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離魂
頓時四下里,群聲沸騰,幾位年紀稍輕些的醫(yī)師面露喜色,而年紀稍長些的醫(yī)師均露出或輕或重的不自然甚至不屑神色,反應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他們對這個“紀仙醫(yī)”多少是知曉的。
“紀仙醫(yī)?”安思郁頭次聽有人用“仙醫(yī)”來稱呼一個醫(yī)師的,正在好奇間,只聽一醫(yī)師鄙夷道:“紀凌寒最善起死回生之術(shù),江湖人稱‘紀仙醫(yī)’,你連他都不知,難怪孤陋寡聞!”
安思郁此刻無暇理會旁人挪瑜之語,只見言子期吩咐將這位“紀仙醫(yī)”請入,安思郁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來人,試圖從久遠的記憶中翻找些什么,卻什么都找不出來……
“在下紀凌寒,游方醫(yī)師,聽聞此處有疑難病癥,想略盡綿薄之力?!奔o凌寒施禮得體,面上卻盡是倨傲之色。
“不知先生從何得知,此處有疑難病癥?”言子期問道,眼中卻皆是警惕狐疑之色。
紀凌寒卻淡淡笑道:“在下四方游歷,四海為家,想知道這些并不難。”
“紀仙醫(yī)快來助我等一臂之力吧!”身后又開始嘰嘰喳喳起來。一片嘈雜聲中,安思郁卻上前施禮問道:“敢問先生師承何人?令尊名諱?”
安思郁問的直白,紀凌寒倒是微微一愣,雖對這兩個問題感到奇怪,卻也并未隱瞞,答道:“先師郁貞,家父李濟世。”
聞言,安思郁又驚又喜,紀凌寒訝于她的神情,微微不解,言子期望向安思郁道:“這位,是郁貞醫(yī)師的后人?!?p> 紀凌寒愣住一瞬,臉色隨即發(fā)白,他死死盯著安思郁,眼神復雜,帶有幾分不可思議低聲道:“你……你是亦恒,還是……思郁?”
見他直呼自己和哥哥的名字,安思郁大喜過望,忙見禮道:“我是安思郁,見過師兄!”
“思郁……思郁……”紀凌寒忙上前一步將安思郁扶起,并未理會從旁言子期不善的目光,方才的倨傲和玩味之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卻是不敢相信的欣喜之色:“你……你居然都長這么大了!”
夾雜著幾絲淡淡的苦笑浮上面龐,紀凌寒喃喃道:“也是,都過去這么多年了?!?p> “你什么時候多出來一位師兄?”言子期問向安思郁,眼神卻始終盯著紀凌寒的一舉一動,警惕之色仍未減半分,安思郁道:“是我?guī)煾傅莫氉?,也是我娘唯一的徒弟,為醫(yī)天分極高,八歲起便可獨立坐診,只是……這么多年,我都沒有再見過他,而且……”她不解道:“師兄為何改了姓氏?你的名字明明是李凌寒?!?p> “并未改姓氏,只是隨母姓罷了?!奔o凌寒只是淡淡回答,又聽她提起了李濟世,這才問道:“父親他老人家還好么?”
“還好……可是這么多年,師兄你究竟去哪里了?為何不回去看看師父?”安思郁疑道。
“這……”紀凌寒面上苦澀之色愈重,忙轉(zhuǎn)言道:“先解眼下之事吧,敘舊的事,以后有的是時間?!?p> “是,”安思郁忙點頭,將藥方盡數(shù)遞予紀凌寒,道:“癥狀倒是不罕見,只是對癥之藥,皆不見好?!?p> 紀凌寒接過藥方,只是淡淡一瞥便放在別處,道:“正如我所說,若并非真正的對癥,自然不能見效?!?p> 傅嫣見他話并未說道正題上,不由譏諷道:“不是‘仙醫(yī)’么?那豈不是一眼得知病癥所在、該如何醫(yī)治?”紀凌寒卻不生氣,只是笑著搖搖頭,道:“讓你失望了,我才尋來此處,還未能有任何進展。”他又看向安思郁,壓低聲音道:“師妹,你怎么看?”
安思郁點點頭,向傅嫣等人問道:“請問染病者,除逃難至此的民眾外,是否還有他人?”
傅嫣答道:“大部分皆是難民,也有部分安排難民的士兵?!?p> “沒有當?shù)孛癖??”安思郁疑道?p> “目前沒有?!备垫痰馈?p> 安思郁與言子期不約而同的抬起了頭,對視一瞬,言子期道:“并非食物和水。”
“嗯。”安思郁點頭道:“可確定是由人帶入,但應該也非空氣或其他媒介傳播,否則染病之人將多到不可估量。這樣看來,應是直接接觸過病患之人,感染風險最大?!?p> 言子期點頭贊同。安思郁向身后醫(yī)師問道:“請問病患癥狀除高熱不退,是否還伴有其他?”
醫(yī)師們多面露不快,僅一年輕些的醫(yī)師答道:“周身青紫,白日神志不清,入夜盜汗夢魘?!?p> 安思郁一怔,重復道:“周身青紫,盜汗夢魘?”
“是?!蹦轻t(yī)師回道。
“是否可以給我紙與筆?”安思郁問道。
得到肯定回答后,安思郁迅速執(zhí)筆,在紙上龍蛇飛舞,末了,輕輕吹干紙上墨跡,遞與其余醫(yī)師,道:“眾位請過目?!?p> 眾人紛紛接過查看,其中最為年長的一人看畢,竟陡然色變,將此紙摔在地上,大叫道:“狗屁不通!你怎敢以‘溪暮’入藥?”
其余眾人亦是連連擺手搖頭。紀凌寒卻將藥方從地上拾起,仔細看過,凝眉道:“離魂?”
“嗯,我早該想到的!應是離魂?!卑菜加酎c頭道。
言子期望向她,不解道:“何為離魂?”
安思郁道:“倒不是真的離魂。我娘生前曾著古時醫(yī)典一籍,書中所寫古時百年前曾有一個村莊,超過一半的人都患有一種怪病,身僵意鈍,高熱不退,神志模糊,難以安睡,像極人失了魂魄一般,故將此癥喚作‘離魂。’”
“那么,這‘離魂’之癥,源頭為何?”言子期問道。
“我娘也不知?!卑菜加魮u頭道,“書上記載,‘離魂’之癥不易見,但‘溪暮’,或可醫(yī)此癥,我娘根據(jù)古方所記,融匯自己的經(jīng)驗,寫出了這張藥方……”
紀凌寒在一旁靜靜望著安思郁所寫藥方,似在躊躇些什么,一言不發(fā),而眾醫(yī)師紛紛搖頭表示不認同,一位年長醫(yī)師不屑哼道:“你所說令堂所著醫(yī)書,我等皆未讀過,即便紀仙師是你師兄,恐也難讓人信服!”而傅嫣聽聞這些言論,不由怒道:“我家郁醫(yī)師是郁貞醫(yī)師之后,而這個人,”她指向紀凌寒,道:“多年未出現(xiàn),現(xiàn)在跳出來自稱是郁貞醫(yī)師之徒,誰知是不是江湖騙子?不該被信服的,也應該是這個人吧!”
安思郁一怔,的確,她太快的相信了眼前之人就是自己十幾年未見的師兄,也未曾想要辯其真假,此刻望向紀凌寒的眼神,不由也多了幾分懷疑。見狀,紀凌寒無奈一笑,從懷中取出一物,徑直遞予安思郁。
言子期卻先她一步接過此物,見是一藍布包裹的扁平之物,言子期仔細檢查,確認毫無問題后,才交予安思郁打開。安思郁細細展開藍布包裹,露出其中之物:竟是一本書!
安思郁見此書封面,先是一驚,忙輕翻內(nèi)頁……愈翻,帶著喜悅之情的熱淚便愈加欲落,“這是娘所著之書!”安思郁大叫道。
言子期凝望著此時此神的她,道:“確定?”
“確定!”安思郁一手抹了眼前模糊視線的水氣,肯定的道:“這是我娘的字,不會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