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腰
‘消息和我的手同步顫抖,我知道他會來’
隨著時間的遷移,溫度呈直線型上升,陳佳連著幾天沒有踏出房門,連吃食都是服務生送上來的。
孟思錦一大早便出了門,只剩三個人后屋里的死寂比前幾天更甚,對于這件事,她和孟思錦都無可奈何。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原因或許更多是因為三十度高溫的三鷹街里摻雜的人,那般無恥的混混陳佳沒辦法不怕。
三鷹街是什么地方,陳佳去時不清楚,只因為那的網(wǎng)吧名氣較大。在雜牌煙混雜的網(wǎng)吧里她才知道,這是社會青年的聚集地,周邊小樓里叼著煙打牌的則是他們的上一輩。
網(wǎng)吧除了主機的嗡嗡響外便是他們的叫罵,網(wǎng)吧或許只是個借口,陳佳覺得這兒更像是地下拳場,一盤游戲不如意便走程序的罵幾聲,然后扭在一團掐架,別人也只當是放松時的笑料。
那個也不知道叫王土還是王水的,隱約聽別個說是當?shù)赝Τ雒幕熳?,看著就虛的混混還要來排個名次,陳佳不禁輕嘲。
陳佳的衛(wèi)生巾所剩無幾,其他幾個的時間也不在這段,她只好收拾收拾去超市買。
推著購物車來回幾次后才在一偏遠的角落找到一欄專賣衛(wèi)生巾的,花里胡哨的各種類型都有,陳佳看到不知哪個牌子寫著有香味的,她愣怔了會,就移開視線。
一整欄都被陳佳記熟了,始終找不到自己用的牌子,陳佳不習慣用其他牌子,打算回去時去便利店瞧瞧。
她推著購物車在零食區(qū)晃,也不知是買了多少才把這推車塞的滿當。
陳佳看著前路,把鼓的比她身子還寬的購物袋捧在懷里,得虧是傍晚溫度降了下來,她出門前剛洗的頭發(fā)才能不被額間的細汗殃及。
陳佳走在鋪滿紅地磚的小道,她懷里的零食就要掉出來,卻又顧及著看路,索性給塑料袋打了個結,有些勉強。
陳佳抬眼時不經(jīng)意瞟到了挨著樹走的矮小男人,她抽出手摸了摸額頭,至于穿個棉外套還要戴上帽子嗎?她疑惑的看著邁著大步的背影,陳佳總覺得有些熟悉。
“余泱,開門?!保惣褌壬碜擦俗簿o閉的木門,提高的聲音傳入室內。
門被里邊的人推開,倚著門的陳佳隨著門推開的動作踉蹌,眼疾手快抓著扶手才穩(wěn)住了身子。
顧不得和余泱說些什么,她把被兩個塑料袋裹著的吃食放在了地氈上,隨后便躺在還有凹陷痕跡的沙發(fā)。
余泱解開松垮的結,有些包裝隨著她的動作從塑料袋中擠了出來,她翻翻找找到了塑料袋底部,扭頭問陳佳:“你不是買衛(wèi)生巾?”
陳佳累的沒力氣和她多說什么,只淡淡道:“沒找到?!?p> 余泱語氣里帶了些訝異:“什么超市啊,沒賣這玩意?”
陳佳搓了搓臉,呼了口氣后道:“沒賣那個牌子的?!?p> 余泱癟了癟嘴,莫名對她豎起大拇指“你也是真挑?!?p> “……”
陳佳手里提著用黑色塑料袋扎住的護舒寶,抬眼望了望方才還有些亮的天,日落的天邊墜掛的晚霞濡養(yǎng)在云片,橫拍了一張后置圖后,她點擊翻轉,背朝著日落點下按鍵,照片因手的一抖變得有些模糊。
陳佳抬眼凝視著喚著自己的人,這人的臉被厚重的帽子擋了一半,嘴角卻陰森的笑著,讓人好不驚恐。
她不難猜出面前的男人是誰,攥著塑料袋的手被纖細的身軀遮掩,微微顫抖著。
陳佳兩只手都背在身后,指尖輕觸著屏幕按鍵,她強壓下驚慌,想說些什么。
她張嘴,卻連個字眼都蹦不出來,恐懼感像不知多少的蟲蟻在她的身軀里無章法的挪動,啃咬著她的血肉。
王金舔了舔牙尖:“現(xiàn)在知道怕了?晚了。”
陳佳擰了一把后背的肉,平靜的神色讓人瞧不出端倪:“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怕你?!?p> 王金不再與她深究,想起宋淮那天說的話,張揚地大笑:“我發(fā)現(xiàn)你們這些人厲害得很,明明帶著疑問詞,說出來的卻是陳述句?!?p> 陳佳心中疑惑,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我不過是陳述事實?!?p> “是嗎,那你是想殺了我?”
陳佳穿著短袖,手臂的雞皮疙瘩令人窒息,此時的王金不論是語氣、神色,都由內而外的透出地下室的陰冷。
她怕,怕的說話都有些顫抖。
陳佳忍著被慌張覆了滿身的不適感,干干的回:“你有臆想癥嗎?”
面前一身灰衣的男人莫名大笑,讓陳佳的不詳預感愈發(fā)強烈,他掀開遮蓋面容的帽子,眼中布滿條條分明的紅血絲,眼底的烏青和血紅色極為不搭,昭示了他這幾日的煎熬。
他幾步到陳佳面前,湊近陳佳左耳,刻意壓低了聲調:“那根鐵棍你以為我沒看見?”
“想殺老/子,你有那個能耐嗎?”
陳佳腦海中反復播放著這幾句話,臉頰有些濕潤感,她覺得是王金的口水。
陳佳緊攥的塑料袋落在了她的鞋跟邊,趁她還在愣神之際,王金彎腰把那不透風的塑料袋撿了起來。
陳佳不認為王金會好心幫她撿東西,她手緊了緊,終是沒說什么。
打了兩個的結被王金輕松拆開,王金所有的動作在她眼里被放慢,她凝視著黑色袋子里的一抹亮色,扭頭看向其他地方。
王金嘴角放大,拎著袋裝衛(wèi)生巾的一角,提到陳佳眼前強迫她看著:“這是什么?。俊?p> “沒見識就別出來丟人?!?p> 整包衛(wèi)生巾被王金甩到地上,陳佳臉上的慍怒,只一瞬便消失不見。
“搞清楚你的狀況,丟人的是你,不是我?!?p> 陳佳默不作聲,只有臉上一抹不易察覺的淡粉,他又自顧自的嘲諷道:“要是古代女的,現(xiàn)在應該羞憤而死了吧,你要不要也試試白綾?”
陳佳瞥了他一眼:“大清亡了?!?p> 陳佳嘲諷的神色毫不掩飾的擺在臉上,讓王金惱怒,說出的話更是令人惡心:“我她/媽現(xiàn)在就拖你去酒店”。
陳佳終于抬了頭,依舊是冷眼凝視著王金,沒有半點伏低做小的姿態(tài):“你會坐牢的?!?p> “坐牢,哈哈哈…你也是夠天真的,這是什么地方難道你不清楚嗎?”
陳佳深吸一口,有規(guī)律的敲著手機殼,似乎在等待什么。
王金捏著她的下巴,她感覺到了疼痛,瞇了瞇雙眼:“你知道什么是法律嗎?”
王金不在乎的吹了聲哨:“三鷹街的法律由強者來定,我就是這兒的法,懂嗎?”
“即使是社會的臭魚爛蝦,也受法律約束?!?p> “何況,這里不是你為虎作倀的三鷹街?!?p> 陳佳思索了會,也沒在意骨頭持續(xù)傳來的刺痛,一字一句到。
王金的耐性被她磨沒了,先前覺得這娘們長的漂亮,還沒碰見過這種長的拒人千里的,能玩玩也好,媽/的…她敢說自己是臭魚爛蝦?
他更用力捏著陳佳精巧的下巴,隨后把陳佳的臉往一側甩去:“想去哪個酒店,隨你選”。
陳佳晃了晃腦袋,咬破舌尖緩緩道:“我,操,你,媽?!?p> 王金不再和她磨蹭,拽著陳佳肩膀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東邊吹來的風和舌尖的刺痛讓陳佳尤為清醒,她一咬牙坐在地上,重心全壓在了地面,王金沒想到她會這樣,穩(wěn)了幾步才沒跌倒在地。
“看老/子怎么治你,我弄不死你!”,王金呲牙咧嘴。
王金脫下棉外套,露出不成形的肌肉,伸手扯住陳佳發(fā)尾往自己邊上拽。
陳佳頭皮被撕裂般的疼,她只好順著王金,方才坐在地上阻止王金拖走自己已經(jīng)是她唯一能做的,王金雖不高,但也是成年男子,陳佳沒有能力抵抗他。
陳佳想,或許她不該和王金作對,她的眼眸覆上一層薄霧,卻緊閉雙眼,讓人好不憐惜。
陳佳感覺到拽著自己的那股力量被猛地抽走了,掀開眼皮卻因薄霧而變得視線模糊,她用手臂抹掉了淚花花的液體,瞪大了瞳孔盯著那一抹白色的背影。
他來了,陳佳又是忍不住涌出淚花。
宋淮手臂的青筋凸起,使出的勁讓王金不能與之抗衡,扯著他的后領,把掙扎著的王金拖到了離陳佳較遠的位置:“嗤,你也沒我想的這么廢?!?p> 宋淮松開了扯著王金衣領的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背,陰鷙的撇著眼前畏縮的人:“記得我跟你說過什么嗎?”
王金半垂著頭一聲不吭,宋淮也沒耐心耗下去:“我說到做到?!?p> 宋淮一把抓住王金手臂,把他往自己跟前帶,趁王金愣怔的時間,利用技巧把不知比自己沉多少的王金摔在了石磚。
磚塊發(fā)出聲響,王金實打實的挨了這一摔,發(fā)出低聲悶哼,揉了揉背部,他抬眼,宋淮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他眼神里的是嘲笑,是看不起。
宋淮黑漆眼眸里的不屑與諷刺和陳佳如出一轍,讓王金也說不出心底的煩悶。
“我說,如果你威脅她,你的事都會被放到明面上”,宋淮掃了眼王金眼里的混濁,注意到他撐著地面緩緩起身的動作,揮出收緊的拳頭,正中鼻梁。
王金條件性的把頭后仰,一股液體緩緩的流下,這次他任由那股猩紅順著臉部弧度滴落在地面,他舔了舔流進口腔的液體,已經(jīng)不在意鼻梁的刺痛感。
王金卯了勁往宋淮腹部踹去,仰著頭看宋淮,頗有些得逞:“你兩次打架那賤/人可是都看見了,她會喜歡你嗎哈哈哈哈…”
宋淮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喉結動了動,隨即沉默了。
王金見宋淮沒有反應,他得意得大笑起來,嘶啞的笑聲還未休止,腹部便受到猛烈的撞擊,他的笑死戛然而止,瞪大了瞳孔不可置信的瞪著近距離的宋淮。
“你如果像承諾的的那樣,就不會有麻煩事。”
“安分守己,不懂嗎?”
王金癱在地面,費力的仰著頭,宋淮正冷眼睨著他。
宋淮在陳佳跟前蹲下,柔聲安撫著發(fā)絲凌亂瞪大了漂亮眼眸的陳佳:“沒事了。”
陳佳雙手環(huán)著屈起的膝蓋,坐在參差不齊的地磚上,久久不能回神。她捋平衣服上的褶皺,垂下眼皮:“我頭發(fā)掉了嗎?”
宋淮一下愣了神,不明白陳佳為什么會問這話。
陳佳依舊是低著頭,烏發(fā)撇在兩側,漂亮的后頸一覽無余:“他扯我頭發(fā)。”
宋淮的視線從陳佳的脖頸挪到她的烏發(fā),開口道:“沒有掉?!?p> 宋淮不知該怎么安慰陳佳,也不知陳佳為什么能這么平靜的說出這番話,他伸手輕拍陳佳的肩,算是安慰。
在宋淮的動作后,陳佳想起被王金扔到不知什么地方的衛(wèi)生巾,她忙爬起身拍了拍灰往王金扔的方向尋找。
宋淮詢問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陳佳頓了頓:“有東西不見了,你不要跟著我?!?p> 宋淮依著她的話,站在原地等著。
陳佳把衛(wèi)生巾包裝上的灰拍落,重新裝回了塑料袋后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她抬眼瞧見宋淮正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陳佳站在宋淮跟前,雙腿依舊顫抖,只有她自己知道。
宋淮斟酌了許久,認真朝陳佳道:“是我的錯,對不起?!?p> 她內心情緒復雜,原先壓下的委屈又涌動起來。細長舒揚的眉頭明顯皺起,遠山含黛的眉便是皺著也是美的。
陳佳想,他怎么就這么好。
她凝望著眼前人,顧不得什么了,撲進正自責著的宋淮懷里,摟住他勁瘦的腰肢,復雜的情緒倏然爆發(fā)。
陳佳的淚花止不住的涌出,大部分去了宋淮的T恤,只小小一部分留在了她的臉頰,她抽泣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訴說自己的驚慌失措,她想,宋淮是聽不清自己在說什么的。
宋淮大概是看在自己過于可憐的份上容忍了她一回,陳佳不知宋淮什么時候會把自己推開,始終不敢太過。
陳佳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聽見的是自己的低聲抽泣。
感覺到背上被拍了拍,陳佳淚眼朦朧的抬頭,宋淮不應該把自己推開嗎?
宋淮察覺到了懷里嬌小身形的目光,他不自然的道:“嘶…別哭了,眼睛腫了怎么辦?”
陳佳把宋淮推開,宋淮懷里空了,只有溫熱的風撫過。
宋淮沒問她說了些什么,只是買了瓶冰水,讓她敷在了腫起的眼皮,復雜的情緒在交織蔓延,他們走過了綠燈亮起的人行道。
宋淮突然停下腳步,對她道:“陳佳,回回城吧?!?p> 陳佳愣怔了,她還沒想過什么時候回去,不過也好。
“好,我回去跟他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