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你肚子響呢。”
“我們哪天肚子不叫上幾回,你過來?!?p> 九月乖巧地走了過來。
李伸看著她的額頭:“下回不要做這種傻事?!?p> “奴婢不能看著二郎出事?!?p> 如果出事早出事了,絕不是兩個御醫(yī)漫不經(jīng)心能搶救回來的。
李伸在井床邊坐下苦思良策,以他的知識,那怕身為部曲的兒子,在唐朝也能過上好日子。不行,得想辦法離開庶人府。
一只麻雀從櫻桃樹葉里探出小腦袋,沖著李伸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聒噪!”李伸揮了揮手。
麻雀立即飛起,驚得幾片碧葉搖晃。
“春天來了,正是出行的時侯!”
如何離開庶人府呢,他想了好一會,才對趙氏說:“娘娘,我要出去?!?p> “為何出去?”
“出去想想辦法,不然就是等死?!?p> “兒,你能想出什么辦法?”
“娘娘,出去了就會有辦法?!?p> “兒,你莫胡來啊,特別是那些貴人,千萬別去找?!?p> 李瑛作為前太子,肯定有一些交好的臣子,以及太子府的幕僚藩臣,但在武惠妃正式陷害李瑛時,除了張九齡說了公道話,余下的全部消失不見了。當然,還有更深層的一些背景,但這些,趙氏與前李伸都不知道了。
“娘娘,不會找他們,是想想另外的辦法?!?p> “怎能出去?”
“娘娘,給我一些首飾,我送給廖奴兒?!?p> 當年幾家人被攆出東宮,王氏最倒霉,誰讓她替李瑛生出長子呢,幾乎是裸身來到庶人府。趙氏和姜氏要稍好一點,在混亂中帶了一些首飾過來。
“他也不會答應(yīng)吧?”
“娘娘,詔令不讓我們出去的?只供給這點柴米油鹽?”
十王院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正常的皇子皇孫。雖然豢養(yǎng)在十王院,是有出入自由的,只是嚴禁與大臣交往。
準許藩臣進出各王府,但相比于以前,限制更多。
還有親謄的探望,男性的也行,但必須是真正的嫡系親人,限制更多,特別類似韋堅、杜有鄰,如果經(jīng)常往太子府跑,不用李林甫出手的,李亨也熬不到安史之亂到來的那一天。
十王院又置維城庫,定時發(fā)放衣食月薪,諸王還有實封的封田。
與以前諸王開府相比,限制等于稍稍多了一點,院外有高大的坊墻,各司其職的太監(jiān)、金吾衛(wèi),等于多了一只大眼睛,其他的還是一個樣。
第二部分就是庶人府這群苦命鬼。
詔令上是畜養(yǎng),但準不準許李伸幾兄弟外出,準不準許親眷探望,詔令未說。
那時武惠妃還活著,還沒有看到三庶人的“鬼魂”,幾家人來到庶人府,十王院肯定將他們往死里整了,由是形成慣例。
不過武惠妃已經(jīng)死了,庶人府就等于是冷宮,供給也不能這么少吧,那只有一個結(jié)果,被各個主事的太監(jiān)層層克扣下去。
廖奴兒是不是很貪呢,馬上就能知道了。
李伸看著廖奴兒,廖奴兒看著首飾盒,眼里果然冒出精光,但他遲疑了好一會還是說道:“二郎,別讓奴婢為難啊?!?p> “惠妃薨去數(shù)年了?!?p> “那你也不能出去,就算奴婢同意,李院使也不會同意?!?p> “做人留一線,難道我們會一輩子呆在庶人府?”
如果沒變動,天寶十一年,先是慶王李琮病逝,后是李林甫病逝,沒有李林甫蠱惑,可能是有人暗中點醒,李儼李伸李俅三兄弟才被賜為郡王,結(jié)束了庶人府悲慘的生活,然而薛王妃的親生女兒、未來的博平郡主仍被軟禁起來。
而且是天寶十一年十二年的事,那還早著呢。
不過李伸既然說了,廖奴兒也琢磨起來,會不會呢?
關(guān)鍵武惠妃已經(jīng)死了好幾年,圣上現(xiàn)在一心想將武惠妃的兒媳婦楊玉環(huán)搶來做妃子,當年三庶人是否謀反,也就是圣上一個人蒙在谷里,整個長安城百姓都知道前太子幾人死的有多冤枉。
只要圣上醒悟過來,平反是謂必然,但想想這幾年來,自己一行對李瑛家人所做的種種,不平反則罷,一平反李伸幾兄弟會不會報復(fù)?
還有,當年圣上的詔令是畜養(yǎng),武惠妃在的時侯,肯定當牲畜養(yǎng)了,不過武惠妃死了,許多問題也浮出水面,畜養(yǎng),待遇肯定差了,但準不準許李伸幾兄弟出去?這個真的說不清楚。
廖奴兒臉色陰晴不定。
李伸又說道:“等我回來時,我再拿五百緡錢回報廖府使和李院使?!?p> 李院使指的是十王院的監(jiān)院使李貴兒,十王院真正的大總管。
“五百緡錢,你知道有多重嗎?”廖奴兒譏誚道。
“一緡錢重六斤四兩(開元通寶的標準重量,一唐斤約六百克),然我可以報以柜坊的錢帖?!?p> 五百緡錢李伸一個人肯定搬不進十王院,然而僦柜、寄附鋪、質(zhì)庫、質(zhì)舍的一張不記名支票,不過是一張紙頭,不說五百緡錢,五千緡錢也能帶進來。
廖奴兒又貪又怕,他想了一會說:“奴婢要與李院使知會一聲。”
入夜,李伸做了一個夢,他一頓吃下了一頭牛。
醒來后,李伸有些啞然失笑,笑著笑著就變成了苦笑,因為他的肚子又叫了起來。
第二天廖奴兒將李伸叫了過去。
“二郎,李院使問你,為什么要出去?”
“我去舅家,讓他們在東市開一間店鋪?!?p> “店鋪也不易開吧?!?p> “廖府使,虧損了,與你們無關(guān),萬一盈利了,大伙兒都會開心?!?p> 為什么都會開心,廖奴兒是懂的,他愣了一下說:“二郎,你舅家情況如何?”
“這個就與你們無關(guān)了?!?p> “然你必須要回來?!?p> “我娘娘還在庶人府呢,我豈能不回來?”
“明天早上我?guī)愠鋈ァ!?p> 李伸點點頭,心里說,果然是一群貪婪的家伙,但這些人不貪婪,他真想不出出去的辦法。
“娘娘,廖奴兒答應(yīng)了,明天一早帶我出去?!?p> “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哪?!?p> “娘娘,放心,但是我這次出去要呆很長一段時間,可能兩三個月,你們不要牽掛。”
天不亮,九月就爬起來替李伸梳頭,又依依不舍地說:“二郎,你在外面要保重啊。”
“我是大人了,難道不能照顧自己,不過我走了,你要替我照顧好娘娘?!?p> “我會的?!?p> 廖奴兒來帶人,兩個女人站在門口,眼里都泛著淚花。
“娘娘,九月,我盡量快一點回來。”李伸說完,跟著廖奴兒出去,一會兒來到十王院的西北門。門口有幾名值守的金吾衛(wèi),可能得到李貴兒的通知,看了一眼就放行了。
出了坊門,李伸將一個小包交到廖奴兒手上,包里面有幾件金銀首飾,廖奴兒用手摸了摸,喜滋滋地揣到懷里。
“廖府使,那我就走了?!?p> “早去早回?!?p> 李伸點頭,然后大步邁向芙蓉長街,一邊走著,一邊看著兩邊的坊墻,以及露出坊墻高大的建筑,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在這一刻,他很想長嘯一聲,然后高聲叫道:“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