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掌支地站起,吃過一回虧,邊尚昱也不再強撐,從腰間摸出口短刀握在手中。
文炳最初送他的那把廚房用刀,估計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我們還要繼續(xù)嗎?”
咕咚咽下一口口水,車賢秀抓緊手中電矛,猶猶豫豫問道。
“當(dāng)然?!?p> 一抖手腕,甩掉刀身上殘存的血滴,文炳一馬當(dāng)先,戰(zhàn)意凝聚。
怪物是根據(jù)生前欲望有方向地變異而成,雖然不清楚是何等欲望促使它變成這幅模樣。
不過,充其量也就是力氣大些,手臂長些而已。
比起巨力驚人的肌肉怪、觸手生岔穿透力極強的一只耳以及再次異變成人面蜘蛛的章魚怪而言,這個長臂怪可以說是弱的要命,只要小心些就不會有危險。
哪里去找這樣適合的刀樁子,可以讓文炳演練察看自己刀術(shù)進步如何。
長臂怪竟是出奇的膽小,一擊不中后居然就再也不襲擊,甚至連樓道中的手臂都不收回身邊,倒顯得文炳幾個過于謹(jǐn)慎了。
“啊…這…?!”
三人停下腳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古怪。
眼前場景依然和他們事先想像的大不相同。
房門洞開,屋內(nèi)一片狼藉。
他們先前臆想的那只怪物,頭頂漁夫帽,背個小包,穿著雙登山鞋,就這樣面朝里跪倒在門口處,手臂張開。
單看背影,除了向兩側(cè)無限延伸擴張的雙臂外,和普通去野營的中年男人并沒什么不同。
車賢秀挺身刺矛,按下開關(guān)。
刺鼻青煙升起,男人身體抽搐不停。
“抓…住……”
長臂猿一樣的怪物對于文炳三人的到來恍若未覺,任由車賢秀施為,只是在嘴里反復(fù)嘟囔著這兩個字眼。
后悔、怨恨、不甘……
沒有急著去斬草除根,以絕后患。文炳刀尖一挑,將怪物身邊攤開的筆記本撥弄到身邊,彎腰撿起,分出份心瞇眼看去。
筆記本上血跡斑駁,暈散開來,應(yīng)該是滴落的鼻血罷。
筆記先是潦草,然后變得工整有力,最后再次變得虛弱無力起來。
不難想象,他是如何一邊書寫記錄,一邊逐步淪落,屈服于欲望,最終徹底變成怪物。
“我無法饒恕自己……”
“怪物把我兒子抓走時,我束手無策……”
“無法原諒自己……”
“今天又做了怪夢……”
“當(dāng)時,如果我抓住了孩子的手,握住了他,那么他現(xiàn)在還活著嗎?”
“明天該離開了……”
“這個世界還有希望嗎?”
“腦海中響起怪物的聲音,一直在指責(zé)我,說都是我的錯……”
“不是我的錯,我已經(jīng)盡力了……”
“也許,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孩子沒了,活著的唯一動力已經(jīng)沒有了……”
合起日記本,文炳仰頭看天。
天空自然是看不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水泥樓板。
他忽然想到了十五樓那個女兒意外離世后仍堅持認為她還活在這個世上的的中年阿姨林明淑。
相比,他們兩個心情都是一樣的罷。
不過,她遇到了金秀英姐弟,稍稍能夠撫平內(nèi)心傷痕,比起面前這“人”要幸運多了。
本想要從肩膀處徹底砍斷長臂以免發(fā)生意外,刀在半空中又忽然停頓,然后轉(zhuǎn)向。
削斷系帶,將裝著食物用品的背包挑遠,文炳握刀如握劍,順勢刺下,低聲默念:“給你個痛快?!?p> 一線赤芒從文炳手心沿刀身流入男人身體。
火焰緩慢將男人包裹。
“怎么了,是之前被他握得還狠嗎?”
聽到動靜,閉目沉思的文炳睜開眼,側(cè)頭看向一邊的邊尚昱。
本來魁偉雄健的他臉色忽然呈現(xiàn)出病態(tài)蒼白,站都站不穩(wěn),踉蹌靠向身后墻壁,像離水的魚一樣大口喘息起來。
邊尚昱掙扎著站起,擺擺手,道:“沒什么,休息會兒就沒事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無事的樣子。
不過,文炳清楚邊尚昱脾氣極犟,多說也是無益。
更何況他還有事要做,確實無法分心照顧他。
不好拿他練刀,用來試驗一下“入夢”之術(shù)也是不錯,左右很快他也要徹底從世界上消亡了。
而且用怪物試手還有另外好處,人心莫測,變化不定,稍有不慎,自己就可能反而迷失其中。
但怪物的神智意識卻早已經(jīng)破碎,只留下最為堅定的一個執(zhí)念支持,甚至說是夢境都很勉強,粗糙破爛,輕易就可擺脫。
尤其,日記本在手,他對于這個不知用“人”還是用“怪物”形容更準(zhǔn)確的生命其執(zhí)念為何,以及源起可謂了如指掌。
短短一刻鐘,文炳重新睜眼,看著腳下的焦炭嘆息一聲,吐出兩個字:“走吧?!?p> 邊尚昱已然恢復(fù)過來,只是文炳感覺,似乎他變得比先前還要更加深沉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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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內(nèi)的怪物比想象中要少很多,畢竟三人都往返過數(shù)次,如果遍地怪物的話,恐怕怪物們早就沖破樓梯間薄紙一樣的防御,跑到一樓大快朵頤,盡情享用血肉盛宴了。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
文炳在七樓樓口駐足,低聲問道。
一股不是很濃烈,但是給人印象極為深刻的異味幽幽刺入鼻孔,本能地惡心。
“沒有,倒是聽到了很細微很模糊的聲響,應(yīng)該是有怪物,但是和我們離得還遠?!?p> 邊尚昱斷然搖頭,手捂耳朵,然后看向車賢秀,“你呢?”
“我也沒有?!?p> 車賢秀牙齒幾乎開始上下打架,“會不會那個長滿觸手的章魚怪,上次它從九樓逃脫,會不會跑到下面來了?”
那次集結(jié)了四個戰(zhàn)斗力,幾乎可以說是幸存者們能拿出的最大牌面,結(jié)果卻還是讓對方跑掉,甚至看上去變得更加兇殘可怕,要說車賢秀對它沒有陰影,那是不可能的。
這次多了個邊尚昱,卻少了鄭載憲和尹智秀,在車賢秀看來實力比上次無疑是削弱的。
“我們和它還有距離,暫時不會有什么危險,只要不離隊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一路上邊尚昱已經(jīng)聽過了這怪物描述,他倒是不怎么在意,或者說有更明確的目標(biāo),“查探完七樓,我們趕緊去第八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