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眼神能殺人,此時蕭沐塵身上沒一百個也有九十九個窟窿了,然而安夏的眼神沒并沒有這項(xiàng)功能,至少現(xiàn)在沒有,就在這時,藥十三感覺那一直神出鬼沒的飄忽不定的記憶正在腦中慢慢匯聚,最最清晰的莫不于前晚第一次放血的情形,在經(jīng)過了兩天兩夜后,與眼前割腕重逢。
一剎,她終于知道為何會被莫名其妙地推到這逃亡路上,也能明白蕭沐塵又為何一直嫌棄她卻又不得不帶在身側(cè)的原因。
其實(shí),早前的時候,在王府遂道里,某人就提起過的。
是啊,自始至終,她于他,不過是一味藥而已。
蕭沐塵神色冷然地收刀回袖里,也不去看安夏的反應(yīng),不急不慢地滅了火折子,然后平靜地抓起安夏和手,頭一低,唇準(zhǔn)確無誤地附到正在涌血的手腕上。
眼前驟然一黑,隨即感覺手上有什么溫?zé)彳涇浀母搅松蟻?,而后就是猛地一吸吮,這一吸讓安夏神識都有種被抽離的錯覺,那叫囂著的痛卻找不到突破口,于是痛意從眼角沖出,彼時,心里那股蒼涼感也已溢滿胸腔,是藥十三的也有安夏的,神識中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融合,層層疊疊與那定格的記憶,一絲一縷的互相纏繞覆蓋著。
一霎,藥十三記憶全部涌入。
身體的痛疼交織著胸腔里的悲涼,安夏的眼前頓時天旋地轉(zhuǎn),而那些壓抑著的情緒和叫囂的痛苦就那樣涌出喉間溢了出來,一時血腥氣充斥著整個空間。
不知過了多久,一柱香或兩柱香乃至一刻鐘又或是更久,蕭沐塵緩緩放開安夏的手,怔了一會,才打開火折子,微弱的光暈里,那傷口在他松開一會兒才有一絲腥紅慢慢溢出來。
此時安夏的頭低垂著,眼臉半闔,嘴角是一抹鮮紅,已然是暈了過去。
蕭沐塵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壓著心中那股翻涌的惡心感,卻有極致的舒適在蔓延至全身。
他知道他賭對了,伸手迅速在她身上輕點(diǎn)而過,順勢把她放平躺下,打開安夏的包袱,看了看,打開其中一瓶倒了一粒藥丸掰開嘴給她服下,又撕了條內(nèi)衫,三下兩下把她的手腕包扎好,然后快速地盤坐運(yùn)功調(diào)息起來,他明白,此時,才是入藥的關(guān)鍵時刻。
昏迷中安夏神思一直在飄蕩著,仿佛那是一個悠長的夢。
她站在一間屋子里,眼前陳設(shè)雅致又溫馨,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正趴在床上哭喊著:“阿娘,阿娘,醒來,阿娘?!?p> 聲音弱弱細(xì)細(xì)的。
床上躺著一個婦人,她面容枯槁,雙目深陷,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大約聽到哭聲,她緩緩地睜開眼,看著小女孩,滿眼盡是憐愛與不舍,她吃力地把小女孩摟入懷里緊緊地抱著,“十....三,不哭?!彼槐橐槐榈?fù)崦∨⒌念^發(fā),似乎是回光返照般,她自己竟然慢慢撐做起來,輕輕地捧起小女孩的臉,“十三?!闭Z氣有慈愛又有鄭重,安夏聽得心底一顫,手不由也跟著伸出,卻是直接穿過這對母女的身體,她驀然回頭。
那個叫十三的小女孩淚眼婆娑,見婦人坐了起來,忙懂事地自己坐坐好,一下歡喜道:“阿娘,阿娘,不睡了,太好了?!?p> 婦人似乎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萬分不舍道:“十三,看著阿娘怎么做。”
小女孩很懂事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婦人吃力地從床榻邊拿出個小妝奩,妝奩質(zhì)地古樸,上面雕著一些繁復(fù)的文字,她抖著手從里面取了一支碧玉釵出來,沒有一絲停頓,拉過小女孩的手,用釵頭扎破指尖,同時也將自己的指尖扎破。
“阿娘,痛?!毙∨⒇埥邪愫呓辛讼?。
婦人沒時間去哄她,“十三,看好了?!?p> 她握著那只冒血的小手將那釵上的吊墜拿下來,然后手上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就見母女二人的血慢慢滲進(jìn)珠子里,珠子并未因滲血進(jìn)去變成紅色,而是越來越透白,在幾乎成透明時,婦人用小女孩帶血的小手抹到她項(xiàng)間平安符上,看不清楚怎么回事,原來密實(shí)的符包開了個小口,剛好可以放墜子進(jìn)去,在小女孩血手收回后,那符包又是原來的樣子。
“記住剛剛阿娘是怎么做的,這顆珠子除了阿娘誰都不能說,如果有一天有人傷害到你,你就打開珠子來,小十三可懂了?”做完這一切,她虛弱地用手輕輕抹掉小女孩手上的那點(diǎn)血漬,這才捧起小女孩瘦削的小臉,一字一句地囑咐著,那神情是慎之又慎。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婦人許是知道這不是看一眼就能會的,又手把手地重復(fù)著那個手勢。
直到小女孩學(xué)會記熟了,這才復(fù)又將她重新?lián)нM(jìn)懷里,親了又親,喃喃道:“阿娘的十三,這是開啟之法你可一定要記住?!蹦巧袂橛胁簧岵桓蕝s又夾帶著一絲絲的欣慰,而小女孩已在她懷中甜甜睡去。
安夏的手似有所覺,一直跟著重復(fù)那手勢,她有些呆怔地看著眼前越來越模糊的婦人,難道她是?手又不自覺地摸向項(xiàng)間的小符包,指下凸起圓圓的,是珠子的輪廓。
而就在此時,畫面陡然一變,小十三一身披麻帶孝由著一位貴氣的婦人牽著來到后山崖,突然那婦人似乎說了什么,小十三大喜,忙向前奔去,婦人向后側(cè)方使了個眼色,就見那原本要停在崖邊的小女孩身子募地向前一傾,來不呼救已直直跌下山崖。
崖上,那端莊的貴婦人驚慌失措地直撲過去,一副大有跳下去的架勢。
藥十三的記憶里,這婦人是誰她不知道,那是阿娘再沒醒過來后,她來到她家里,對她溫和地說,從今以后,她是她的娘,但十三知道她不是,而后她知道她是夫人司空燕。
三歲的記憶模糊又朦朧,但有一樣她記得清楚,她真的是姓藥名十三,三歲前她阿娘叫她十三,而后被軒轅琮撿到,也是叫十三,那之前軒轅琮為她編的名字由來是巧合還是故意?!這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彼時的十三永遠(yuǎn)停在了三歲,而奇怪的是即使記得三歲前的記憶也是不全的,而那項(xiàng)間的小小符包一直沒被動過,畢竟怎么看就是一只普通的平安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