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
李恩赫有意拖長尾調(diào),意味深長地一一看過眾人,這才嘆口氣,緩緩說道:“事實(shí)上這個投票,等同于謀殺啊!”
四下皆寂。
眾人神情各異,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視線無聲交匯,然后避讓開來。
本來因?yàn)槔疃髻в行┹p松的空氣又一下子沉重起來。
穩(wěn)了……
文炳閉上眼,根本都不用作弊去看大家心理狀態(tài)如何的,投票結(jié)果已成定局。
得益于門衛(wèi)不知出何目的地鎖上所有進(jìn)出通道,雖然偶有犧牲,但幸存者們親眼見識的鮮血還是太少,不要說和外面人比,都比不上一路從十五樓殺下來的文炳幾個。
又背靠著便利店提供食物,秩序遠(yuǎn)遠(yuǎn)沒到崩壞的地步,距離史書上命如草芥,易子而食的亂世景象還差得很遠(yuǎn),仁義道德還沒有廉價低賤到不屑一顧的地步。
即便真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以李恩赫的行事風(fēng)格,文炳覺得他肯定也留了一手以作后備。
“隱私,狗屁!”
見李恩赫公然用言語誘導(dǎo),金石峴忍無可忍,騰地一下從凳子上躥起,將袖口拽到肩胛位置,老頭沖地上狠狠啐口唾沫,“殺人個頭,這都是為了我們活下去而做的決定,沒什么好心虛的!以人為對象才叫殺人,不是怪物,是人!”
“喂,你不舉手嗎?!”說著說著,老頭又看向病殃殃側(cè)靠在承重柱的妻子,再次逼她當(dāng)眾表態(tài),“趕快舉手,你這個愚蠢的婆娘!”
沒有絲毫尊重可言,顯然在家中打罵欺凌已經(jīng)是常態(tài)了。
“不過他說的有道理?!?p> 做得太肆無忌憚,就算是無關(guān)人士都看不下去了,大概是同為女人的感同身受吧,金石峴妻子旁邊一個抱著可愛博美犬的女人舉手打斷他,“老實(shí)說,還是不知道是誰同意的比較好吧,而且在我們民主國家,靠投票決定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嗎?”
“民主主義個頭,都要世界末日了!”
“還有請你不要再這樣叫你太太,別再說那些粗俗的話了!”
無視老頭吐槽,女人回頭看一眼對方妻子,一臉嫌棄道:“讓人很不舒服!”
“你……”
女人嘴皮子甚是了得,明里暗里,含槍夾棒,說不過對方,金石峴臉皮一抽,攥緊拳頭就要上手打人,“你這女人!”
“夠了!”
角落里傳來一句低沉嗓音。
只是簡短兩個字,卻還似有著莫大魔力,剛才還表現(xiàn)得怒氣沖沖的老頭立馬停下動作,訕訕收回拳頭。
是那個叫做徐伊景的女人,她故意選了個遠(yuǎn)離人群的偏僻位置,雙手插兜,同樣靠在根柱子上,冷冷看著金石峴。
寬松消防服將一身健美肌肉完美遮掩起來,但老頭顯然是親眼見識過的。
不知不覺間,金石峴已經(jīng)站在了幸存者中所有女人的對立面。
“呵呵,又是女人……”
文炳心里忽然感覺不太舒服,瞪大雙眼掃視一周。
與會者中差不多男女參半,男人并不在少數(shù),卻沒有一個出面阻止老頭。
李恩赫是會議投票主持者,鄭載憲剛剛加入,受文炳、車賢秀拖累,隱隱也是被排斥打壓的,身份尷尬不便出聲也就罷了,那么其他人呢?
都覺得這是對方家事,不好開口嗎?
文炳只覺心中那團(tuán)已經(jīng)逐漸平靜的火焰,又一次跳動起來。
“喂,老東西!”
等不及看這場戲播完了。
文炳緩緩站起,身體微斜,語氣輕佻鄙夷,呲牙道:“既然你都說了現(xiàn)在是世界末日了,不該搞什么投票了,那么,是不是誰拳頭大誰就是大爺,所有人都該聽他的話呢?”
嘴里說著,文炳手上也沒閑著,抽出長短雙刀疊放在一起。
刀身交叉摩擦,發(fā)出一連串令耳膜極不舒服的尖銳聲響。
好似怪物在磨牙吮血。
時代變了。
文炳心如明鏡,暗暗低語。
他行事向來恪守著規(guī)矩。
哪怕覺得所謂“民主”有很多不便利,但他還是答應(yīng)李恩赫搞投票流程,看其他人決定如何安排自己是這樣。
即便無比篤定802房客是個大惡人,但因?yàn)闆]有證據(jù),也沒有急著出手也是如此。
秩序和規(guī)矩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但卻真實(shí)存在的力量。
非要強(qiáng)行打破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必然會遭到反噬,放在這里,就是會受到其他幸存者的敵視不滿,再難融入其中,還要花大力氣鎮(zhèn)壓。
然而,當(dāng)金石峴這老頭說出“世界末日,民主無用”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們同時也主動舍棄了舊有秩序的保護(hù),規(guī)矩裂開了道口子。
一把攥住文炳手腕,心急如焚都寫在了臉上,尹智秀面色霎時白了下來,壓低聲音道:“阿炳,你在干什么?!”
她就算不清楚李恩赫為人,但也知道文炳此舉大為不妥,讓其他人更加提防厭惡,對于接下來的投票結(jié)果十分不利。
她和鄭載憲沒有感染,左右不受影響,文炳和車賢秀可不一樣。
“你不讓不記名投票,非要其他人都跟著你表態(tài)把他們趕出去,這和獨(dú)裁有什么區(qū)別!”
將雙刀按下,尹智秀福至心靈,迅速從眾人中找到之前被討厭集火的金石峴,繼續(xù)先前話題同時不忘點(diǎn)明文炳作用,“阿炳可是有辦法治療感染者的,賢秀過來的時候你們也都親眼看到了他什么樣子,已經(jīng)陷入昏迷距離怪物化只差一步?!?p> “現(xiàn)在的他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樣?!”
事情緊急,哪怕尹智秀對文炳說法也是半信半疑,也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你們這些包庇他倆的,就該一起被趕出去!”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金石峴的氣立馬就沖上來了,“這小子剛才還詛咒我,說我已經(jīng)被感染立刻就要變怪物呢!”
拍拍自己胸脯,金石峴惡狠狠盯著文炳,痛罵道:“你們看看我,不是好得很嗎,哪里……”
“時間到了?!?p> 文炳平靜開口,說的話沒有人理解是什么意思。
幾次閃爍之后,象征著老頭精神的燭火突然迸發(fā)出一道炫目亮光,熾烈得讓文炳幾乎要流出淚水。
不過也不可惜,他們很快就理解了。
“哪里……”
金石峴聲音猛然停頓,然后繼續(xù),“有被感染的……”
眾人嚇得連連后退,剛才老頭說話間,鼻孔瘋狂噴出一大灘鮮血,而且現(xiàn)在還在不斷流淌中。
“樣子?!?p> 金石峴有聲無氣地念出最后兩個字,表情一片惘然。
一場大戲剛剛開場,未達(dá)高潮,就已經(jīng)早早落幕。
“咕咚”,咽了咽口水,所有人視線同時投向文炳。
如看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