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離十王院近，西市太遠(yuǎn)了，只要酒樓開起來，按時給十王院一些宮人一點(diǎn)好處，那么每隔幾天，就能打著酒樓名義，定時向庶人府送進(jìn)去衣食與其他的生活用品?！?p> “原來是這樣啊，”趙別初這才明白過來，想讓女兒出來，那是不可能的，自家想進(jìn)去探望，多半還是不可能，庶人府幾家人最大的困窘也不是要出來，而且穿不好，吃不飽。
如果外孫的想法能實(shí)現(xiàn)，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可他又說道：“酒樓不好開啊?！?p> 確實(shí)不大好開。
想在長安開酒樓，必須找到行頭或肆長，經(jīng)他們審核擔(dān)保，戶主是好人家，不會給官府帶來麻煩，這才報備諸京署，諸京署再次審核申請人的身份，通過后才能辦理各項手續(xù)與契約。
通過了，按規(guī)定繳納管理費(fèi)與陌錢，并且將經(jīng)營者的戶籍打上商賈戶身份烙印后，才能準(zhǔn)許開業(yè)。
趙家只是一個小主戶，李伸又不能露面，上哪兒找人擔(dān)保？
就算開起來，東市的酒樓，東貴。
一個不小心得罪了某個貴人，趙家根本兜不起。
“外大父，為什么我留下了兩枚鏡子，一枚是放在你家里，以備萬一，一枚打算送給楊真人?！?p> 楊真人就是楊玉環(huán)，現(xiàn)在呆在大明宮太真觀里，替竇太后祈福。
“若是能聯(lián)系上她，那還真解決了，”趙別初忽然笑起來，然后痛快地說了兩個字：“報應(yīng)！”
李隆基看上了楊玉環(huán)，終是他兒媳婦哉，于是在開元二十八年進(jìn)行了掩耳盜鈴式的操作，先于大明宮改建了一個道觀，又打著替他母親竇太后祈福的名義，讓楊玉環(huán)出家為女道士。
偏偏李瑁不甘心，正好開元二十九年冬天寧王去世，李瑁便說，我要替寧王守孝。我在守孝，你不好納我婆娘為妃子吧。
這個……當(dāng)初武惠妃將李瑁放在寧王家里是寄養(yǎng)，不是繼養(yǎng)。如果是繼養(yǎng)，李瑁就失去爭太子的機(jī)會，那樣，王皇后未必會慘死，也不會爆發(fā)三庶人案。
而且寧王有自己的兒女與孫子，犯不著讓李瑁去守孝。
你親媽武惠妃死了不守孝，寧王死了卻守孝……
李瑁非要替寧王守孝，百善孝為先，李隆基似乎也無輒，只好讓李瑁去守孝。
這件事變成了長安城的笑柄，連偏僻的趙原村村民都聽說了。
李伸也呵呵笑了起來，無心地說了一句：“母愛者子抱?！?p> 但這一句卻將趙別初嚇傻了。
“伸兒，這句話以后千萬不要說啊?！?p>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李隆基真的喜歡武惠妃，必然會喜歡李瑁。
最是無情帝王家……帝王也是有情的。如光武大帝，還有唐太宗，無論長孫皇后有沒有死，李世民選帝儲，繞來繞去還是長孫皇后的幾個兒子。
后面的還有朱元璋，以及悲情的宋太祖。
為什么趙德昭年長后趙匡胤不立太子？因為趙匡胤喜歡王皇后，王皇后雖然去世了，她還留下一個孩子趙德芳。
隨著趙德芳年長，趙匡胤先是讓趙德芳的岳父焦繼勛擔(dān)任西京留守，復(fù)修洛陽皇宮，然后準(zhǔn)備遷都洛陽。
然而趙光義的基業(yè)全部在開封，一遷都，趙匡義什么也不是了，這才有了那番江山在德不在險的對話，但沒有說服趙匡胤，然后斧聲燭影來了。
因此李隆基愛的不是武惠妃人，而是她的貌。與李隆基類似的還有一例，漢武帝，所以李夫人臨死前不讓漢武帝看望她。
兩個都是比較自私的家伙，但漢武帝比李隆基高明多了，至少不會昏庸到不理國政的地步。
“是也，是也?！?p> 李伸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漏了嘴，急忙說道。
“伸兒，如何聯(lián)系上楊真人呢？”
對皇宮，趙別初不是不懂。
李瑛在的時侯，趙家每年會進(jìn)宮看望趙氏幾回。
但趙家與楊玉環(huán)有什么關(guān)系？況且人家還在大明宮里為竇太后祈福呢。
辦法是有的，去年李隆基為了讓楊玉環(huán)解悶，刻意安排人將楊玉環(huán)三個姐姐從四川帶到長安城。不過楊玉環(huán)這三個姐姐性格霸道又貪婪，李伸還未想到完美的應(yīng)對方法。那只好暗中慢慢打聽了，反正也不急。
李伸未答，趙別初卻想出了一個辦法：“我們隔壁村子有一戶人家女兒就在大明宮做宮女?！?p> “有沒有地位？”
如果是宮里的貴人，是準(zhǔn)許親眷探望的，但是普通的宮女，想聯(lián)系就難了。
“不清楚，我們回去后，我去她家問一問。”
“行?！?p> 于四郎過來問：“二位，你們究竟買不買?！?p> “買，你替我們打聽去。”
于四郎走了，李伸找到一個金匠，訂制了兩套牡丹紋銀邊鏡框，又買了許多東西，放在客舍房間里。天色漸暮，從坊門傳來關(guān)坊門的鼓聲。
第一鼓是“點(diǎn)醒鼓”，各位，馬上要關(guān)坊門了，各回各家吧。
當(dāng)然，也有人來不及回去，那只好在坊內(nèi)尋一家客舍店，或者邸店、旅館住下。鼓響八百后還未進(jìn)坊，那就會給抓起來了。
但宵禁的是外面的各條主街，東市里面各家店鋪仍在營業(yè)。
李伸和趙別初繼續(xù)在東市各條街巷轉(zhuǎn)悠，前面就有一家看上去比較豪華的酒樓，并且酒樓外面還有兩名穿著“好看”衣服的胡姬在拉客。
“這些胡姬果然在大漠里長大的，也不怕冷，”趙別初搖頭說道。
李伸哈哈一樂：“她們不是來自大漠，而是來自西域，并且比較慘?！?p> 漠北的胡人多數(shù)是黃色人種，天山以西的胡人多是白色人種。
那邊的人販子或拐或搶，將這些姿色出眾的小姑娘弄到手后，教她們唱歌跳舞，學(xué)說唐話，然后再押到長安來販賣。說起來簡單，過程卻很殘忍，往往十不活一。
新羅婢和昆侖奴也是如此，但在這時代，就不能講什么人道了。
兩人走了進(jìn)去，李伸點(diǎn)了幾個菜，看著四周，里面也有胡姬在表演，另外就是墻壁或屏風(fēng)掛著許多詩畫，有些還是名家的畫作或詩作。
“伸兒，我應(yīng)付不來?！?p> “請兩個管事人?！?p> 不但要請管事，還要請手藝高明的大廚，機(jī)靈的跑堂的茶保酒保，還有其他一些人，特別是表演的藝人。李伸一邊吃著飯一邊觀察一邊沉思。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于四郎就找了過來。
兩人跟著于四郎來到東市的西北角，也是一家酒樓。
趙別初說：“有些偏啊。”
這家酒樓面積不小，上下兩層，長達(dá)十余丈，后面還有一個院子，開價也不高，一千八百緡錢。
缺點(diǎn)就是位置太偏，多半因此經(jīng)營不下去，所以其主人才將它出售。
于四郎說：“阿郎，若是位置好，誰會賣？”
李伸沉思一會說：“你將主人叫來?！?p> 宅主叫葉平嶼，他以為兩人是討價還價的，開口就說道：“如此大房舍，僅是造價就不菲，我不會讓價的?！?p> “我不是還價，而是與你商議一下付款方式。我先付給你六百緡錢，余下的分成三年，每半年付你三百五十緡錢。如果到期不能付款，你有權(quán)利將它收回去，你不放心，寫契約時可以請里正來做證人?！?p> “咦……”
葉平嶼一下子糊涂了，李伸這樣做等于多付了九百緡錢，為什么要這樣做？難道指望著轉(zhuǎn)手后，這家酒樓生意能起色？
趙別初也糊涂了，他又將李伸拉到一邊：“伸兒，為什么不一次性付清？”
“它面積大，但位置確實(shí)很偏，想要生意好，必須重新裝修，還要做一些布置，這些都需要不菲的成本?！?p> “能多賣一枚鏡子啊?！?p> 如果李伸燒出幾百枚鏡子，確實(shí)不值錢了，但多燒出三五枚鏡子，仍然能賣上一個高價。
“外大父，之所以打著你的名義經(jīng)營酒樓，賺錢是次要的，主要的還是庶人府，以及我們幾家的處境。如果楊真人知道我們寧肯欠債買宅子，也要將最大的鏡子送給她，她會不會很開心？”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吃穿解決了，幾家人還是困在那個巴掌大的地方。
所以早在庶人府李伸想出路時，就將主意打到了楊玉環(huán)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