　　當時狐貍族與狼族關(guān)系不錯，那幫狐貍算是狼族小弟般的存在，因此很多狐妖也會想要討好奧雅。

　　其中一只白狐算是奧雅面前的小紅人，總能夠給她找到各種有意思的東西，某一天，這只白狐就不知道從哪里找到了一只白蛟送過來。

　　白蛟地位低下，在妖界也比較罕見，蛇族與龍族雜交后生下的蛟族只能生活在泥潭里，在那里繁衍生息。

　　奧雅第一次見到白蛟，那骨子里的看不起和輕蔑直接就涌上心頭。

　　面前的白蛟尚未化形，長著畸形的龍角，身上被白色的鱗片所覆蓋，蜷縮在白狐的籠子里，瑟瑟發(fā)抖。

　　想來厭惡這種低劣雜交物種的奧雅異常頑劣，伙同眾妖怪將白蛟欺負的奄奄一息。

　　這種不入眼的小妖自然在欺負完以后被她很快地拋在了腦后。

　　那時候的狼崽子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因為高貴血統(tǒng)欺負雜交妖物是很平常的事情，就算是那只白蛟死了，他們也絕不會有任何負罪感。

　　很殘忍。

　　很殘酷。

　　卻十分的現(xiàn)實。

　　弱肉強食向來是妖界準則，同類尚可互食，更別說只是欺負了。

　　奧雅自己都不記得曾經(jīng)對這只小妖做過什么。

　　明明已經(jīng)忘記了的。

　　但很奇怪，在知道陌雙的本體是白蛟以后，那些小時候微不足道的記憶卻仿佛是開了閘的洪水般傾瀉回來。

　　她在睡夢中夢見了做過的點點滴滴。

　　雖然那時候并不在意，可現(xiàn)在，她卻莫名覺得心里有些難受。

　　奧雅當時不懂得后悔和愧疚，她甚至覺得那是自己一輩子都不擁有的情緒。

　　然而在沉睡了五百年以后，再度蘇醒，她卻在自己的四個徒弟身上明白了什么叫做愧疚。

　　學(xué)會了這個，所以在想起那只白蛟以后，心里的難受和鈍痛就會讓她感到萬分的難過。

　　那只白蛟也許已經(jīng)死了。

　　陌雙也是白蛟，在得知身份以后，她能夠想象得到男孩未化形前的遭遇。

　　所遭受的一定不比自己曾經(jīng)對那一只小白蛟做過的好。

　　因此奶娃想要照顧他，保護他。

　　也許是對于那只小白蛟的愧疚心，讓她對陌雙格外憐惜。

　　*

　　可目前的小孩子心性還是讓奶娃在遭受到了一點兒挫折以后就會輕易放棄，甚至是厭惡起那些困難來。

　　她暫時不會換位思考，也不會為他人著想，自以為是的好，一旦對方不領(lǐng)情，就會立刻認為別人不知好歹。

　　奧雅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心情。

　　還夾雜著委屈難過。

　　曾經(jīng)的她從未想過這些。

　　那時候性子隨心所欲，唯我獨尊，誰想得到一向高高在上的狼嘯宗主也會有這樣委屈的時候。

　　心里堵得慌，她很想找人傾訴，卻又不想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再帶給初崽他們。

　　所以——

　　她想到了慕蘇弦。

　　*

　　“什么？要去桃源林？”

　　兔子班主任眨眨眼，午睡結(jié)束以后，奧雅忽然走到了自己面前，要求自己帶她去非人管理處。

　　“那個……奧雅小朋友啊，要不等咱們下午下課以后，再帶你去好不好呀？”

　　“不好?！蹦掏廾鏌o表情地拒絕，“我現(xiàn)在就要去?！?p>　　“為、為什么呢？”

　　奧雅忽然慫慫小鼻子，嘟起嘴道：“我不想在這里待了，我想去找慕絲線?！?p>　　“……”

　　沒辦法，不知道處長現(xiàn)在忙不忙，兔子班主任不敢貿(mào)然帶她前往，否則很有可能自己又會被記大過，然后被罰款寫檢討QAQ。

　　因此，她掏出手機，還是先給慕處長打一個電話過去。

　　電話里嘟嘟了兩下以后，很快被接通了，那邊的傳來男人溫和低沉的聲音，問道：“怎么了？”

　　班主任輕咳一聲，萬分緊張道：“那、那個，處長大人，就……我們班上的奧雅小朋友，說現(xiàn)在很想見您，找您說話，非要我?guī)齺硖以戳郑?，這……可以嗎？”

　　兔子心里沒底，這個點兒處長一般都在忙碌，處理妖怪和修真者的各種事務(wù)，因此會被拒絕很正常。

　　“可以。”

　　哈？！

　　女人怔住，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你帶她到幼兒園的門口，我過來接她?！?p>　　班主任：“……”答、答應(yīng)了？！

　　竟然答應(yīng)了？??！

　　還要過來接人？！

　　女人不可思議且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好、好的?！彼Y(jié)結(jié)巴巴回答道。

　　隨后電話被掛斷了。

　　嘟嘟嘟的聲音響起，可兔子班主任還是有點兒沒回過神來。

　　直到一邊的奶娃伸手扯扯她的褲子，不耐煩的問道：“喂兔子，好了沒？”

　　女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訕笑道：“好、好了，那個……奧雅小朋友，那咱們現(xiàn)在就走吧。”

　　她伸手抱起奶娃，跟校長打了個招呼以后，就直接帶著奧雅去了幼兒園的校門口。

　　遠遠地，那里已經(jīng)有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等候著了。

　　慕蘇弦神色溫和，薄唇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眉宇間氣質(zhì)柔和似水，簡直就是一位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少公子。

　　奶娃擺動著雙腿，讓兔子班主任把她放下來，然后噠噠噠地邁著小短腿兒朝慕蘇弦跑去。

　　很快，她就跑到了男人面前，抬頭看向他，道：“慕絲線，我有話想跟你說。”

　　男人垂眸，溫和地笑著，伸出手將地上的奶娃抱起來，“什么事情？”

　　這一次奧雅暫時沒有拒絕他的懷抱，道：“關(guān)于一件我心里有點兒不舒服的事情?！?p>　　慕蘇弦道：“可是看你的表情，不像是只有一點兒不舒服?！?p>　　奧雅：“……好吧，是非常的不舒服?！?p>　　男人抱著她，轉(zhuǎn)身向著非人管理處走去，說起走，其實不然。

　　慕蘇弦使用的是一種移形換影步法，在特定的區(qū)域內(nèi)，能夠在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內(nèi)完成位置轉(zhuǎn)換。

　　因此幾乎是眨眼之間，二人便來到了桃源林。

　　奶娃從男人懷中下來，腳踩在地面，一邊走一邊同慕蘇弦道：“上次你跟我說陌雙是白蛟，我就覺得他可憐了。”

　　“我知道?！蹦腥宋⑿Φ溃骸吧虼ㄐ姓f你還給他買了很多小零食送過去?！?p>　　“那他潑我熱水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嗎？”

　　“是的。”慕蘇弦道：“我也找他聊過了，不過，可能效果并不好。”

　　“哈？”奶娃忽然蹙眉，“你找他聊什么?。磕愀苁靻?？”

　　慕蘇弦搖頭，“沒太多的交集?！?p>　　“那你為什么這樣?。俊?p>　　“這算是我的工作?！蹦腥私忉尩?。

　　“……”奶娃癟癟嘴，“慕絲線，我想不明白?！?p>　　“不明白什么？”

　　兩人走到了那座小屋邊的石桌旁，面對面坐下。

　　奧雅雙手放在桌子上，小短腿坐下以后就懸在空中，眨著疑惑的漆黑大眼睛看向?qū)γ娴哪腥?，道：“我不明白他為什么會突然生氣，又潑我熱水，還嘲諷我，說我活該?！?p>　　奶娃有些低落：“我以前也欺負過一只白蛟，現(xiàn)在有點兒內(nèi)疚嘛，所以我本來想照顧他的，但是他潑我，太過分了。”

　　慕蘇弦給她從隨身的玉簡空間里拿了杯牛奶，溫和微笑道：“是否之前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呢？”

　　“不知道。”奶娃搖頭。

　　“仔細想想?！?p>　　“……”

　　奧雅抿著唇，開始回憶。

　　——熱水似乎是在慕子然提到陌雙是白蛟以后才潑下來的。

　　奶娃眨眨眼，忽然反應(yīng)過來——莫不是之前陌雙一直在偷聽？！

　　自卑的妖怪一般來說都會對自己的本體身份很敏感，一點點兒的風吹草動就能夠讓他們升騰起強烈的自卑感和怒火。

　　所以，很有可能就是慕子然提到這個，才讓陌雙突然一簇受刺激的表情？！

　　但這貌似有有點兒說不通了。

　　提到白蛟的是慕子然，為什么陌雙要潑自己熱水呢？

　　看出奶娃瞳孔里深深的不解。

　　慕蘇弦輕抿一口茶水，伸手撫上她的頭，溫和道著：“奧雅?！?p>　　他第一次只叫了她的名字，沒有加任何的后綴——“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陌雙就是你以前欺負過的白蛟呢？”

　　奧雅一頓。

　　她睜著漆黑圓溜的大眼睛，忽然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的慕蘇弦。

　　“這個……”奶娃抿著唇，眉頭微蹙：“沒有想過……我……以為那只小白蛟早就已經(jīng)死了?！?p>　　——被欺負的奄奄一息，又無人救助。

　　“如果陌雙就是它呢？”慕蘇弦輕輕揉著她的頭，道：“你還會覺得他潑你熱水過分么？”

　　“……”

　　這個問題，奶娃有點兒回答不上來。

　　超出自我認知了。

　　是啊。

　　知道陌雙的白蛟身份以后——為什么，自己就沒有想到，也許他會是曾經(jīng)的那只小白蛟呢？

　　如果真的是他，那自己又是什么時候?qū)⒈Ъ踢M他身體的呢？

　　種種疑惑讓奶娃目前的腦子堆積的仿佛要爆炸。

　　她難過的垂眸，嘟著嘴，整個人似乎都處于陰影當中。

　　慕蘇弦靜靜看著這樣的奶娃，唇角微勾，漆黑眼瞳里，劃過一絲無奈和寵溺之色。

　　——沉睡醒來以后，雖然依舊性子惡劣，卻比以前好太多了。

　　學(xué)會了思考，學(xué)會了反省，學(xué)會了內(nèi)疚和想要照顧別人的心情。

　　看來這次的蘇醒不是什么壞事。

　　慕蘇弦道：“不要因為一次的挫折就選擇放棄。”

　　“你的班主任兔子精被你欺負的這么慘，卻仍舊堅守崗位，是不是也要學(xué)會堅持和看見別人的優(yōu)秀品質(zhì)？”

　　奧雅：“……”

　　這么一看兔子精那忍耐力也實在是太強了。

　　“想想陌雙同學(xué)平時的樣子呢？對你如何？”

　　“……”

　　奧雅想了想，“我打噴嚏他給我熱水，還說要送圍巾?！?p>　　“之前遭遇綁架的危險，他都救了我?！?p>　　“那只虎妖掐我脖子時他也出手了?！?p>　　“最開始還教我做小狼?！?p>　　這么一想——

　　“……慕絲線，陌雙他有時候，真的對我也挺好的。”

　　男人輕笑一聲，“既然如此，你還討厭他么？”

　　“……”奧雅有些糾結(jié)地低下頭，“可我還是好傷心。”

　　“換位思考一下?！蹦教K弦道：“以前這么欺負你的人你會想要報復(fù)回去么？”

　　“……想?！?p>　　“但是現(xiàn)在的陌雙沒怎么報復(fù)你，不止如此還在某地方對你不錯，這是否說明，其實，你們之間也是能夠化解矛盾的呢？”

　　奧雅聽著。

　　她似乎是第一次這么安靜地聽著慕蘇弦的話。

　　“兩個人之間的相處，總得有一個人主動?！蹦腥溯p笑著：“就像我們之間，奧雅?！?p>　　他微微瞇眼，神色溫柔，“是你的話，我可以永遠做主動的一方?！?p>　　“……”

　　奶娃忽然抬起頭看著慕蘇弦，那對漆黑圓溜的眼瞳里，莫名的染上了點點驚恐之色——

　　“那個……慕絲線?！?p>　　“什么？”

　　奧雅：“你不會……也他媽喜歡我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