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蓮臉色白了白,望著李書手中紙張的嶄新程度啞口無言。
她不是薛連,為了更好的成為他,在進入國子寺之前她受了不少的訓練。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模仿薛連的筆跡和文風。
但是,畫虎畫皮難畫骨。
清蓮一個前生一直在困苦中打滾的小人物,實在是無法理解薛連字里行間的悲憫眾生,于是時時帶著薛連過去的文章,細細揣摩。
其他的文章都是薛連的手書,也是為了方便她耳濡目染,模仿薛連本身的筆跡。
唯獨,這篇名噪京城,成為國子寺敲門磚的文章,為顯尊重,原來的手書呈于了學儒的案前。
如今李書手中的這篇,是華連親手書寫,放在她的包裹里的。
當時,清廉還在心中暗暗感慨,殿下的字不像是一個女兒家般的娟秀端莊,倒是比一眾男子的字還要狂放張揚,肅殺之意撲面而來。
好好的眾生悲苦,憐憫紅塵的文章,在殿下的筆下似乎是遇佛殺佛,遇神殺神的霸氣。
如今,這篇文章被李書捏在了手里,回首淡淡的詢問著清蓮。
“這,這,國子寺中求學無期,我在家中有一好友,臨別前以此相贈,是為了勉勵我勿忘初心,砥礪前行?!?p> 清蓮結(jié)結(jié)巴巴了半天,才勉強想出了這么一個理由。
學子之間惺惺相惜,以書會友,以文墨贈友的事情時有發(fā)生,是讀書人之間的一點風雅事,倒也不為過。
李書點了點頭,剛要放下,又皺起了眉頭。
“你這朋友如今在何處?”
“???”清蓮被問得莫名其妙。
李書細細的看了一遍,又問道:“我的意思是,你的這位朋友可有來京城,如今現(xiàn)在何處?”
清蓮頓了頓:“李兄何以問的這樣詳細?莫非這摹本有何不妥?”
清蓮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她總不能這個朋友不僅在京城,還就是你們的公主殿下吧。
李書搖了搖頭:“你莫要緊張,我只是看這筆法狂放,風格犀利,想著也是個和你一樣的有才之人,想著若是能結(jié)識一番也是美事?!?p> 清蓮松了一口氣,故作惋惜的模樣道:“那倒是我這位摯友的榮幸了,只是可惜我這位朋友本是同我一起來京城求學的,卻不幸在途中染了風寒,這一病竟就這么去了......”
說完,眼角還留下一滴淚來。
心里在默默的祈禱:公主殿下,實在是你的臣子看中了你,不要怪屬下咒您啊!
當然了,這滴淚也是真心實意的,雖然她不能與薛連共情,但也的確是為這位未曾謀面的人的一生感到惋惜。
“如此,是李某強求了?!崩顣c點頭,繼續(xù)為清蓮收拾包裹。
清蓮卻不敢再站在原地發(fā)呆了,一把奪過自己的包裹,抱在懷里。
面對著李書淡淡的帶著幾分疑惑的表情,清蓮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這里面還有許多我這位朋友所贈之物,還是我自己來收拾吧,不敢勞煩李兄了。”
李書頷首,不再強求。
等看著清蓮磨磨蹭蹭的將自己的床鋪收拾好之后,李書才輕聲說:“薛連......”
背后突如其來的聲音,還慢悠悠的,把清蓮嚇了一大跳。
“怎,怎么了?”
李書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沒事,往后這屋子怕是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你一人住著,屋外的花還要勞煩你多擔待著?!?p> 清蓮:“嗯......?”
什么意思?她不懂。
清蓮面上疑惑的表情太過明顯,讓本來不打算解釋的李書一怔,居然破天荒的和她解釋了起來。
“你也知道,我是丞相之子,除了讀書,家中尚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去操持,所以我不會每日睡在書院。”
“只是,雖然父親托了人情,特許我在求學期間隨意出入學院,可是這終究是不合規(guī)矩的事情?!?p> “所以,為了不給父親添麻煩,我才被分配在寒部與你同住?!?p> “若是薛兄肯為我遮掩一二,往后你若是有困難,丞相府不敢說盡力,我李書還是愿意一試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晚上不睡在這?”清蓮只聽到了這些。
李書有些奇怪她的注意點為什么放在了這個方面,但還是點了點頭。
清蓮微微一笑:“都是同窗,李兄你這情況也是情有可原,我自然會理解的,區(qū)區(qū)舉手之勞,不敢厚顏與李兄挾恩圖報?!?p> 李書行了一禮,腳步匆匆,便告了辭。
清蓮瞧著他的背影,這就是殿下所說的自有安排?是這國子寺有殿下的勢力,還是這李書所在的丞相府已經(jīng)歸于殿下麾下?
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
一日勞累,往后要操心的事情還多著呢,清蓮躺在自己的床上陷入了夢鄉(xiāng)。
等到她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歸于平緩的時候,一個高挑的身影落在了她的床前。
盯著她那張清秀的面龐許久,來人彎下身子,翻開清蓮的手腕,往她的手心里塞了一張紙。
直起身子,見清蓮依舊睡得香甜,笑了一聲:“睡得可真香?!?p> 然后,便又覺得有些自嘲,莫說上輩子的他們,就是這輩子,他也鮮少有睡得這樣沉的時候。
不是提防著有人下黑手,而是一日一日的事情壓得他心頭沉重,再想得一日的安枕都難。
睡吧,往后熟睡的日子會慢慢的變少,現(xiàn)在,你有一刻的清閑便是一刻吧。
忽然,他眉頭一皺,身形一動,腳下輕點,飛身上了房梁。
同時,一顆石子砸中了窗欞。
黑暗中,原本熟睡的清蓮睜開了雙眼。
眼眸一睜,便在朦朧的月光下看見了房梁上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剛要開口,便見房梁上的人朝她的手心做了一個手勢,清蓮掌中一用力,感受到手中的物件之后,迅速的往枕下一塞。
此時,窗欞處又傳來一聲極輕極淺的聲音,似乎是什么東西悄悄地戳破了窗紙發(fā)出的一聲悶響。
清蓮轉(zhuǎn)頭去看,果然瞧見了一管玉笛戳破了窗紙,慢慢的向屋內(nèi)探出了頭。
一個并不靈活的黑影也慢慢的在窗戶那顯了形。
接著,一股奇異的香味順著玉笛飄了進來。
清蓮唇角一動,悄無聲息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