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中計（上）

　　蒼像個牛皮糖似的一直跟在我身后，怎么都甩不掉，他既不許我出教，也不許我亂跑，我只能懶洋洋地坐在自己房門口曬太陽。

　　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一個苗條的身影從走廊盡頭經(jīng)過，無意中偏頭看到我時還故意加快了腳步。

　　“剛剛那個是不是靜絲？”我戳了戳身邊站著假寐的蒼。

　　蒼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沒看到?！?p>　　沒錯了，肯定就是靜絲，她的身影化成灰我也認(rèn)識！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

　　“那邊是去哪？”我大力搖著蒼的胳膊，防止他再睡著。

　　蒼抬眼望向靜絲離去的方向，“那邊啊……要么是廚房，要么刑罰堂，也可能去探望烏夫人了……”

　　“等等！烏夫人？”

　　我知道了，這個女人肯定是趁著符顏不在，想偷偷地討好烏夫人，然后迫使符顏不得不答應(yīng)烏夫人娶了她！

　　我哪能讓她得逞，急急忙忙從椅子上爬了起來。

　　“喂，你去哪？”蒼滿臉迷惑地看著我跑進(jìn)了符顏房間。

　　“換衣服！”

　　既然我的衣服上有烏夫人厭惡的味道，那我換上符顏的衣服不就行了！我暗暗地把自己夸贊一番。

　　符顏身形比我高大許多，我將衣袖挽了好幾層才勉強合身，然后拉著蒼雄赳赳氣昂昂地趕向烏夫人住的四層小樓。

　　“烏夫人為何住著如此高的小樓？”

　　蒼不假思索地回答：“什么小樓，那叫摘星樓，是主人親手所建。主人說，烏夫人喜歡在夜里一人賞月賞星星，所以就專門為她建了摘星樓?！?p>　　摘星？捧月？難道這兩個名字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沒等我再發(fā)問，就聽到耳邊傳來靜絲氣急敗壞的怒罵聲——

　　“狗奴才，滾開！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左護(hù)法，教主親自下令，說禁止您探望烏夫人?！?p>　　“不可能！教主不會這么對我的！你們快給我滾開！”

　　“左護(hù)法，恕屬下無能為力。”

　　我與蒼二人看戲似的站在不遠(yuǎn)處，蒼更過分，幸災(zāi)樂禍地鼓起了掌。

　　靜絲氣得火冒三丈，差點就要與那兩名守門的教徒動起手來，看到我們倆在圍觀才強忍著沒立即發(fā)作，蒼倒是惋惜般嘆了口氣。

　　“左護(hù)法，您要是擾了烏夫人的清凈，教主那邊恐怕不好交代?！?p>　　“你！你給我等著……”靜絲既不能動手，又說不過這伶牙俐齒的教徒，只好憤然離去。

　　走到我和蒼的近旁時，不忘狠狠瞪了我們倆一眼，蒼的臉皮倒是夠厚，抬頭望天像個沒事人似的，我憋著一股子笑意趕緊別過頭。

　　“我們倆進(jìn)去吧?！鄙n大步流星朝小樓走去。

　　我們倆毫無阻礙地就進(jìn)去了，背后頓覺一陣冰冷刺骨的眼神刺來，我心中好一陣暢快淋漓。

　　烏夫人正癡癡地坐在小樓四層的大平臺上，暖洋洋的太陽灑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閃閃的金光，她仿佛即將要腳踩金光飛升而去似的。

　　我按捺住心底不安的情緒，穿過滿是葡萄藤纏繞的庭院，登著咯吱咯吱響的木質(zhì)樓梯緩緩上了四層，蒼則一言不發(fā)地如影隨形。

　　烏夫人還在繼續(xù)凝視著碧藍(lán)的蒼穹，渾濁的眼珠一動不動，嘴里輕聲呢喃著什么。

　　我硬著頭皮輕輕喚了聲：“R娘，我來看你了?！?p>　　烏夫人沉浸其中，沒有理會我。

　　我連忙上前幾小步，雙手握于身前，“R娘，我來了?！?p>　　烏夫人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頭，用手?jǐn)n了攏耳旁的碎發(fā)，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神情迷茫又疑惑，打量了我好一陣才口齒不清地喃喃道：“賦兒……賦……賦兒……”

　　我的猜想果然沒錯，烏夫人是以氣味來分辨各色人，一定是有人拿著我的貼身之物告訴烏夫人我是壞人，所以烏夫人才會對我懷有敵意。

　　我悄悄松了口氣，學(xué)著符顏的口氣答道：“R娘，是賦兒，我是賦兒?！?p>　　烏夫人的眉頭緊鎖又舒展，如此往復(fù)好幾次，似乎有些不確定地又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

　　我哪敢讓她瞧出破綻，趕緊把身后的蒼拉出來，“R娘，你看，蒼也在這。”

　　烏夫人長長的“哦”了一聲，隨后眉眼一展，邊撫掌邊傻傻笑著向我走來。

　　我一驚，生怕她的瘋病發(fā)作把我打一頓，但假扮“符顏”的我是萬萬沒有抗拒烏夫人近身的道理，所以我還是尷尬地賠笑著沒有挪動腳步。

　　烏夫人走到我面前，伸手在衣衫上使勁擦拭了一會兒，才顫悠悠地輕輕撫摸我的臉頰，眸子里瞬間亮起光彩，“賦兒……長大……大……大了……”

　　在她的眼里，我還是那個她疼愛的“賦兒”，即使她忘了一切，忘了過往，也依舊記得她從小照顧大的“賦兒”。我感動萬分，腦中也回想起了一直照顧我的師傅和師娘，離開師門這么久也不知他們過得怎么樣。

　　我哽咽著忍住眼淚，紅著眼回道：“R娘，賦兒長大了，賦兒很快娶妻了，賦兒以后會跟我心愛的女子一直照顧您?！?p>　　師傅，待到風(fēng)波平息，弟子白繁一定回師門接受懲罰。

　　我默念此句，感慨萬千。

　　“賦兒……賦……好好的……好……”烏夫人眼里晶瑩的淚花轉(zhuǎn)動。

　　這時，頭頂?shù)奈蓍苌虾鋈粋鱽硪宦晿O其輕微的瓦片滑動的聲音，聲雖小，但我和蒼都是習(xí)武之人，耳目與常人不同。我與蒼對視一眼，他神情凜然，眼里閃過一絲寒光。

　　“我去看看，你在這保護(hù)烏夫人。”蒼哐當(dāng)一聲拔出身后的大刀，朝聲音傳來的地方飛去。

　　烏夫人似乎收到了驚嚇，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手懸于空中許久忘了放下，她臉色因受驚泛白，神情緊張。

　　“R娘，別怕，賦兒在這?！蔽逸p聲安撫著她，話語間慢慢握住了她懸在空中的手。

　　烏夫人恍惚地眨眨眼，癡傻地盯著我臉上的面具，任由我握著她的手竟沒有掙脫開。

　　蒼追著一抹黑影竄了出去，我擔(dān)憂地倚在欄桿上遠(yuǎn)眺他們的身影漸漸化成黑點，然后消失不見。

　　烏夫人竟有模有樣地學(xué)著我的姿勢，雙手緊緊握住欄桿，呆呆地看向蒼追去的方向，趁我出神間，她竟抓著欄桿開始慢慢搖晃起來，這細(xì)微的顫抖順著欄桿拉回我的思緒，我無奈地將她從欄桿邊上拉走，免得她不小心誤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