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天罰
靜竹峰上一如既往的冷清。
自江漸晨出事之后,葉清并沒有理會靜竹峰,更不會有人愿意靠近這里,反倒是給了蔣魚書和小煤球一個安全的躲避之所。
小煤球乖巧的站在蔣魚書身前,用翅膀托了盛水的木碗,給蔣魚書喂水。
他口中卻嘮嘮叨叨:“主人,您啥時候能醒啊?你再不醒可就見不到江師兄了啊。聽說他已經(jīng)被送上天罰臺好幾日了,再過幾日就要被處刑了。唉……這可怎么辦啊……”
而另一邊,江漸晨跪坐在天罰臺上,渺然閣弟子嚴陣以待,將他緊緊圍了一圈。再外面,是指指點點的上修界修士和平民們。
污言穢語不絕于耳,站在江漸晨身邊的蔣待櫻不由皺了皺眉頭,她囑咐道:“去管管那些人,太吵了。”她此時已經(jīng)身著渺然閣修士道袍,成為了經(jīng)無落的關門弟子。
聽到她的話,一個渺然閣弟子無奈道:“蔣師姐,這……這沒法管啊。在天罰臺上受審的,哪個不是罪大惡極,萬人唾罵的?!?p> 他說的倒也不是虛言,凡是被送到天罰臺上的,都是大妖或者高階的墮落修士,就是被眾人口誅筆伐恣意謾罵的。即便是此時阻了眾人,下一刻還是會有更多的人前來指責。
這世道,就是如此。
事不關己的人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全然忘了那人曾經(jīng)也幫過他們救過他們。
蔣待櫻嘆了口氣,取出丹藥,喂給了江漸晨。又多喂了些水給他。
天罰之前,不能讓他死去。這是經(jīng)無落的指示。
一旁的田毅皺眉道:“師妹!莫要做多余的事!”他指的是那一碗清水。
蔣待櫻聞言,冷冷笑了一下,并不多言,喂完了水,轉身走下臺去。她此時能做的,也不多。江漸晨真的就要被懲戒了嗎?修真界這樣一顆驚才絕艷的星就要隕落了嗎?
青羽山,議事廳。幾個因年老而不再出山的長老齊聚,神色焦急的圍著葉清詢問。葉清搖頭說道:“師父他蹤跡全無,我無法找到他。江師弟他……江師弟體內確實留有魔息存在的痕跡……若他確實與那魔族勾連,我只能秉公處理?!?p> 一時之間,眾人皆無言。涉及魔族,沒人能善了。
天罰臺前。
經(jīng)無落盯著形容憔悴卻依然淡著一張臉的江漸晨看了片刻,他也不得不承認此人的氣度不凡,哪怕淪落到此等境地,血污滿身,靈力枯竭,受盡了屈辱與謾罵,他還是往昔那個高潔冷漠的江漸晨。
經(jīng)無落開口問道:“你可有話說?”
江漸晨抬眼看了他一息,淡聲道:“我不是魔族,未曾與之勾連?!?p> 經(jīng)無落又問:“那你體內為何有魔息存在?”
江漸晨答:“我也剛剛得知?!?p> 經(jīng)無落問:“當日地穴中發(fā)生何事?”
江漸晨答:“與流染爭斗,魔息潰散,流染奔逃?!?p> “無他?”
“無他。”
“當日曦光鎮(zhèn)外之人可是你?”
“是?!?p> “作何解釋?”
江漸晨沉默。
經(jīng)無落最后問道:“其余魔息在哪?”
對方亦不答。
此番對話已經(jīng)反復了些時日,不論如何,經(jīng)無落等人再也無法自江漸晨口中探得其他的蛛絲馬跡。
這其間疑點諸多,卻肯定和江漸晨脫不開關系。圍觀諸人群情激奮,不由揮著拳頭說道:“將這與魔族勾連的敗類處以極刑!天罰!天罰!”
“天罰”之聲接連響起,越聚越多,越來越大。
經(jīng)無落身旁的蔣待櫻突然問了一句:“蔣魚書在哪?”她的聲音很輕,淹沒在震天的呼喝聲中。眾人也并不在意“蔣魚書”,她是誰,又與此事有何相干。
天罰臺上的江漸晨卻聽見了,他終于露出一個不同以往的神色來,面容雖依然淡淡,斜飛的眼尾卻含著情緒,雙眸不經(jīng)意的望向遠方,帶著一點些微的光芒。
蔣待櫻將這神色稱之為“溫柔”。
江漸晨很小聲的說道:“不知。”
這樣簡單的兩個字,卻讓蔣待櫻莫名覺得他有那么些愉悅和輕松……
然而,她還來不及細細咀嚼其中的深意,就聽到經(jīng)無落下了命令:“結陣。”
所謂“結陣”,其實是執(zhí)行天罰的前奏,是將天罰臺布上結界,以免有人打斷懲戒。而這個結界,表面上像是個巨型的玻璃護罩,將施法者和受罰者罩起來,實則護罩有神之力加持,十分堅固,從外面根本無法打開。
而此次,被結界罩在其間的,除了江漸晨,便是經(jīng)無落、田毅、蔣待櫻師徒三人。
田毅打開厚重的修真界法卷,一條一條的宣讀著江漸晨的罪名,又一條一條的對照著他所應受到的懲罰,直至最后,田毅沉聲說道:“江漸晨,天罰為:生挖靈核?!?p> 生挖靈核!
比死還痛苦的極刑!
更何況,江漸晨乃火靈之體,靈核根深蒂固的盤踞于心頭,挖出來,著實要比普通修士難上千百倍。
這等刑罰,其實渺然閣眾人皆已得知,蔣待櫻便是被派來治療江漸晨的,以此保證懲戒時江漸晨神智清醒。
然而,其余眾人則是剛剛得知,臺下瞬間一片歡欣鼓舞,仿佛被懲戒的江漸晨真的與他們有血海深仇一般。
汪熙然扯了扯父親的袖子,哀求道:“爹爹!江師兄他幫過好多人,除了好多妖!他不是壞人!爹爹,你幫幫他!”
汪絡卻搖頭,只吩咐手下弟子將汪熙然制住帶了下去。
又有誰人不知江漸晨自幼年時便常下山走動,除妖無數(shù),救人無數(shù)??扇缃?,與那魔族沾上了關系,他離若宮自是只能明哲保身。更何況,青羽山都選擇了沉默。
而另一旁,青羽山眾弟子皆神色凄然,紛紛注視著掌門葉清,葉清卻朝著眾人搖頭說道:“犯錯了就得受罰。不管是我還是江師弟,都是一樣的。你們要記得,我們正道宗門心懷天下,務必做到公正公平,心無旁騖才好。”
他心中并非不難過,卻還是選擇了正道宗門的路。
一眾人的反應不一而足,反觀江漸晨卻表現(xiàn)的十分冷淡。
田毅拿起一柄尖利的刀具,朝著江漸晨袒露出來的胸膛劃了過去,十分細致,十分鄭重。被這柄刀子劃開的傷口血流不止,并不能愈合。田毅就這樣一層一層的朝著內里割去,直到露出了那顆晶瑩火熱的靈核來。
那是一顆十分美麗如同紅瑪瑙般的靈核,靈核外側光滑平整,內側卻伸展出千絲萬縷的細線與江漸晨的身體相連。
田毅仔細觀察了片刻,對經(jīng)無落說道:“聯(lián)系太緊密了,行刑有些困難。怕是他撐不住……”
而經(jīng)無落則說道:“待櫻,治療?!?p> 一旁的蔣待櫻凝起靈力,為江漸晨治療,臉卻十分不忍的扭到了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