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替她喝了

　　一逢高考必下雨，果然今年也沒能逃過這個萬年魔咒，從第一天開始爾城的細雨沒有停過一刻。

　　短短的兩天，驗證著過去三年的青春，筆墨所至之處都是我們的日日夜夜。

　　最后一門英語結束，嚴肅莊重的教學樓瞬間人聲鼎沸。

　　這一刻，我們終于可以不用起的比太陽早背書，終于可以不用為了幾分日夜不休，終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終于可以大方牽起身邊的人。

　　我們自由了。

　　瀟寧背著書包被人群擠著行走，周圍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她也不自覺得跟著他們笑。

　　后來，想起高考結束的那一天，瀟寧只是平常地做完了幾張平常的試卷，平常地走出教室，平常地收拾書包，好像下一秒還要回班級等著老師發(fā)答題卡，校對試卷，還要擔心自己的成績。

　　那種感受，就像你本來是個普通的打工仔，有一天卻有人告訴你你是富豪的孩子，你以后都不用辛苦地工作了。

　　那些歡呼聲里，痛斥試卷的難度，興奮即將到來的三個月假期，憧憬未來的大好時光。

　　回望短暫的像一場突然醒來的夢一樣的三年，那些看似不美好的遺憾，在這一刻都愿意與自己和解。

　　瀟寧回了十七班，在座位上坐了很久，周圍的人來來去去，收拾著書桌上的書，她就這么靜靜看著他們。

　　“瀟瀟，今天晚上我們段有好幾個班都在酒店辦畢業(yè)酒會呢，我們趕緊去吧，這些書明天回來再收拾唄。”

　　林醒之平時高高的馬尾，今天卻散在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竟然已經(jīng)回宿舍換了一條白色帶紗的連衣裙。

　　瀟寧覺得林醒之一直都是漂亮的，不是那種明艷的美，而是俏皮陽光的美感，身上的一套連衣裙更襯她的氣質(zhì)。

　　林醒之和瀟寧出了校門，這次門口的保安只是站在保安亭里叉著腰笑笑，看著來往的學生。

　　校門外，紀緩已經(jīng)等了一會兒了，看著這倆慢慢悠悠的步伐，又控制不住地生氣。

　　三個人上了車，林醒之興奮得把頭探到車外，感受夏天的微風，是甜的。

　　紀緩忍不住又數(shù)落了林醒之一番，笑她沒見過世面，瀟寧則兩邊都不幫，靜靜地看著他們對罵。

　　下了車，酒店的大屏上連續(xù)播放著某某學校某某班畢業(yè)酒會。

　　爾城一中高三二班，高三八班，高三十班，高三十五班，高三十七班，高三十八班。

　　林醒之拉著瀟寧就進了酒店，獨留紀緩一個人在原地，三個人的友情就這么脆弱呢，她們是不是有歧視男性的傾向。

　　酒會的廳很大，燈光明晃晃的，不像學校里讓人瞎眼的暗黃燈光，墻壁上掛滿了各種顏色的氣球，夢幻感十足，酒席已經(jīng)準備就緒，在酒廳的最前方還有一個小型的主持臺加上一個巨大的屏幕，上面輪播著十七班這兩年的照片，運動會的，家長會的，比賽獲獎的，還有晚自習老師的死亡抓拍。

　　瀟寧看得入了神，一張一張，昭示著我們鮮亮的年少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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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不喝酒的瀟寧也被老師和同學逼著喝了幾口，這是她第一次喝酒，不僅是盛情難卻，更是想用酒的濃烈記住這個特別的夏天。

　　酒的味道，入口是淡的，進入喉嚨就很刺，辣辣的，后勁很大。

　　瀟寧喝的有點暈了，頭好像在旋轉(zhuǎn)，這才幾口，就被征服了嗎？只好坐著休息，吃點水果散散酒味。

　　旁邊的同學，擺出各種姿勢合照，有的喝醉了拉著人就是一頓感慨，說的是離別還是再見。

　　林醒之一杯一杯的啤酒下肚，敬了一個又一個，樂此不疲，干凈的臉龐泛起了紅暈。紀緩看不下去，再讓她這么喝下去，估計要吐個幾天幾夜。

　　紀緩搶過林醒之手里的酒杯，看著她，一飲而盡，笑著對她面前的男生道：“我替她喝了，她不能多喝?！?p>　　男生擺擺手，繼續(xù)找別人敬酒。

　　“跟我走。”紀緩的嗓音不帶任何情感。

　　林醒之迷迷糊糊被紀緩拉著手腕到了酒廳外的樓道里。

　　兩個人坐在樓梯的第一個臺階上，紀緩靠著墻，林醒之靠在紀緩的肩上，酒意正濃。

　　“你說你喝這么多干什么，拼酒啊，酒量還這么差。”紀緩教訓的話里帶著心疼，林醒之是個開朗外向的女孩子，正因為這樣，他才更要看好她。

　　林醒之搖搖晃晃地抬頭，盯著紀緩的眼睛：“你干嘛搶了我的酒，那是別人敬我的，紀緩，你這樣做可是不禮貌的哦?！?p>　　她的聲音太軟了。

　　“以后不經(jīng)過我允許，你不許喝酒，聽到了沒?！?p>　　“知道了，我聽話。”

　　紀緩有一瞬間的失神，他的目光灼熱，借著醉意，他的心里上演了一場童話。

　　“醒之。”

　　林醒之驚喜地轉(zhuǎn)頭，動作有些遲鈍。

　　方嘉允用蠻力抱起林醒之，林醒之整個人靠在他的懷里，環(huán)著他的腰。

　　此時，紀緩已經(jīng)站了起來，看著他們，安靜的像一潭清水。

　　“醒之醉了，我送她回去吧?！狈郊卧蕦o緩說，“聽說，你剛剛替她擋酒了？”

　　“她喝的太多了?！奔o緩回答，他突然有些陌生。

　　方嘉允沒有說話，背起醉醺醺的林醒之就往樓下走。

　　“她家地址我發(fā)到你手機了?！?p>　　方嘉允轉(zhuǎn)頭，說了聲不輕不重的謝謝。

　　紀緩找到了十八班的會廳，里面吵吵鬧鬧，場面混亂不堪。

　　陸遠一個人坐在座位上，也沒有吃東西，拒絕著來敬酒的人。紀緩走過去，坐在陸遠旁邊，手里拿著一瓶滿滿的酒，重重地放在酒桌上。

　　陸遠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酒瓶。

　　“不來一點嗎？”紀緩問。

　　“我不喝酒?！标戇h的聲音很堅定，雖然斯斯文文的。

　　“今天我們都正式畢業(yè)了，你都不給你兄弟這個面子嗎?”

　　陸遠偏著頭，仔細審視著這個自稱是自己兄弟的人，表示很不解。

　　紀緩二話不說，拿起酒就是一個猛灌，喝完一半，把酒瓶推到陸遠面前。

　　陸遠停滯幾秒，握住酒瓶，毫不猶豫地灌完了剩下的一半，酒的濃烈瞬間穿透每一個細胞，在身體里擴散。

　　陸遠覺得眼睛像火燒一樣燙：“我喝了，你到底想說什么?！?p>　　“你不是說不喝酒的嗎？”

　　“我不喝你就不會走。”

　　“這么了解你兄弟呢?！奔o緩欣慰地拍拍陸遠的肩。

　　陸遠不明白，兩個人只是短短地在寒假燒烤了一次，就要到喝酒的地步，他根本不習慣這樣的感覺。

　　他站起來就要走。

　　紀緩追著他到酒店外的走廊上。夜晚的風溫溫柔柔。

　　陸遠倚在欄桿上，看著外面霓虹四起。

　　“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陸遠?！奔o緩試探著問。

　　“我的秘密很多，你想知道哪個？”

　　“你隨便說一個唄，比如關于你喜歡的人？”

　　迎著晚風，陸遠偏頭盯著紀緩，眼神清冽如甘泉，說：“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是很早，上個學期期末?！奔o緩很準確地說出時間，他太明白一個人喜歡一個人的眼神了。

　　“今天過后，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嗎？”

　　“我不需要機會，我會和她考到同一所大學。”陸遠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少年少有的堅定感，他必須跟著她，每一步都不能少。

　　“你承認了。”

　　“是。”

　　“瀟寧是個很好的女孩，平時看她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和每個人都和和氣氣的，也不怎么說話，但是她是個很細心熱情的人?！奔o緩說著，就想起很多他們?nèi)齻€人在一起打鬧的畫面。

　　“你不用和我說這些，我比你了解她?！?p>　　紀緩輕笑了一聲，調(diào)侃道：“瀟寧至少也和我當了兩年的前后桌，怎么就你比我了解？”

　　“你和她一樣，問到這種問題，就不喜歡回答，要么沉默要么打趣，沒意思?！?p>　　“紀緩，當時茶江的時候，你是故意叫方嘉允帶上我的？”陸遠早就懷疑那時候，自己平時根本不會參加這種聚會，偏偏那天方嘉允好說好勸了一通，他禁不住這家伙的念叨就答應去了。

　　“你這都看得出來，我隱藏得這么好?！?p>　　“直覺罷了?！?p>　　“你該謝謝我，陸遠。”

　　“算了，我走了，你好好的啊?！奔o緩轉(zhuǎn)身。

　　“謝謝你了?！边@么多年陸遠把自己的心意藏得很深很深，他打算一輩子不見陽光，但是這一天，秘密被人平淡地說出來，居然有一種釋然之感。

　　“你已經(jīng)第二次跟我說謝謝了，你好像很喜歡說謝謝?！?p>　　“不過，不用客氣?！奔o緩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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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會結束，好多學生的家長來接他們回家，也有的人自己打車回家。

　　瀟寧告別了同學，坐在爸爸的車上，開了窗，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星星。

　　“阿寧啊，聽說這次的高考卷子偏難，你完成得怎么樣？”瀟爸爸問。

　　“跟平常一樣吧，高考確實比較新穎，老爸，你放心吧?！?p>　　“這么有信心嗎？”

　　“考都考完了，沒有信心又能怎樣啊?！睘t寧笑著回答。

　　“我家丫頭就是棒?！睘t爸爸語氣輕松。

　　“爸，你專心開車吧。”

　　瀟寧繼續(xù)望著窗外游神，其實沒什么風景，都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燈光，可她還是想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