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童叟無欺
對于鄔卓溫的提議池暮沒有考慮太久,畢竟鄔月王的生辰就要到了,翌日一早她就讓人去安王府上邀約,等待的過程內(nèi)心忐忑。
回想起昨晚跟張舍坦白的情形,簡直一言難盡。
昨天夜里池暮在他書房門口徘徊了很久,一直到張舍出來她才不得不開口。
“將軍要去哪?”池暮笑得僵硬,也沒聽清他的回答,一心想著趕快說出重點,“將軍是去雨花畔嗎?我知道——”池暮抬眸看到張舍的眼神有異,本來準(zhǔn)備好的說辭一下子斷了線,腦子亂七八糟的?!半m然將軍沒說,但我知道這幾晚你都在雨花畔,我今天也去過了,也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背啬耗橆a漲紅,額頭都開始冒汗了。
下一刻就被張舍拉進(jìn)書房,他把她抵在門背上,細(xì)細(xì)打量。
“阿暮和誰去的?小安王?”
張舍的聲音越來越近,卻把她的理智越拉越遠(yuǎn)。
“你可以問我的?!睆埳崾謸伍T背,但實際也沒有與她拉開距離。
池暮看著他越貼越近,慌亂中想重新梳理自己的言語,但說出口的已是語無倫次。
“是你沒跟我說的,那晚在房中你明明可以跟我說的。”
二人沉默,池暮說完就后悔了,而張舍在認(rèn)真地回憶她說的那個晚上,隨即就笑了。
“阿暮說的是昨晚?”
池暮把臉撇過一邊,細(xì)不可聞地應(yīng)了一聲。
“昨晚阿暮主動邀約,但是我沒留下——”
“張舍!”池暮慌張打斷。
張舍順勢貼在她耳邊,“阿暮早該這么叫我了,整天喊將軍,多生分?!?p> “為何跟鄔卓溫出去?”他側(cè)頭。
“將軍去雨花畔找的人,小安王知道怎么用。”
此時二人四目相對,張舍溫?zé)岬臍庀⑴c之相交,而后貼上她的唇,一點一點往里探究,她的手腕被扣在腰后,被迫與他貼在一起,他起伏的呼吸帶動舌尖輾轉(zhuǎn)反側(cè),她悶悶發(fā)出一聲,手腕被松開,她不自覺地抓緊他側(cè)腰的衣服,踮起腳尖,緩慢回應(yīng)。
不知過了多久才松開,她依舊靠在他懷里。
“以后叫我承舟吧,我的表字?!彼馈?p> 她抬頭看他,然后點頭,“以后只有我倆的時候,叫你承舟?!?p> “那你呢?”
池暮搖搖頭,“我表字姝妹,不好聽,還是喜歡阿暮?!?p> 姝妹是她祖母取的,父親覺得甚好,商賈之家生得漂亮女兒,只盼來日高嫁名門,成為振興門庭的登云梯。
“承舟。”池暮又念了一遍,“真好聽?!?p> 張舍下巴抵在她頭頂,依舊把她圈在懷里,“我的表字是王上取的,知道的人不多,會這么叫我的就更少了?!?p> 池暮喜滋滋地哦了一聲,她想了想,“小安王想約你談鄔寧豐的事,如何?”
“阿暮覺得如何?”
“我覺得小安王可信?!?p> 此時迎上張舍的目光,她趕緊解釋,“商人最重利,他從君合關(guān)一路跟過來,還帶我去見保護在雨花畔的人,如此看來他與我們此行的目的一致,或許比之更甚?!?p> 提到雨花畔,池暮把在那里的所見所聞全都告訴了張舍。
“原來鄔簡喜歡的是男子?!睆埳徇@兩日在雨花畔也沒查出江茸的真實情況,鄔卓溫的這步棋藏得挺深。
“承舟,可要見一見小安王?”
池暮抬頭,他的吻又落了下來。
池暮甩了甩腦袋,讓自己從昨天的回憶中清醒過來。
安王府離張舍的住處不遠(yuǎn),懷安很快就把人帶到了。
這次談話,鄔卓溫把江茸也帶上了,江茸沒了上次的雀躍,多了幾分憂慮。當(dāng)聽到鄔卓溫提議讓池暮扮做侍女與他一同進(jìn)入攝政王府的時候,才稍微松了口氣。
“我不同意?!睆埳岬?,池暮在一旁沒出聲。
“鄔寧豐外出必有護衛(wèi)隊跟著,可以說是滴水不漏,極難突破。要動手的話選擇在宅院內(nèi)更合適,但首先我們得摸清宅院內(nèi)的情況,我的計劃是這樣的?!编w卓溫說,“江茸假意順從鄔簡,帶上阿暮入府,摸清鄔寧豐的起居,在父王壽辰當(dāng)晚下手。”
“為何要選在那天?”池暮問。
鄔卓溫嘿嘿一笑,“當(dāng)晚鄔寧豐帶鄔簡去宮中赴宴,府中精銳必定全部出動,那期間張將軍有充足的時間潛入府中埋伏,而后江茸拖住鄔簡讓他們父子分開回來,如此能分散掉大半的護衛(wèi)人手,我等拿下鄔寧豐性命也就不算難事了。”
“小安王選擇在其府中動手,是想把自己的嫌疑摘出去,對嗎?”張舍出聲。
“哈哈哈!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將軍。”鄔卓溫笑笑,“鄔寧豐在自己的府中出事,往小的說不過是家宅內(nèi)斗。”
池暮細(xì)想一番,安排江茸入府,那鄔簡喜歡男子這件事就會被坐實,這無疑會加深父子二人的矛盾,若這期間鄔寧豐在府中出事,在外人看來,更像是家事。
“還有呢?”張舍看向他,神色冷峻。
鄔卓溫心虛地看向池暮,緩緩道:“此番交易,利益捆綁是保住勝算的最佳方式。攝政王府深不可測,唯有池姑娘也在其中,將軍方能全力以赴。”
此時桌上的茶已涼,也沒有侍從進(jìn)來更換,懷安在門外看守,門內(nèi)的氛圍陷入了某種異樣的寂靜。
江茸朝池暮眨巴眨眼,鄔卓溫也看向池暮。
“小安王該不會是在君合關(guān)的時候,就在打這個主意了吧?”張舍開口。
鄔卓溫一口喝掉冷茶,看不出是何情緒。
“既然如此,那小安王必然是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我信你一次,但也就這一次了。”張舍拉著池暮離開。
池暮意外他這么快就答應(yīng)了,想著此次合作也算是有了個不錯的開始,頗為輕松。張舍的走得有些快,池暮小跑跟上去,然后牽住他的手并肩而行。張舍隨之放慢腳步,也握緊她的手,不著痕跡地嘆了嘆氣,才側(cè)頭去看她。
池暮一直在等他的目光垂下來,然后笑意盈盈。
“怎么了?”他問。
“承舟在擔(dān)心我,對嗎?”她輕聲。
張舍低頭默認(rèn)。
“能與承舟并肩而行之人,從來不是躲在身后等著被救的那些人,我也不想成為那樣的女子?!背啬嚎粗裆绒?,“雖然現(xiàn)在的我還很弱,但我不想坐以待斃。”
“我從未覺得阿暮弱小?!睆埳嵬O?,定定看她。
此時張舍心中煩躁難平,鄔卓溫把池暮當(dāng)做籌碼好讓他不遺余力,但關(guān)心則亂,他害怕自己難以做到萬無一失。他再次回頭,神色沉沉,讓剛從房中出來的江茸打了個寒噤。
而鄔卓溫仍坐在原處,紋絲未動。
“小安王還不走?”江茸問。
鄔卓溫抬頭,一滴汗從額頭滑下,“你過來,扶我一下。”
*
不出幾日,鄔簡喜歡男子的事在整個蒙河傳開了。
“聽說了嗎?寧王府的三公子帶了個男子回家?!?p> “人家后來不是說了嗎?是攝政王剛認(rèn)的義子。”
“這算哪門子義子喲!我二叔家侄女的表哥是給他們府上送菜的伙計,他說三公子跟那個義子恩愛得很嘞!去哪里都黏在一起!”
“哎喲我的老天爺喂!造孽喲!”
街頭巷尾的八卦,總是傳得又快又夸張,雖然江茸對此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聽到自己被別人描述成手翹蘭花指的陰柔男子,忍不住大罵一聲——
“離譜!”江茸憤然起身,連帶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也被撞得撒潑不少。
池暮作為他的貼身侍女,也立刻配合,“少爺息怒?!?p> 他們二人是昨天進(jìn)入的寧王府,鄔簡聽到小安王一回蒙河就去雨花畔找江茸,瞬間就坐不住了,不顧家里的阻攔,硬要把江茸接回府中,而江茸不似以往決絕,只是推搡幾下就同意了,這讓他心中重燃希望。鄔寧豐無奈之下將江茸認(rèn)作義子,只盼日后兒子厭煩了,再將此人除之。
聽到動靜,門外的侍從很快就進(jìn)來收拾桌面,池暮正在安撫這位“少爺”,她一身鵝黃色的衫裙,頭上的雙平髻插了一支紫色發(fā)簪,額前的碎發(fā)自然垂落,如此極簡的穿戴,更顯平易近人。
按照江茸的人設(shè),此時應(yīng)該縮在侍女的懷中,梨花帶雨地咒罵那些胡言亂語的市井之人??僧?dāng)他張開雙手正要貼近身旁的池暮,腦海中竟閃現(xiàn)張舍滿含殺氣的眼神,瞬間打了個哆嗦,收回雙手,哭得更慘了。
池暮只當(dāng)他入戲頗深,輕撫他腦袋,面露微笑:“少爺別哭了,比起公子給您的一切,那些外人的閑言碎語算得了什么呢?”
此時房中的侍從面面相覷,江茸抬頭看了看她,她給江茸遞了個眼神,江茸立即問道,“今日未曾見到三公子,是外出了嗎?”
其中一個侍從訕訕道:“安王約三公子去望平山打獵了?!?p> 池暮頓了頓,她明白鄔卓溫是想支開鄔簡,但約一個腿腳不便的人去打獵,也太奇怪了。此時鄔寧豐還在宮中,這是他們二人摸清府中情況的好時機,江茸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抹掉眼淚轉(zhuǎn)頭去問侍從,“不知府中可有賞花的園子?在下不便獨自出府,整日憋在房中甚是無趣。”
侍從大概指了指方位,說東邊有個翠園,離這不遠(yuǎn),就是路有些繞。還有侍從說直接帶他們?nèi)サ?,江茸立馬制止,說自己方向感極佳,從未出錯,侍從由此對他多了幾分好感,隨即還囑咐道:“聽風(fēng)閣也在東邊,公子千萬別走錯了?!?p> 江茸瞪大眼睛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剛進(jìn)府的時候管家就有交代,王爺?shù)呐P房和書房是不能靠近的,鄔簡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爹有多介意江茸,于是也提醒他,聽風(fēng)閣是他爹的書房,而臥房與書房相連,此地萬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