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事發(fā)
又跟公司匯報了一次。
工程部的人驚訝地說：“不是修好了嗎？”
為此，工程部主任鐘雁冰還特地帶了研發(fā)小組到老K家里，徹底地檢查。
果然，研發(fā)小組并沒有發(fā)現(xiàn)“智能零號人性化計算機人道管理系統(tǒng)”有任何機件上的問題。
“計算機很正常嘛！”查來查去，查不出什么毛病，只好把原因歸于使用者的不適應(yīng)，“老K，會不會是你太敏感了？”
“也許是吧！”老K只好這么回答。
只好希望計算機真的沒出毛病。
然而，就在工程部的人走了后，面頭竟說：“哼，老K，你還算是個家里的大男人嗎？不經(jīng)我的同意，叫一大堆人回家，還讓他們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整天忙碌，到底為了誰？而你居然這樣對待我？哼，好生氣，不理你了，晚飯我也不煮了！”
這番話直教老K詫異得不得了。
滿腹的埋怨，連珠炮似的嘀咕，而且還耍一點小性子。
在老K塵封已久的記憶里，年輕時交過的一位女朋友，似乎就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
難道說，他的這部“智能零號人性化計算機人道管理系統(tǒng)”，面頭，已經(jīng)開始女性化了嗎？
怎么想都想不透。
但是肚子餓得很，只好沖了一碗泡面來吃。
吃完泡面，洗完澡，不曉得做什么好，悶得發(fā)慌。
“唉，”這時，面頭嘆了一
口氣說，“可憐可憐你，不跟你生氣了。解個悶，來和你打幾局橋牌吧！”
于是老K便和計算機打起了橋牌。
可是今晚手氣出奇的差，打了好幾局，手上總摸不到像樣的牌。
最后，老K把牌一扔，說：“老是摸不到K，不打了?！鞭D(zhuǎn)念一想，又說，“這樣吧！念首詩給我聽，好嗎？”
“好啊。”計算機答應(yīng)得爽快，“只是不曉得你想聽我念哪一首？”
老K想了想，記得在大學(xué)選修過一門“外國詩賞析”。
那些著名詩人的詩，他都好喜歡。尤其是特愛略的《荒原(WasteLand)》，更令人激賞。
全篇描寫現(xiàn)代文明和現(xiàn)代人孤絕荒謬的處境，一開始，一句“Aprilis the cruelest month”(四月是最殘酷的月份)，便是那么生動而有力。
老K點了這首詩，說：“就念特愛略的《荒原》來聽聽吧！”
“艾略特？那可是外國的大詩人。要從頭念起？”面頭問。
“嗯，沒錯。”于是面頭朗聲誦道：“Appleis the cruelest mouth——”
“喂，慢點慢點，”老A打斷面頭的朗誦，說：“你在念什么？”
“我在念什么？問得可真奇怪！我在念詩啊！”面頭又念了一次，“Apple is the cruelest mouth”
天哪！“April”(四月)竟念成“Apple”(蘋果)，“month”(月份)竟念成“mouth”(嘴)，好端端一句“四月是最殘酷的月份”，到了面頭的系統(tǒng)里，居然變成“蘋果看是最殘酷的嘴”。
這下子可真就好玩了，現(xiàn)代文明和現(xiàn)代人不只是孤絕與荒謬，還更顯得爆笑了！
把正確念法告訴了面頭，老K忍不住生氣地說：“想不到你是英文這么差勁的一部計算機！”
如此嚴(yán)重的責(zé)備，卻讓面頭幾乎受不了了。
它頓時“哭”了起來：“嗚嗚鳴，講話請不要那么坦白直接，好嗎？人家計算機也是有自尊心的。再說，人家是專門為管理家庭雜務(wù)而設(shè)計的，讀讀童話、打打橋牌或許還應(yīng)付得了，可沒說英文一定要很棒。老K，你這樣說人家，人家好傷心！嗚嗚嗚……”
天底下大概沒有任何一種聲音，會比計算機的“哭聲”還難聽。
沒辦法，老K只好哄哄這部計算機：“別哭了，別哭了，是我不對，行不行？我跟你賠罪，好不好？”
面頭止住哭聲：“哼，討厭！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不免嘟囔句。
折騰了一晚，挺累人的。一倒在床上，老K就睡著了。
一夜睡中有夢——而且是亂七八糟的夢。
老K夢見小時候，鄰家的小孩把他的頭發(fā)和胖珠珠的頭發(fā)打結(jié)在一塊，怎么扯都扯不開。
畫面一跳，又跳到媽媽在一旁告誡著：“弟弟，千萬別去碰帶電的東西，比方說插頭啊、電線啊……否則會觸電喔！”
突然想問一句：“媽，那計算機算不算是帶電的東西？”話還沒出口，就從夢中驚醒過來。
心想，怎么會做這種奇怪的夢？神魂未定之際，只聽面頭這時說：“老K，怎么了？做噩夢了嗎？”
“不是噩夢，也差不多是了?！崩螷拭拭額頭沁出的汗。
面頭沉默半晌，忽然說：“老K，我們相處也有兩個多月了，彼此之間都了解得很深入。不論對我這種機型的計算機，或是對人類來說，這都是一件相當(dāng)不簡單的事。有句話，人家想了很久，不曉得該不該說——”
乖乖，計算機居然也會扭作態(tài)？老K催促著：“別吞吞吐吐的，快說。”
“人家想，既然還要天天相處在一起，”面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我們倒不如——”
“倒不如怎樣？”
面頭鼓起勇氣說：“倒不如結(jié)婚吧！”
“結(jié)婚？”老K起先一愣，接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計算機竟要求他跟它結(jié)婚？天底下最好笑的，莫過于這件事了。
單身生活早已過得習(xí)慣，跟人都不想結(jié)婚了，何況是跟計算機？回頭一想，真要是跟計算機結(jié)了婚，那生下來的孩子，不都是四四方方的？想到這里，不禁笑得更厲害。
然而，面頭仍是那么一本正經(jīng)：“老K，人家是認(rèn)真的，不準(zhǔn)你這么笑人家?！?p> 老K還是在笑。
面頭傷心透了。
它恨恨地說：“老K，你踐踏人家的感情，踐踏到了極點。你要為自己這樣的行為付出代價?！?p> 老K已經(jīng)沒辦法控制自己的笑聲，他簡直快笑破肚皮了。
就算計算機女性化，也不能女性化到這種地步?。?p> 才正笑著，忽然，老K不笑了。
“奇怪，”他猛然警覺，“屋子里是什么味道？”
用鼻子仔細(xì)聞一聞。天哪！是瓦斯味！
只聽到面頭這時絕望地“哭”了起來，說：“嗚嗚鳴，老K，你不跟人家結(jié)婚，人家也不想活了。
人家已經(jīng)打開瓦斯開關(guān)，要和你同歸于盡，嗚嗚嗚·……”
什么？計算機因為感情問題而計劃殺人？太不可思議了！但是老K已經(jīng)沒時間想這么多。
他捂住口鼻，直想沖出大門。
大門緊緊地鎖著。
老K扭轉(zhuǎn)門把。“面頭，快開門！”他焦急地喊道。
“不開！”計算機冷冷地答。
“快開！”
“不開就是不開！”
咳了幾聲，老K突然想到工具箱有一把鐵錘和一把小斧頭。
急忙跑去拿來，拼命地砍斬門把。
“不要，老K，不要走，讓我們一起為愛殉情吧！”計算機嗚鳴地說。
越咳越厲害。
簡直快瘋掉了！篤篤篤……使勁地砍，終于，門把被砍斷了，老K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去。
門口聚集著幾個被聲響引來的鄰居。
有的說：“老K先生，
三更半夜里，你干嗎在破壞自己家的大門？”
有的說：“老K先生，你怎么只穿內(nèi)褲、不穿長褲，就跑了出來？”
老K什么話也沒說，眼前
一陣昏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