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露希冀，向古方投去求饒的目光，他肯定他的父皇不會被迷惑至此，將一個皇子貶為庶民哪里是衛(wèi)綾詠在父皇面前輕飄飄吹一句話就可以做到的事，可他心里卻隱隱有些不安。
那點不安不一會就變成了難以置信——衛(wèi)綾詠真的做到了。他聽到了他的父皇低沉的聲音，拋下兩個字：“允了?！?p> 他頹敗的坐在地上，一只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是衛(wèi)綾詠。他不解的順著手臂，將目光投向眼前的女子臉上。她帶著單純而又無辜的笑，整個人氣質(zhì)和他剛進這殿相比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之前的是我見猶憐的小百花，如今就是那黑夜蟄伏捕獵的毒蛇。搭在他肩上的手臂讓他產(chǎn)生了幻覺，似乎那是一條伺機而動的銀環(huán)，下一秒就會被咬上他的脖頸注入毒液，讓他中毒身亡在這殿內(nèi)。
古方擔憂的看著衛(wèi)綾詠，心里冒出一波又一波的后悔，他如果能早知道衛(wèi)綾詠活過一世，當初也不會選擇斷絕衛(wèi)綾詠和衛(wèi)綾桑的聯(lián)系。
“不要怕，父皇會陪你的?！彼鹆松恚瑢⑿l(wèi)綾詠拉離夏均身邊，生害怕夏均會突然暴起，傷到她。
他已經(jīng)送信給衛(wèi)綾桑告知衛(wèi)綾詠近況了，并將當年的事一一講清楚，可未收到回信，本想快馬加鞭派親信前往瀧歷，可大雪來的太突然，生生打亂他的計劃。他不知衛(wèi)綾桑提前婚期是因為單純收到他的信還是只收到了南雁提出和親的消息。
自從衛(wèi)綾詠出事后，他已經(jīng)將瀧歷的親信撤回，反而造成了現(xiàn)在信息不暢的局面。
“是父皇的錯?！惫欧巾樍隧樞l(wèi)綾詠背脊，他現(xiàn)在不用把脈都能看得出她心緒的紊亂和入魔的征兆，原本藍色帶著灰的眼珠，混入了絲絲紅。這入魔的征兆和那年在瀧歷皇宮中相似，他還以為是燁誕花的副作用，現(xiàn)在想想當時的場景是對衛(wèi)綾桑的執(zhí)念使她近乎發(fā)狂罷了。
“父皇，庶民擅闖公主的宮殿該當何罪？”衛(wèi)綾詠將安撫他的大掌拿下，順手揪著他的寬袖口，學著小女兒家的發(fā)嗲，扭著身子，一手指著夏均。
古方沉默的看了夏均一會——這個被他扶起來制衡太子的工具人，開口道：“當誅九族?！?p> 衛(wèi)綾詠像被古方的遷就安撫了情緒，又像突然清醒，噗的一聲笑出聲，一手捂住嘴唇遮掩收不住的唇角，滿眼都盛滿了笑：“父皇，看來我們把四皇兄嚇得夠嗆。”
“四皇兄，這天寒地凍的請回吧，我這可裝不下你這尊大佛?！毙σ馐盏暮芸欤淞藗€臉，將夏均往外趕，只將剛才完全看成個玩笑，絲毫不提割爵貶為庶民的事。
“心軟了？”古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面具戴太久，一幅不適的模樣。
“怕破壞你的計劃?！?p> “這南雁終究會不存在的，他成為庶民不過晚些和早些的區(qū)別罷了?！惫欧揭娙硕甲叩牟畈欢嗔耍_了口。
“你要滅了這南雁?”衛(wèi)綾詠有些吃驚，她知道古方在謀劃著什么，可沒想到是這個。
“不是，三國變?yōu)橐粐@自然不叫南雁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不想看到踩著我姐姐尸骨上位的皇家。南雁是，籬落是，瀧歷也是。當初那三個皇子生出那樣的心思，做出那么齷齪的事，我沒有趕盡殺絕已經(jīng)是善良的了?！笨粗l(wèi)綾詠雙眼已經(jīng)恢復正常，他半晌試探著開口：“女兒啊，其實，你哥哥他……”
衛(wèi)綾詠卻一幅不大想聽的樣子，開口打斷：“我不會阻止父親復仇的，但是哥哥不能殺?！?p> “不是，不是。”古方連連擺手，在衛(wèi)綾詠狐疑的眼光中說出后半句：“他找過你，以為你死了。葬在了外郊?！?p> “為什么？”
古方撓了撓頭，剛才衛(wèi)綾詠的狀態(tài)讓他不敢把實話告知：我想斬斷你們之間的感情，于是我讓他誤以為你死了。
他只能說一些既不是假話又不是實情的話語來將自己擇出去：“當時古筱被太子身邊的人叫楓的打傷，和你一同昏迷。我救下你后，你的情況已經(jīng)很危急了，服下冰晶蓮后就陷入了假死?！?p> “你上次怎么沒提到楓？”衛(wèi)綾詠開口道，心里的疑問得到了解答，面色和緩了很多。如果是楓的話，她聯(lián)想到上一世，楓也因為一些事背叛過哥哥。
“怕你多思，畢竟他是你哥哥的親衛(wèi)?！?p> “那還有什么怕我多思而瞞著我的呢？一次說完吧?！毙l(wèi)綾詠的語氣有些無奈，轉(zhuǎn)瞬又強硬了起來：“父親，你現(xiàn)在告訴我，無論你曾經(jīng)做了什么，我都原諒你。不過……”
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古方連忙接上：“陷入假死的事你是知道的，當時為了將冰晶蓮的功效發(fā)揮到極致，必須使用冰棺給與你低溫。衛(wèi)綾桑在我?guī)愕酵饨嫉牡谄呷站驼伊诉^來，繞過了我的人找到了你，他看到冰棺里的你，便以為你死了?！?p> “你沒有和他解釋？”
“你的假死本來就是排異反應，正常情況下，一天就該醒了，我忙的焦頭爛額翻閱古書，看他失魂落魄的走了便沒有阻止。想著他應該還會來，結果那兩年里他并沒有再來過，我也沒機會解釋。后來夏若曦違背諾言被我殺了，我只有將你帶回南雁了。”這話全然是真：排異反應是真；他當時忙的手足無措是真；怕衛(wèi)綾詠醒不過來也是真。但他故意將冰雕成了冰棺的模樣；故意在冰棺上放了代表緬懷意義的花束；故意告訴衛(wèi)綾桑衛(wèi)綾詠的身世，拒絕了衛(wèi)綾桑想要將衛(wèi)綾詠的軀體葬入皇陵的要求；甚至故意偽造了一個衛(wèi)綾詠的尸體丟在那外郊，自己偷偷將她轉(zhuǎn)移。
“所以，父親想說哥哥心中還有我的，只是打擊太大，不敢面對我的死亡？”衛(wèi)綾詠像是自嘲發(fā)出一聲冷笑后又開口道：“那父親要怎么對付瀧歷呢？”
“原來的計劃早偏離了，我也想不出?！?p> “上一世，父親的計策確實成功了。但如今燁誕花已解，趁亂入瀧歷皇室已經(jīng)不可能，但為今還有一計可行?！毙l(wèi)綾詠思索半晌，緩緩道。
“什么？”
“將位于南雁境內(nèi)的籬落的河流上游阻斷或改向。南雁雖與籬落接壤可地勢陡峭，不如直接攻打瀧歷蠶食瀧歷的城池更方便，再者目前瀧歷本就在邊境被籬落騷擾，逼迫瀧歷向南雁求助?！?p> “可是阻斷水流會造成籬落流民失所，浮尸遍野，饑不果腹的?！惫欧絾柕溃行┆q豫，雖說戰(zhàn)爭也會造成傷亡，但籬落本就好戰(zhàn)?？墒ゲ糠炙吹幕h落死亡的便不止是戰(zhàn)士，更多的是平民了。
“挖渠改河道沒有那么容易，工期長，廢人力物力。父皇只需要下令但不真的去做，派欽差勘測，做出一副要動工的樣子，并拒絕籬落皇室的溝通便行了?！?p> 衛(wèi)綾詠沉吟了一下，進一步完善自己的方案：“我明日啟程去瀧歷，待我到瀧歷京城之后，父皇再放消息?！?p> “你是想讓籬落誤以為瀧歷已經(jīng)暗地里和我們聯(lián)合了？”
“是，但父親要給與我足夠的人手，保我安全?！毙l(wèi)綾詠斂下閃爍著壓抑和復仇火光的雙眸，追問說道：“父親覺得如何？”
“辦法不錯，人我可以給你。但你要知道，你上一世如何將陣啟動的原因不明，你只是碰巧了而已。”古方大掌包住衛(wèi)綾詠的手，企圖用點點暖意熨帖她的心。他約莫明白了衛(wèi)綾詠籌謀著什么，開口警告。
“放心吧父皇?！彼痤^，將頑皮的發(fā)絲撥于耳后，笑的溫柔而恬淡：“我沒想過能再活一次。”
她看著古方滿意的點點頭，笑意更加明顯，她只不過想拉著哥哥結束一切而已。
她看不得哥哥娶別人，就讓她再一次結束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