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春樓
時辰尚早,二樓上半夢半醒的幾位姑娘,聽著從凝笙閣傳出的,悠長連綿的古琴聲,不由地輕嗯幾聲,將懷中的衾被,夾得更緊了些,再度進入夢鄉(xiāng)。
而此時,在怡春樓頭牌安然姑娘,所居住的凝笙閣內(nèi),坐在矮桌前,身著青色里衣的太子楊秀,雙眸微合,身軀附和著古琴聲的旋律輕晃,極為入迷。
在楊秀身前不遠處,身姿亭亭,柳眉杏眼的素衣安然,十指輕撥著琴弦,時不時抬頭看上幾眼,眼前的男子,臉上掛著一抹從未褪下去過的淺笑。
就在兩人都沉浸在這片郎情妾意的氛圍中時,一道輕佻的笑聲從門外傳來,打破了這份祥和。
“哈哈,安然姑娘的琴技愈發(fā)嫻熟了,能聽到安然姑娘的琴聲,一飽耳福,今天這次早起不虧,不虧呀。哦對了,殿下,我能進去嗎?”
被攪了興的楊秀,很是不滿地輕哼一聲,淡淡道:“孤行的端,坐的正,你愛進不進?!?p> 站在門外的柳清云笑著推門而入,拉了張矮凳坐下,看了看兩人的坐姿,打趣道:“殿下,這可是怡春樓,在青樓里行的端,坐的正,說出去可沒人會信啊?!?p> “孤不像你,能跟月影姑娘一起在父皇面前露面?!?p> 柳清云挑了挑眉,身子前傾,裝模作樣地嗅了嗅周圍的空氣,對著旁邊的素衣女子問道:“安然姑娘,你這屋子里,怎么有股怪味?”
“嗯?”素衣女子跟著四下聞了聞,面帶疑惑地問道:“沒有啊,柳公子聞到什么了?”
柳清云瞥了一眼旁邊的楊秀,努嘴道:“酸味啊,嘶~好酸啊?!?p> 安然看了眼臉上寫滿了不屑的楊秀,心中覺得好笑,但卻不敢跟柳清云一樣,明面上開這位當朝太子的玩笑,將頭微微低下,對著兩人躬身作了一禮:“兩位來此想必有要事要談,奴家就不打擾了。”
待安然走出凝笙閣,柳清云瞥了眼掩好的房門,玩笑道:“殿下,這都三年了,還沒收過去吶?就算是金屋藏嬌,也不能在這藏啊。”
楊秀端起矮桌上的溫茶,輕抿一口,語氣平淡:“孤倒是想把安然接到東宮去,但母后那邊不同意,孤能有什么辦法。”
“殿下這說的就不對了”柳清云在矮桌上的果盤里撿了個桃子,送到嘴邊咬了一口,一邊嚼著一邊說道:
“辦法這種東西,是人想出來的。要我說啊,不如讓安然姑娘先給陛下,生個太孫出來,到時候陛下一高興,不止殿下你這東宮之位穩(wěn)如老......咳,穩(wěn)如磐石,安然姑娘奉旨入東宮,起碼明面上肯定是沒人敢攔?!?p> “暗中呢?”
“暗中?”柳清云抬頭詫異地看了一眼楊秀:“你是太子,身邊就沒點什么高手啥的?給安然姑娘派兩個。至于怎么跟太子妃打好關(guān)系,那就得安然姑娘自己處理了?!?p> 看著楊秀默不作聲,柳清云嘆了口氣,繼續(xù)勸道:“殿下,你不能一直總想著給人家鋪路?,F(xiàn)在你這后院就太子妃一個人,要是安然姑娘連這都處理不好,以后你登基了,那四妃九嬪怎么辦?你還想著給安然姑娘封后不成?”
楊秀蹙了蹙眉,端起來的茶杯再度放下,看向柳清云,極為認真道:“孤不可以不納妃?”
柳清云知道楊秀是個深情種子,但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楊秀竟然還是癡情種子,生怕楊秀走錯路般,急聲勸道:
“殿下,這選妃的事,可不是您一個人就能決定的。這朝堂勢力錯綜復(fù)雜,納妃這種事情,更多的還是跟世家聯(lián)姻,拉攏。殿下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楊秀聽得此話,皺著眉頭想了片刻,搖頭嘆了口氣:“算了,這件事情日后再說吧。你這次來見孤,不會只是為了安然的事情吧?!?p> “當然不是,我有我的玉兒,對殿下的安然可沒什么興趣?!绷逶茖χ鴹钚惴藗€白眼,又咬了一口手中的桃子,緩緩說道:
“昨天詩會的事,我之前也不知道陛下會堵侯府大門,等到了上林苑,我又沒機會跟殿下說,殿下你可別怪我啊?!?p> 雖然昨天詩會的事情都是柳清云所設(shè)之計,但畢竟涉及到了禮部,為了裝出一副自己事先并不知情的樣子,柳清云還是要來問問楊秀的意見。
楊秀也知道柳清云在擔(dān)心什么,畢竟徐淳真是他的親舅舅,禮部也是最支持他的,這次春闈舞弊案,不管最后會查到誰,勢必會削減禮部的力量。
至于能削減多少,那就要看柳清云查到哪了。柳清云此次前來,還是要自己的示意。
“父皇讓你查,沒有讓孤和懷王插手,你覺得只是為了查清春闈舞弊的案子?”
“不是嗎?”柳清云很是沒心沒肺地,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桃子。
“天家無情,定北侯府也不安穩(wěn)?!?p> 柳清云聽得此話,眉頭一皺,正拿著桃子往自己嘴里送的手,突然一頓,看著楊秀那雙神色復(fù)雜的眸子,低聲說道:“陛下他,不至于吧?!?p> “定北侯府能屹立不倒,是因為定北侯一向中立,安分守己,只尊父皇。但如果父皇發(fā)現(xiàn),未來的定北侯并不安分,你覺得你還能等到孤登基的那天嗎?
而且別忘了,父皇這個位置,是靠軍功一步步打出來的,論在定北軍里的聲望,父皇不一定會弱于定北侯?!?p> 柳清云還真沒考慮過楊鎮(zhèn)向自己動手的可能性。
在他眼里,大承東線能抵擋江北強敵,全靠自家定北軍拼死奮戰(zhàn)。若是定北倒了,那大承東線必失?;茨鲜?,長江下游也守不住,到時候大承便是滅國之禍。
而且,若是朝廷想對定北下毒手,一旦走漏消息,讓定北侯府無路之下轉(zhuǎn)投江北,那可比定北倒臺更可怕。
大承雖說手握五十萬雄兵,但除了雍王率領(lǐng)的,常年在嶺南跟閩越對峙的嶺南軍,和駐守在京畿的三萬禁軍,或許能跟定北軍拼一拼刀鋒。其他的雜魚,柳清云可不覺得他們能擋住定北軍的兵鋒。
這也是柳清云最大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