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亨來,多半是韓朝宗、裴寬貶放,李隆基將政務(wù)全部交給李林甫,李亨急了,不然還不會來。茍忠之所以說,是擔心李伸被李亨利用。實際也不大好算是利用的。
“茍忠,我心里有分寸,然你在維城庫,須記住幾個字,多聽多看多想,勿問勿言?!?p> “奴婢很小心的?!?p> 李伸點點頭,雖然自己給了一些錢,這么快遷為了直長,說明茍忠還是有一手的。不過直長還不行,最好能成為司功司言或副使,那時就能聽到許多內(nèi)幕的消息。
“茍忠,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茍忠一一說了出來。
“他日我局面改善,以你的忠義,我一定不會相忘,只是你我要熬很久了。”
茍忠又要掉眼淚。
李伸讓他回去,然后去了趙原村。
春天又漸漸來了。
嫩竹始發(fā)。
得改進新紙哪,又不能請趙良成來將作監(jiān),李林甫無奈,只好下令,繼續(xù)將新紙改進交給了李峴,但新紙改進的地點只好繼續(xù)放在趙原村了。
李峴帶著一些官員工匠來到趙原村,李伸問:“李公,活字有沒有結(jié)束?”
“唉,我令人搜集字,沒想到居然有四萬一千余字,得到四月才能將鐵模全部鑄好?!?p> 四萬一千多字?
李伸想了一下,據(jù)說漢字有十多萬個,康熙字典收集了四萬七千個漢字,漢語大字典收集了五萬六千個漢字,中華字海收集了八萬七千個漢字。別看李峴收集了四萬余個漢字,可能一些冷門字還沒有收集到。
當然,已經(jīng)收集到四萬一千多個字,已經(jīng)足夠用了。
但這些漢字背后又發(fā)生了故事。
石炭從去年漸漸進入到了民間,李伸獻的銅礦也全部找了出來,新的治銅法漸漸取代了舊的冶銅法,還有新紙、活字,這些功勞是李適之、韋堅和李伸的,與李林甫無關(guān)。李林甫也急了,就著李峴搜集的這些字,安排人編寫一部新字典。
除了字典外,還有一件事是李伸不知道的。
將作監(jiān)準備的不是一套“母?!?,而是五套,長安留下一套,余下的準備分別送到太原、益州、廣州、揚州,那么全國就能迅速推廣新的印刷方法,書籍成本也能迅速降下來。
這是“朝政”,與李伸無關(guān),李峴也未說,大伙開始坐下商議新紙,改進的方向有二,一是改進“純竹紙”,二是改進“混合紙”,也就是摻雜一些麻、葛、樹皮、草等材料,以便造出更加精美的竹紙。
李伸聽了一會說:“實用低廉為主,精美則次之?!?p> 唐朝不乏精美的紙張,但新紙的用意主要是節(jié)約成本。
只要能實用,程序越少越好,成本越低越好。
千萬不能歪了樓。
李峴認可。
商議后開始挖漚池。
李伸又說道:“新漚池乃是替朝廷改進挖的,舊漚池還會使用,其紙與朝廷無關(guān)?!?p> “你舅家想售紙?”李峴奇怪地問,按理說趙家有美味居,還有趙原村的一些產(chǎn)業(yè),不應(yīng)當貪圖新紙之利。
“不是,乃是傘?!?p> “傘?”
“看看能否用這些新紙造出更簡便輕盈美觀的新傘。”
現(xiàn)在有雨具,斗笠蓑衣或油布雨傘。
布乃是麻布,不宜繪圖或印圖,且比較厚?;蛴眉?,麻紙能當衣服穿,能當鎧甲用,同樣厚實。
“二世子奇思妙想果乃天下無雙也?!?p> “李公,乃小術(shù),不足掛齒?!?p> 就是趙家造新紙謀利,李峴也是不好干涉的。
于是李伸將肖道梁和肖六暗中從美味居召回來,對他們說:“下面的話,千萬不要泄漏。當然,我所做的不會損害國家,所圖的,只是萬一時有一個自保?!?p> 在美味居磨礪了半年,兩人視野更開闊,也看到了朝堂的詭譎,于是點頭。
“我讓你們回來,名義上是幫助舅父造新紙,做舅父的下手,實際不然,你們利用這機會,將所有新紙的工藝全部暗中學(xué)下來,必須全部學(xué)會。不去遠方就算了,去遠方,置辦的產(chǎn)業(yè)就是新紙,可能也會有一種美觀的新傘。”
“怪不得選擇泗州或楚州?!毙さ懒赫f。
唐朝出口的幾個主要商品便是絲綢、陶瓷、茶葉與紙張,泗州楚州離揚州近,是唐朝重要的“海港”,新紙造出來,能賣給外國人。
也不僅是新紙,若只是造紙謀利,直接放在揚州豈不是更近?
這個安排李伸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不過若是用上,到時侯會有很大的用場。
李伸就沒有說了:“不管你們怎么學(xué),我的安排不能說,也不能說是學(xué)工藝,明面上你們就是來幫忙的。最好讓人不要關(guān)注,不關(guān)注,你們走了后,才不會有人注意?!?p> 李伸回去,安排宅子。
為了買下隔壁的客舍,折騰了許久,還是梁花兩位管事替他們買下新宅子,然后又補貼了許多“搬遷費”,隔壁客舍這才同意搬遷。
但客舍的宅子比較低矮,房間又小,必須推倒后重建。
李伸畫了“規(guī)劃圖”,新宅子改為兩進的四合院。后院除了一個新廚房,余下的是下人住的地方。前院才是招待客人的場所,中間挖池子,放假山,植花草,配套得跟上檔次,不然怎能擺燒尾宴?
反正會花不少錢,也需要三個余月裝修,才能營業(yè)。李貴兒對此也認可,美味居擴大了,才能賺到更多的錢。
差不多安排妥當了,李伸才在臨行前做最后一件事。
他從趙原村拉來一些貨物,一袋子漚爛的松樹皮,以及幾十盆青蒿。然后拉到興慶宮,要求見李隆基和楊玉環(huán)。
李隆基也好奇,讓李伸將這些東西搬到興慶宮。
李伸又讓興慶宮的太監(jiān),將去年三縣送來的“礦肥”從興慶宮庫房里搬出來,分別就是泥炭、蛭石和珍珠巖,號稱園林三寶,然后取來興慶宮的苑土,將這三樣“礦肥”和松樹皮放在一起攪拌。
當然用不著他動手了,太監(jiān)在攪拌,李伸站在邊上做著解釋。
“礦肥”遠不止這三種,也不僅“礦肥”,常見的有泥肥、綠肥、糞肥,有的土壤,用竹炭也能做肥料,還有酸堿性,趙原村的土壤便呈堿性,于是在李伸提議下,先是從他舅家開始。
于地頭挖土池,汛期引水進來,再投入各種草秸,用漚爛的腐水澆灌,不但能當漚肥用,也能改良其堿性。作物確實長的好啊,趙原村有村民也開始模仿了。
但一些酸性重的土壤又未必適合,這時撒一些石灰,說不定反而見奇效。
李伸在美味居后面院子挖了一個大地窖,冬天搬了許多厚冰塊進去,一是取冷氣,二就是做“冷飲”的,去年夏天,這些冷飲頗受客人歡迎。但沒有李伸的推動,唐朝也出現(xiàn)了許多原始的“冷飲”,特別到了唐朝末年,注意到了硝石溶化時會產(chǎn)生冷氣的作用,冷飲進一步普及,還出現(xiàn)了奶酪制品。
硝石溶化后的成分就是硝酸鉀,不但能做黑火藥,本身就是一種很好的鉀肥。
然而這時代,大家對肥料認識還是很有限的,就是各種糞肥,也沒有很好的處理。
“地也分酸咸?”楊玉環(huán)問。
酸堿,不是酸咸。
李伸也沒有解釋,說:“是的,大父,人口益多,須精耕細作了?!?p> 唐朝開國時僅兩百萬戶,一百二十多年過去,現(xiàn)在只有五百多萬戶,就算將隱戶包羅進去,不過八百來萬戶。
再觀宋朝,地盤小的可憐,開國時三百萬戶,一百二十多年過去,已經(jīng)膨脹到一千八百多萬戶,北宋末年,已經(jīng)超過了兩千萬戶。
當然,內(nèi)治不可能差距這么大,兩個原因,一是唐朝戰(zhàn)事不休,限制了人口膨脹。
二是宋朝開始重視精耕細作,宋真宗引進了占城稻,然后錢越開發(fā)了太湖圍田,北宋又開發(fā)了江東圩,這才得以養(yǎng)活了這么多人。
別看這幾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糧價大跌,以唐朝的產(chǎn)量和這種粗獷式的耕作,加上等級森嚴,若是再增加五百萬戶,就會出現(xiàn)大問題。實際北宋人口也達到了極限,逼的許多百姓不得不“殺子”,孩子多了,真的養(yǎng)不活。
然后到明朝,進一步開發(fā)南方,四大米市出現(xiàn)。
清朝雜糧普及,闖關(guān)東,才得以養(yǎng)活了幾億人。
真相呢?有沒有都無所謂,因為安史之亂越來越近了。
李伸之所以說出來,是表功,農(nóng)業(yè)還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著的這本農(nóng)書也是重要的。
江東圩是大水利,李伸沒有說,不過順便說了一件事:“大父,孫兒聽聞?wù)汲堑緷娖ひ追N,能派使者請求其國提供稻種,于江南江淮推廣,若成,一年能種三季,糧食則更無憂矣。”
“占城蕞爾小國,說什么請求。”
“是,是,大唐雄武,大父一聲令下,不論什么,占城還不乖乖地獻給大父?!?p> “你要不要臉乎?”
李隆基罵后,楊玉環(huán)和幾個太監(jiān)宮女一起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