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姚相爺自小就是世家出身,雖是家中次子,但年紀輕輕就考取了功名,后來更是官途坦蕩,直接當(dāng)上了大焽的宰相,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世人還知,這姚相爺風(fēng)流倜儻,年輕時更是賽過一眾焽都美男,上有皇親貴胄青睞,下有花樓女子鐘情于他。當(dāng)年定安皇帝將自己的掌上明珠下嫁給剛在官場冒風(fēng)頭的他,鮮花鋪了十里地,元寶從宮門口撒到他的府邸,華容公主的陪嫁更是用黃金箱裝了數(shù)十輛馬車,姚府一時風(fēng)光無限。同年姚相爺越來越受安定皇帝的信任,恰逢前宰相告老還鄉(xiāng),朝廷一致認為他就是宰相的最佳人選。而前宰相在走前寫了一封舉薦信,亦是舉薦的他。
后來華容公主為姚相爺誕下一女,取“貌似芙容,質(zhì)若皎月”之意,名為“姚清月”。姚清月出生的那年,現(xiàn)皇帝宗政賢已經(jīng)繼位。從前的皇后娘娘已經(jīng)變成了如今兩鬢斑白的太后了,太后聽到外甥女出世的消息時,笑得合不攏嘴,也不顧其他,乘著步輦急急忙忙趕到了姚府。
姚府大小姐姚清月自出生以來就是個尊貴的人,其地位甚至不輸宮里的公主。只是在她五歲的時候,發(fā)生了變故。
姚清月天資聰穎,五歲那年已習(xí)得許多詩書,比宮里的一些年長的皇子都還要多些。只是姚府的子女向來只學(xué)清高的東西,于是當(dāng)她從下人口中聽到“相爺”的時候她知道那是她爹爹,但后面說的“花樓”以及“花魁”時她就不明白了。當(dāng)她去詢問她的母親華容公主時,華容公主本端端正正捧在手心里的暖爐哐當(dāng)一聲掉在了冰冷的地上,余音久久不能散去。
她的母親是自小在宮里長大的,無論何時都時刻注意著自己的言行和舉止,即便是對她這個親生女兒也時常是克制的。所以,當(dāng)姚清月見到那個下人們口中的花魁時,心中很是奇怪。當(dāng)那個花魁靠近她要抱住她的時候,她會下意識的退避,但過后又會不自覺地渴望那個濃妝艷抹的女子能再擁她入懷。
姚相爺硬要納這名女子為妾,雖不過是個妾,出身高貴的華容公主怎會容許一個低賤的青樓女子和自己共侍一夫呢?華容公主不許,姚家更不會許,更別說皇家了。姚家主母立即派了個人送了封告誡信到相府,可是姚相爺根本沒當(dāng)回事。從前的雛鳥如今有了一雙強硬的翅膀,誰還管的住呢?況且這雙翅膀還是兩任皇帝給的。
當(dāng)華容公主連夜乘著轎輦回到宮中時,姚家的人再也坐不住了。姚家主母立即命人準備馬車,任憑風(fēng)雪交加也要趕往相府。只是路途艱險,走山路時不幸從山路上滑落到了谷底。那時身處皇宮滿腹委屈和心酸的華容長公主還并不知道這件事,躺在美人懷中的姚相爺也不知道。最先知道這件事的是姚府的下人。
當(dāng)姚府將大紅的喜字換成了白底黑字的對聯(lián)時,華容長公主冷著一張臉被人從宮里給送回來了。原本太后是想要找姚相爺說道說道的,沒想到姚家主母竟因此事喪了命。皇家不好在此時說道些什么,華容長公主身為媳婦也需得回來為婆婆守孝。
然而沒想到的是,當(dāng)華容長公主走進靈堂時,那青樓女子竟跪在了姚相爺?shù)纳磉?,他們身后倒是還有一個空墊子。華容長公主氣不過,她堂堂大焽長公主,怎受得了這種委屈?她本想揮袖就離去,卻被太后身邊的嬤嬤給攔了下來。
姚府的管家立即輕聲說了句“夫人回來了”,這時姚相爺頂著一張苦澀的臉轉(zhuǎn)過身來,他用一張呆滯的臉望了一眼自己著素衣的妻子,說道:“你起來,這兒是姚府夫人的位置?!?p> 那妾室也知此時不好爭什么,只得起身讓出位置來。
后來華容在一番人的說服下漸漸接受了那女子已成為妾室的現(xiàn)實,太后期間也曾命令過宰相休掉那名女子,只是宰相漸入不惑之年,為官多載,見慣了各種利益和要挾,如今的他根本無需因了一個太后就隨隨便便放棄自己喜愛的女子。
其實真正讓華容長公主軟和下來的還是宰相的甜言蜜語,自華容長公主回來后,宰相倒是主動緩和和長公主的關(guān)系,時常對長公主說些體己話。那妾室似乎也收斂了許多,甚至都很少出來晃動了。
與其說是華容長公主接納了這個妾室,不如說是她放棄了丞相。丞相自知自己整日去那妾室處冷落了這正室夫人,便時常讓當(dāng)時有名的戲劇班子來府里唱幾曲兒。華容長公主倒是極喜歡聽戲的,尤愛聽班子里的一個小生唱的戲。
一日,那小生將一只白鳥獻給了華容。那籠子里的白鳥對著華容撲騰著翅膀,一片白羽從籠子里順著陽光的痕跡緩緩飄落了下來。華容想起小的時候她曾在父皇最寵愛的妃子那里也見過這種鳥,她還記得,這鳥名為“白鴿”。
下人要過來接過這裝了鳥的籠子,華容笑著搶先接了過去,陽光罩在她燦爛的笑顏上,總令人不自覺地心動。
華容是生得美的,只不過沒有那妾室半分妖冶罷了,有的只是一種端莊大氣而已。華容從來沒有想到,在那個男人面前自己的端莊大氣竟輸給了那卑賤的妖媚。
那個小生從未在華容的面前卸過妝容,與其說不能,不如說根本沒有顯露真容的時間。他們總是匆匆從戲班子里趕到相府,待戲唱完了,他們又得匆匆離去。那只白鴿也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壓縮了換戲服的時間,才成功送到那個冒昧而尊貴的女人面前的。
這諾大的相府,沒想到他們一群人來都只是為了唱給這一個人聽的。他想,相爺對夫人可真是好啊。可是,那臺下的女人眼里淺淺的悲傷又是來自何處呢?
戲幕一轉(zhuǎn),他再看去時,那女人分明是笑著的。
再一看,深沉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