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眼里的星河
那晚池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廖梅青從高墻外送進了石府,本來已困得昏昏沉沉的小尤見到郁郁寡歡的廖梅青,再看到她包扎得鼓鼓的腳,頓時嚇得清醒無比,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上來接應(yīng)。
之后的幾天,廖梅青一直在房間里頹喪著,躺在床上沉默寡言,唯一的好處就是,行動減少后,她腳上的傷已經(jīng)消腫得差不多了。池暮每日都會去看她,起初是和她聊聊天,后面就變成了池暮一人說話,也不知道她聽進去了沒。
“最近食欲變好了?”池暮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問自答,“我瞧著最近你圓潤了不少?!?p> 廖梅青終于有些動容,手捏了捏下巴。
池暮趕緊趁熱打鐵:“你整天躺著,這腿可是肥碩得明顯啊……”
廖梅青扭頭,語調(diào)干澀,“很、很明顯?”
“明天我?guī)∮纫黄饋?,她最近沒見你,你的變化她一看便知?!?p> 廖梅青立即坐直,下床穿鞋。
“你看這天色也晚了,要想散步我明早過來陪你吧。”
深秋,傍晚的風(fēng)透著涼意,想到她的腳傷剛好,還是要注意著些。
廖梅青才點頭。
但是第二天,池暮沒能如約來找廖梅青,因為一大早她就被石青雨上門來堵。
石青雨大搖大擺地從兩個家仆中間走出,把房門打開到最大。
“之前跟你說的事不會是忘記了吧?”石青雨湊近,想刻意在她臉上找到些什么瑕疵。
“下月初八,我才能見到他?!背啬貉院喴赓W。
“如此還要等上好些天,你就不能動動腦子?”石青雨今天就是來找茬的,掃了一眼池暮,冷聲問:“你這是要去哪?”
想到廖梅青的腿傷還未痊愈,池暮當(dāng)然不能說要去找她。
“剛從花園回來,準備休息了?!?p> “既然如此,你陪我去個地方吧。”
石青雨拉著池暮往外走,身后的小尤一臉擔(dān)憂,上前跟了幾步,馬上就被石青雨兇狠的眼神瞪得原地靜止。
池暮本以為她說的某個地方是府中的一處,索性就任由著她拉扯,反正反抗也是無用,當(dāng)她跟著穿過大堂,看到大門口停著的馬車,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隱隱而生。
“你這要帶我去哪?”
“你害怕莊厚知道你是我爹的小妾?”石青雨緊盯她的反應(yīng)。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要喚我一聲小娘?”池暮只想強調(diào)她還是未過門的!
“你做夢!”
石青雨知道池暮與她不過同歲,就算是她爹的小妾,在她看來,跟個下人沒什么區(qū)別。
“你喜歡莊厚?所以害怕他知道你的身份。”石青雨暗自得意。
池暮皺眉,不知道這石家小姐哪來的這種判斷。不過平心而論,她也并不想讓莊厚知道這些,盡管不是因為愛慕。
“在他面前我可以不提你的身份,主要看你表現(xiàn)?!?p> 石青雨笑意漸深,一路把池暮帶向大門口,最后把她推上了馬車。
“我們?nèi)ソ纪怦R場,據(jù)說張舍在那兒,帶上你是因為莊厚也在,我不希望他打擾我和張舍?!?p> “那你打算我要以什么身份出現(xiàn)?”
“侍女,我的貼身侍女?!?p> “石小姐覺得一個侍女能夠支開莊公子?”
石青雨掰過她的臉,二人對視,“憑你這漂亮臉蛋就夠了,如果不行,那只能說明你不夠賣力,那么我答應(yīng)你的事情也就不作數(shù)了?!?p> 池暮的神色漸漸暗淡。
“之前不是說好帶你去見命師就作罷的么?”
石青雨緩緩?fù)罂浚樕系牡靡怆S之蕩開。
“要明白,你我身份懸殊,事情自然是我說了算?!?p> 池暮側(cè)頭看向馬車外,石青雨的話真是意料之中的難聽。
到了馬場,池暮已經(jīng)迷迷糊糊睡了一覺。
郊外的馬場視野開闊,她很久沒有看到一眼望不到頭的青蔥草地,與之相接的是一片湖水,水中倒映藍天白云。如此景色讓人一下子精神了起來。
大鄒國以平原為主,善騎術(shù)。王都有專門為王族和官員開設(shè)的馬場。尋常人家若是想操練操練,可以去對民間開放的馬場。而此刻她們所在的馬場場主正是一個民間馬商,一方面開設(shè)馬場供人操練騎術(shù),一方面培育駿馬以供售賣。
“他們在哪?”石青雨開口便問。
上前相迎的是馬場場主段氏,在她耳邊說了好一會兒。石青雨聽著聽著就笑了,眼里滿是得意:“他騎的是哪匹?待會兒我也要試試?!?p> 場主有些猶豫:“張公子挑的馬可不好駕馭……”
池暮扭頭看他,段場主是太不懂這女人心思,還是太過了解她心里的小九九?
果然,石青雨立馬反駁。
“張舍是我大鄒國最厲害的將軍,有他陪著我能出事?”
場主連連點頭迅速退下。
“池暮,你騎術(shù)如何?”石青雨問。
“下等。”池暮側(cè)頭,眼中掠過一絲防備。
不是謙虛,她確實不會騎馬,記憶中墜馬的經(jīng)歷有過兩次,第一次沒坐穩(wěn)摔了下來,第二次是家中哥哥把她硬扛上馬背,在一群人的唏噓聲中又一次墜馬。沒人問她疼不疼,都在強調(diào)不會騎馬是件很丟臉的事情。
石青雨臉上露出鄙夷:“待會兒聽我吩咐。”
此時從遠處傳來清脆的馬蹄聲,池暮抬眸望去。
兩個身影由遠及近,她一眼就認出了張舍。
一身輕便的白衣,單手握著馬韁,身子微微側(cè)著,雙腳有力夾緊馬腹,整個人看上去俊逸美好,沒有半點征戰(zhàn)沙場的殺氣。
身旁的石青雨已經(jīng)摩拳擦掌,翹首以盼。
“張將軍!好巧!”她手掌貼在嘴邊呈圓弧狀,放聲吶喊。
張舍和莊厚停在了她們面前。從看清楚來人后,莊厚的眼色一直在石青雨和池暮之間來回打轉(zhuǎn),而張舍的目光從始至終沒離開過池暮。
“好巧?!睆埳岬?。
池暮默默移開視線,心里早已亂成一團漿糊。
回王都后張舍的坐騎一直在王族馬場里養(yǎng)著,按理說平日里的練習(xí)應(yīng)當(dāng)在王族馬場,可今日卻出現(xiàn)在了這里。
“將軍怎會來馬場消遣?”石青雨問。
張舍低頭含笑。
“將軍騎術(shù)了得,不知可否——”
“這位是?”張舍看向池暮,明知故問。
石青雨察覺到張舍的目光一直流連于自己身旁的那位,感覺有些不妙。
“她叫阿暮,是我貼身侍女?!闭f完石青雨看向莊厚,“聽聞莊公子喜歡狩獵,這馬場附近有片小樹林,那里可是有不少好貨,我這侍女善騎獵,不如你們切磋切磋?”
池暮意外,自己怎么就變成了善騎獵?
“沒想阿暮還會這個!”莊厚兩眼放光,他最近幾次的切磋對象都是張舍,早就被虐得毫無懸念,是時候需要在別人身上找找自信了。
石青雨一把將她推向前,意味深長:“阿暮向來聽話,定不會讓你失望的?!?p> 張舍在一旁沒有出聲,倒是石青雨主動靠近,笑靨如花。
“將軍能否教我騎騎馬?我可一點兒都不會呢!”
“好。”
石青雨沒想到張舍答應(yīng)得如此爽快,心中竊喜,原來與張舍親近也沒那么難啊……
“石姑娘可有看中的馬匹?”張舍問。
石青雨立即指向他正騎著的馬,“懶得挑了,就它吧?!?p> 張舍下馬,把繩韁交給石青雨。
池暮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有種難以言喻的羨慕。
她偷瞄了張舍幾眼,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再看向自己,于是又多看了幾眼。
而這一幕落到莊厚眼中,似是明了了什么但又增添了更多疑惑。
待石青雨隨張舍離開,莊厚側(cè)頭,挑眉。
“阿暮,我剛才看見了?!?p> “什么?”
“你眼中有片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