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今日初八
天微亮，池暮的身體早已涼透，她單手撐地想要坐起，不料小臂處傳來撕裂的刺痛，她低頭看，傷口被紗布包裹，滲出的血跡原本已干，但因為剛才的動作讓傷口又重新裂開。
該死的甄游！肯定趁她昏迷不醒又取了她的血去煉藥了吧！
她認真觀察四周，借著幾縷微光看到粗糙的石壁，還有并不平整的地面，她輕咳了一聲，回音空蕩蕩的，像是在一個巨大的山洞里。
此時有腳步聲傳來，那聲音竟然是在她的頭頂上方！
“醒了？”
上方“刷”的一聲被掀開，她果然是在個山洞里，而洞口就在自己的頭頂，確切地說，這里更像一個能見底的黑暗深淵。
甄游輕車熟路地跳入洞中，半蹲在她跟前。
“在天亮之前，我得把你送回去?！闭缬我皇謸ё∷g，一手拉住垂在洞壁間的繩索，一路跳躍而上。
池暮抬頭，仰面對上灰蒙蒙的曦光，熱淚溫暖了冰涼的臉。剎那恍惚，一種逃脫不掉的無奈像是千斤巨石，將她死死壓住。
“今日初八，好戲要上演了。”甄游看她，眼中的雀躍像是期許已久。
出了山洞，她發(fā)現(xiàn)此地在流云觀附近，甄游把她放上馬，穿過青蔥樹林，奔向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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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游悄無聲息地將她送回房中，池暮所剩無幾的精力撐到他離開后，倒頭便睡。
似乎沒睡多久，聽到房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后是小尤的說話聲，再然后一切恢復安靜。忽然身上一涼，有人將被子猛然掀開。
池暮先是睜開一小個眼縫，看到一個豐滿的身形，身上的華服簡直亮到反光。
她頓時清醒，立馬坐了起來。
“大夫人……”
“倒是挺能睡。”姚瓊芝停在床邊，打量一番，“今天可是石府的重要日子，趕緊給我起床準備，等命師吩咐?！?p> 池暮二話不說便起身站直，拉扯到身上的酸痛立即將頭埋低，藏住自己狼狽的表情。此時小尤已經(jīng)被七八個家仆擠到了最外圍，根本說不上話。
家仆們迅速將池暮圍住，七手八腳地動起來。
“初八當日，過午不食，熏草浴身，素布為衣……”一個家仆拿著張紙大聲念了起來，其余的家仆在她身上忙碌著。
她被丟進一個熏草味極濃烈的浴池里，冒著熱氣，蒸得她一臉通紅，總之從沐浴到更衣，家仆們的手法可謂是粗魯又徹底。
池暮在祠堂跪坐到了傍晚。
一身素衣，長發(fā)披肩，已是饑腸轆轆，卻硬著頭皮維持著跪姿。越發(fā)覺得自己遲早要被這幫人折磨而死。
天全黑的時候，終于有人來搭理她了，兩人扶著她往石之信的房間走，池暮緊緊抓住他們，畢竟自己雙腿麻木得不聽使喚。
姚瓊芝站在房間門口，目光直盯著她。
“萬事全聽命師的，若稍有差錯，你小命難保?！?p> 池暮看了她一眼，長長呼氣，竟然一點兒都不緊張，大概已經(jīng)習慣了她的壞脾氣。
推開門，甄游意料之中地站在床頭，背對著她朝外邊的人揮了揮手，于是家仆將她扶進去后便關(guān)門離開了。
甄游回頭。
他今日一身藍色道袍，頭發(fā)高高束起，倒有幾份道士的模樣。
池暮直接盤腿坐地，沒看他，卻字字針對。
“本就是裝神弄鬼糊弄人，為何還要搞個什么過午不食的規(guī)矩？”池暮越想越氣，自己本就失血過多，又受了一輪毒發(fā)的苦，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吃飯，如此折磨疊加起來簡直要了她大半條命。
“你過來?！闭缬蔚?。
池暮不情不愿，吃力地挪過去。
他指著躺在床上的石之信，“你看他，是不是一副快死的樣子。”
她怔住，撇開石之信的相貌不說，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具尸體，皮膚慘白無光，臉頰嚴重凹陷，眼眶周圍一圈烏青，露在被子外的手臂細得只剩下骨頭，皮膚底下青色的血脈依稀可見，不客氣地說，這模樣比鬼還恐怖。
池暮下意識地往后退一步卻被甄游攔住，他掏出白色瓷瓶，笑意漸深。
“看好了?！?p> 甄游掰開石之信的嘴，瓷瓶中的黑色液體沿著他的嘴角往里流，直至空瓶，甄游才將他放開。
一刻鐘過后……
池暮瞪大眼睛。
慢慢地……慢慢地……躺在床上的人仿若活過來了一般，他依舊一動不動，但身體就像被一股力量所充實，皮膚漸漸變得飽滿，面色開始紅潤，可以看到他隨呼吸而起伏的胸膛。最后，他睜開了雙眼。
甄游不知何時彎腰，垂在她耳邊：“血已起作用，今后有的是人對你虎視眈眈。不過放心，我會陪你的。”
池暮往角落縮了縮，雙眸閃爍過無措，而更多的是對他的恨意。
“扶我起來。”石之信的聲音無比沙啞，剛醒的他還是虛弱的。
甄游并沒有上前，而是側(cè)身把池暮擋住，對著門外大聲道：“進來吧，石大人醒了！”
瞬間房門被打開，一群人沖了進來。最前面的自然是喜上眉梢的姚瓊芝，跨一大步便撲倒在床邊，聲淚俱下。
“大人您可算是醒了！您不知道這段時日我有多擔心吶！”
而她身后的一群人也應景地跪了下來，小聲抽泣。
“我還沒死你們哭什么！”石之信冷聲道。
姚瓊芝立馬止住，直搖頭，“您剛醒，可別說死字！”
石之信嘆了口氣，示意她們都退下。
房中依舊又是他們?nèi)恕?p> “醒是醒了，可還是全身沒勁兒?！?p> “大人說笑了，這才喝下一副藥，就想著能活蹦亂跳？”甄游站在原地，“往后會慢慢好起來的，只要每日按時吃一顆我煉的藥丸?！?p> 甄游拿出一個木盒，打開放在石之信床邊，里面整整齊齊擺了滿了藥丸。但石之信的目光只是略過跟前一眼，最終停留在甄游身后的某處。
“她就是你選中煉藥的人？”
甄游微微皺眉，片刻后才將池暮從自己身后拉出來。
長發(fā)揚起，只露出半張驚慌失措的面容，眼中有水珠閃爍，因緊張而微微低頭。
盡管如此，她還是驚艷的。
對于石之信來說，無疑是意外的。甄游只跟他說池暮的血可煉制長生不老藥，便以姬妾身份安排她入府，如今看來，此舉真是深合他心意。
“你過來。”石之信的聲音多了幾分急切。
池暮上前，路過略顯僵硬的甄游，慢慢靠近石之信。
房門就在此刻被推開，進來的是姚瓊芝。
“大人，張舍到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