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世上皆難事
廖梅青一連幾天都沒出現(xiàn)，她之前拜托送的信還在池暮手上。池暮抄了半天經(jīng)書打算出去走走，推開房門，門口的兩個家仆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我去找下梅姐姐?！?p> 池暮住進(jìn)石府已有一段時日，姚瓊芝安排守在房門外的家仆還沒有撤，生怕她逃走似的，看來這位大夫人還真是聽信那假道士的話，若是哪天石老爺真的撒手人寰了，她會不會被當(dāng)成陪葬品給一起埋了。
廖梅青的房間不遠(yuǎn)，拐過一個小池塘就到了。池暮敲了敲門，沒見回應(yīng)，又敲了敲。
“梅姐姐在嗎？”
過了片刻才聽到房中有響動，吱呀一聲門開了。
已是晌午，廖梅青像剛睡醒一樣，披著一件外袍，無精打采。勉強(qiáng)一個微笑請池暮進(jìn)屋。
這是池暮第一次來廖梅青的住處，比她想象中的要簡潔許多，房中的用品幾乎都是單套，估計(jì)石老爺很少到她房中。
“池妹妹有事？”廖梅青遞過一杯茶水。
池暮拿出信，“這信還需要我再去送嗎？”
廖梅青接過信，搖了搖頭。
上次從慈生藥鋪回來就跟廖梅青說了，沈慈不在，信沒能送出去。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當(dāng)池暮說到沈慈是跟媳婦回老家了，她的表情終于繃不住了，池暮大約感覺到了什么，但沒有繼續(xù)再問下去。
每個人都有故事，卻不是每個故事都能圓滿收場。
“其實(shí)我不喜這里的?！绷蚊非嗤蝗婚_口，看向她，“等你待久了就會明白，這大宅子就是個大牢籠，而這大夫人就是個吃人的猛獸?！?p> 池暮與姚瓊芝就見過幾次面，但已基本能肯定這個大夫人是極難相處的，加上她們身份懸殊，想要為難她就是彈彈手指的簡單事，如此一想，若真如甄游所言，石老爺?shù)牟∧芎棉D(zhuǎn)，卻不見得姚瓊芝會打發(fā)她到窮鄉(xiāng)僻壤這么簡單。
“不算上妹妹的話，府中姬妾有七人?！?p> 這情況池暮是知道的，可廖梅青語調(diào)慢慢變得低沉，朝她靠近。
“那你可知，這府中原本有幾個姬妾？”
池暮皺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七年前我入石府，那時候算上我，府中有十三個姬妾，往后幾年大人又陸續(xù)納了三個，可就在前兩年連著沒了六個，有四個是生病沒的，有兩個是難產(chǎn)沒的，生出來的都是死胎，再往后呀大人的身體不知怎的就突然變差了，短短數(shù)月就一病不起了，府中大小事務(wù)都由大夫人操持?！?p> “梅姐姐該不會是近來心情不好，拿我尋樂子？”這聽起來就像聊齋的話本。
“你這副害怕的表情的確挺讓我欣慰的?！?p> “梅姐姐今日跟我說起這事是為了……”
“就是想提醒你，要想在府中活得安穩(wěn)，就不要妄想兩樣?xùn)|西?！?p> “哪兩樣？”池暮聽得認(rèn)真。
“大人的寵愛和香火的延續(xù)?！?p> “可是我記得梅姐姐當(dāng)初可不是這么跟我說的?！背啬毫⒖套霉P直，翹著蘭花指學(xué)著廖梅青與她初見時的模樣，“只要日后為大人生個一兒半女的，日子會變得輕松很多?！?p> 廖梅青悻悻然，“我那不是跟你說的客套話嘛?！?p> “那今日算是掏心話？”
廖梅青點(diǎn)點(diǎn)頭，“我希望你能長長久久地活著，如此我在這府中也沒這么苦悶?！?p> 長長久久地活著池暮也想，但是不要在這石府里活著，這種一眼望到頭的日子想想就可怕。
此時小尤找了過來，說大夫人讓她到大堂見客。
“我？見客？”池暮愕然。
小尤點(diǎn)點(diǎn)頭，并加重語氣，“大夫人說此刻便去。”
剛才廖梅青的一番渲染，池暮對姚瓊芝的懼怕程度又翻了幾番，她幾乎是飛奔去的大堂。
到大堂的時候池暮有些微喘，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姚瓊芝旁邊的甄游。
他放下茶杯，見到池暮時微微一笑，一副慈眉善目的姿態(tài)。
“命師，那晚你作法之后，我家大人的病大有起色，只是前幾日府中來了貴客，大人為此費(fèi)了些精力，不知何時再能做一次法？”姚瓊芝的態(tài)度十分客氣。
“作法需看天時地利，若算錯了時機(jī)便適得其反?！闭缬慰聪虺啬?，“況且，池姑娘的氣運(yùn)是作法成效的關(guān)鍵?！?p> “依命師之見，何時能作法？”
“下個月初八，在此之前需加強(qiáng)池姑娘的氣運(yùn)，如此石大人的身體不久便能康復(fù)?！?p> 姚瓊芝欣喜，轉(zhuǎn)而看到已進(jìn)來的池暮，語調(diào)瞬間鋒利了幾分，“池姑娘，這段時間你就照命師的吩咐去做，切不能耽誤了作法的良機(jī)?！?p> 池暮站在一旁應(yīng)得極快，用余光掃了一眼甄游，他眼中的促狹一閃而過。
————
“今日天色真好?！贝丝坛啬涸谌ネ髟朴^的路上，兩側(cè)的風(fēng)景落入她眼中，金色秋日，爽風(fēng)微暖，讓她心情大好。
“你莫不是認(rèn)為此次出行是為了游山玩水？”甄游騎在馬上，回頭看。
“難不成你還真能給我加強(qiáng)氣運(yùn)？”山路崎嶇馬車不便，池暮也騎在馬上，歪著腦袋，甄游的本事有幾斤幾兩她看不出來，但能肯定他對姚瓊芝說的話沒半句是真的。
“我可沒這么大本事。”
沒錯，更何況他還是個假道士。池暮點(diǎn)頭贊同，“所以，你打算如何應(yīng)對下月初八的作法？”
甄游笑笑沒說話，池暮好奇，生疏地夾緊馬腹，勉強(qiáng)與甄游并列，“莫非，你還真有讓石老頭病好的法子？”
“有你在，石大人的病當(dāng)然無礙?！?p> 池暮白了他一眼，甄游肯定又想拿她的血糊弄過去，只是不明白，施法就施法，為何要開她的血光。雖早就知曉甄游此人沒這么可靠，但好歹還是在他身上寄托了一絲絲希望的。
“你倒是說說看，我竟然不知自己還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姜族人的傳說，你從未聽進(jìn)去過?！?p> “你該不是想說，我的血也有那神奇功效？”
“差不多，不過還需我花些時日來改改藥方?！闭缬伟菏?，身形在馬背上一顛一顛，還算有幾分道士的模樣。
“可我并不是姜族人！”
“姜族人早就被王族吃干抹凈了，就算還有活口，也不會是你。你自幼在池家長大，有父有母，與姜族人無關(guān)。但是，既然姜族人的血能讓人起死回生，那么我也能效仿，就算做不到全部，讓石大人茍延殘喘些時日也還是信心的?！闭缬闻ゎ^看她，“忘了告訴你，我不是命師也不是道士，我是個藥師?！?p> 她有些緊張，抓緊馬韁盡量讓自己坐穩(wěn)。
“可……你為何會選了我？”
甄游扮作命師入石府明顯有他的目的，可世上女子千千萬，為何偏偏把她扯了進(jìn)來？
“世上皆難事，你想要自由，我可不能平白無故就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