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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曉沉

第五章 相逢

暮曉沉 流觴無酒 2157 2021-09-22 12:42:29

  徐內(nèi)侍雖只是一個內(nèi)侍,卻是最得父皇歡心的人。自我從娘胎里出來時,他就已經(jīng)在父皇身邊當(dāng)差了。聽宮里的老人說,徐內(nèi)侍從小就跟在父皇身邊做伴讀,在父皇突破重重障礙坐上皇位的過程中,徐內(nèi)侍也幫助父皇清除了許多障礙。

  我瞧著站在門口的徐內(nèi)侍,我不明白,這樣一個大腹便便的人是如何做了那些只有心思縝密之人才能做成的事的。

  “殿下,接旨吧?!?p>  我回過神來,抬眼正好對上了徐內(nèi)侍深邃的眼睛,我連忙別開眼,生怕他看出我心里的酸楚。果然,我就不該抱有什么期望。

  我瞧了他雙手呈上的圣旨許久才走過去接了過來,不知怎的,這圣旨沉甸甸的,但再仔細(xì)一感覺,它又輕飄飄的。時隔數(shù)年,我依舊記得父皇的模樣,記得他最后一次見我母妃時他眼里的復(fù)雜。我甚至記得他曾經(jīng)待我有多好,他會放下政事來陪我踢球,我犯了錯他從不曾狠狠罰我。他總會在母妃的面前將我抱上他的肩頭,然后在地上跑著逗我開心。

  是啊,曾經(jīng)父皇對我百般好,對我母妃亦是如此。本以為往后的朝朝夕夕都會如此,現(xiàn)如今,我早已不是從前那個無限尊榮的九皇子,即便如此,這皇宮也再容不得我了。

  陽光從徐內(nèi)侍身后映射進(jìn)來,他的一只眼陰匿在黑暗中,一只眼毫無感情地看著我。他說道:“殿下,莫辜負(fù)了諸位大臣的期望?!?p>  嬤嬤跑到我面前,她拉著我的手急切道:“殿下,這楚州可萬萬去不得?。 ?p>  大焸有十三個州,楚州可謂是荒涼之地,即便是處于邊界常遭騷擾的翰州也沒有它荒涼。父皇曾在母妃身邊處理政務(wù)時,我無意間看到一折折子上這樣寫道:“楚州三年大旱,顆粒無收,現(xiàn)突降大雨,臣驚恐不日將遇大澇,新寺工程或?qū)⒀悠凇?p>  嬤嬤突然起身奔進(jìn)她房里,再出來時她將一支簪子放進(jìn)我的手里,我一瞧,心中一驚。這簪子我看著很是熟悉,熟悉到它竟能讓我透過它看到母妃。

  我記得母妃尤其鐘愛這支簪子,從前只在要見父皇時才舍得從匣子里拿出來戴在頭上。只是后來病了,很少離床,也就沒再戴了。

  我接過簪子看了許久,嬤嬤說道:“殿下,這簪子是娘娘初見陛下時陛下贈予的,您帶著它去見陛下,陛下一定不會讓您去楚州的!”

  我雖只有十七歲,但心思比宮里的老人都細(xì)膩不少。為大焸祈福不過是個由頭,讓我離開皇宮才是他們真正的想法。只是我依然是個廢子,他們又何必如此步步相逼?

  我將母親的簪子收進(jìn)袖子里,隨后扶起嬤嬤,我無奈道:“嬤嬤,此事已成定局,變不了的。”

  嬤嬤著急地拽著我的袖子,我知道她是想讓我拿著簪子去找父皇??墒?,一支簪子怎能改變天子的心意,又怎能改變滿朝文武的奏請?

  即便有不去楚州的可能又能如何?我依然被困于這偌大皇宮的一角,終日困于心魔,不得掙脫。

  只是我現(xiàn)下最放心不下的是嬤嬤,那苦寒之地她如何去得?

  嬤嬤抓著我的衣袖跪在地上痛苦地悶聲哭著,我只覺心中無限愁悶。突然一陣?yán)滹L(fēng)流進(jìn)我的嗓子里,我不由得嗆咳了幾聲,嬤嬤連忙抬起頭來問我怎么了?我搖搖頭說道:“嬤嬤,去沁雅宮吧。”

  嬤嬤抓著我的手搖頭道:“殿下是奴婢一手帶大的,殿下去哪兒,奴就去哪兒?!?p>  寒夜中冷風(fēng)四嘯,從天下落下小的東西,不知是雨還是雪,只是不管它是什么都覺那是極為冰涼刺骨的。我看見那樣天氣里的黑草地上躺著嬤嬤廋枯的身體,一部分單薄的衣衫在空中迎著風(fēng)忽忽閃閃地飄著。

  我跪在了嬤嬤面前,嬤嬤當(dāng)時停了聲,她怔怔地看著我。

  我沒有什么好準(zhǔn)備的,左右不過幾件破爛的衣衫罷了,但那天皇后出奇地命人送來了一件制作精良的衣衫。內(nèi)侍為我穿好衣服后,我瞧著鏡中的自己許久,我曾穿過比這更為華麗的衣衫,但這件確實比我那些縫補了不知多少次的衣服好太多了??纱丝涛仪浦R中的自己,哪有半分尊貴的模樣?倒像是一只可憐的小狗,可憐兮兮地巴望著許久不曾見過的自己的模樣。

  嬤嬤背著行囊孤零零地站在門口,我在一眾人的簇?fù)硐绿こ隽嘶诰虒m腐爛的門檻。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嬤嬤一眼便隨著眾人離了去,嬤嬤站在冷風(fēng)里一直看著我,直到我消失在悔咎宮。

  若是知道那一眼是最后一眼,我怎么也不會走得那么決絕。

  當(dāng)隊伍行進(jìn)在宮外的大道上時,我聽到馬車外傳開的呼喚聲,那是一種十分虔誠的呼喚聲。我掀起簾子一看,原來是送我出行的百姓們。陽光鋪灑在我亮麗的新衣上,那鮮艷的顏色刺入我的眼底,我瞬間明白了這新衣的意義。

  隊伍走了很久,日出又日落,日落又日出,皇宮離我越來越遠(yuǎn),而那靜安寺卻仿佛還遠(yuǎn)在天邊。這些日子的太陽格外的毒辣,即便馬車用厚布包裹了起來,里面仍舊是熱氣朝天,想來外面跟著的宮婢們更不好受。果然,不多時隊伍就停下來歇息了一會兒,幾個宮婢湊到馬車旁關(guān)切地詢問我餓不餓,渴不渴。我不餓,也不渴,心中也暢然無物,無聊了就翻看旁側(cè)的書,即便我早已將那書里的內(nèi)容爛熟于心了。

  前往楚州的路上我?guī)缀鯊奈闯鲞^馬車,不是我不愿出,而是那些侍衛(wèi)不讓我出去,想來是怕我跑了吧。我知他們不愿讓我出去,有時便掀開簾子看看外面,后來攀附在馬車旁的宮婢多了,我也就不再打開簾子了。我再一次掀了簾子是因為我無意中聽到外面有人喚著“李姝”這個名字,我還記得五年前將我從蓮花池中救起的那人腰間有一個繡著“姝”字的荷包。

  我并不確定此姝是否為我所牽掛的姝,只是當(dāng)我聽到她們的驚呼聲時,我掀了簾子探出馬車外,遠(yuǎn)遠(yuǎn)地我看見一群人圈在一處,侍衛(wèi)欲上前阻攔我,我當(dāng)即跨了一步走到那群人旁邊。我扒開她們,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孩兒躺在地上,她的腰間一只制作粗糙的荷包露了出來,一個難看的“姝”字映入我眼簾,我心下不由得震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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