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怕子彈,鬼卻不怕,子彈只會激怒它們。
惡鬼停下腳步,俯身蹲地,昂頭怒瞪我們的姿態(tài)有點像......癩蛤蟆。
它不斷扭動脖子,發(fā)出尖利刺耳的咆哮,聲音仿佛能刺穿靈魂,揪起心底最深處的脆弱,然后凍得僵冷。
“喂?喂?組長,你那邊怎么了?什么東西鬼叫鬼叫的?”
聽筒里,傳來了急促的詢問,也把我被怔住的思緒拉了回來。
說我們撞鬼了?誰會信?
“林組長遇到生命危險,速到安息園北坡支援!快!快!快!”
“什么?你是誰?”
我無暇再對電話那頭解釋,匆忙掛斷,拉起驚魂未定的林勝男,轉(zhuǎn)身就跑。
我們必須跑!
因為,惡鬼撅起了屁股,蓄勢待發(fā)的感覺,分明就是野獸助跑的前兆。
事實證明,我的做法是對的。
惡鬼的四肢瘋狂揮舞刨動,如同健步如飛的蜘蛛,朝我們追來。
然而,先見之明卻在現(xiàn)實面前無能為力。
我們還置身于鬼打墻的困境里,有了在后面追逐的參照物,詭異的情形只會更加詭異。
視線里。
看到了本該在我們身后的松樹。
看到了本該在我們身后的惡鬼。
還有正在奔跑的我,和林勝男。
邪乎!我們看到了自己的背影,正被惡鬼追逐的背影。
只是,奔跑格外遲緩,就像慢鏡頭。
鬼卻速度不減,眨眼就追上了背影。
我和林勝男都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去,果然,身后的惡鬼已近在咫尺。
它猛地躥了起來,咆哮間,張牙舞爪撲向了我。
完了!
英年早逝,要和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可是。
腕表原主人的死因,我還沒查清楚!
那個又愛又恨的女人,也還沒對她說出最想說的話!
遺憾!
我閉上含淚的雙眼,強忍著顫抖和尿意,緊緊握住林勝男的手,能和眾多女人中最愛的她共赴黃泉,或許,也算老天給我的補償了吧。
“男男,我愛你!”
“哈?”
我聽到了林勝男的驚詫和不悅,饒是生死當前,她依然對我這般......不屑?
奇怪!疼痛的撕咬和黑暗的深淵為何遲遲不來。
我睜開了眼。
鬼,不見了!
我和林勝男都完好無損,憋得胸悶的緊張被釋放,我大口喘息著。
她猛然將柔荑從我手中抽回,滿臉驚疑地問道:“你剛剛怎么回事?脖子突然就發(fā)光了,那只鬼也一下就不見了!”
“???”
“你是不是戴著什么驅(qū)邪的東西,比如護身符?開過光的項鏈?”
我哪有這種東西?
下意識摸向了兩枚結(jié)痂的瘡疤,心忖著,難道和這個突然長在我脖子上的東西有關(guān)?
不對!
結(jié)痂不見了,我摸到的,是濕黏黏的膿淤。
又感染了?不待我多加思索,松樹后,惡鬼再次探出了頭。
這是什么情況?就好像,我們被困在了循環(huán)不斷的片段里。
這次,惡鬼改變了行動方式。
它朝我不甘地咆哮兩聲,怨怒的眼神里,還有無奈。
然后,它如同炮彈發(fā)射,猛地朝林勝男撲去。
猝不及防!
林勝男嚇呆了,我腦海中卻有一道靈光閃過。
光?!
林勝男說我脖子曾經(jīng)發(fā)光,鬼就消失了。想來,它的第一目標應(yīng)該是我,現(xiàn)在卻優(yōu)先襲擊林勝男,難不成,它拿我沒辦法?
心念起,我也顧不了許多,閃身擋在了林勝男前面。
雙臂一張!
只等待著,自己要為紳士氣概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咻!
惡鬼竟然驀的在我身前消失了。
隨之,它又從松樹后探出腦袋。
我弄不懂緣由,卻把握住了眼下的情況。
惡鬼只要對我襲擊,就會被重置到出現(xiàn)在松樹后的時間......大概,或許,是這樣......吧?
至少,我安全了,有了我的保護,林勝男也是安全的。
身后,林勝男緊緊抱著我的腰際,背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她不停顫抖著,還有嗚嗚低泣,說到底,鐵娘子再彪悍,終究也還是個女人。
她被嚇壞了。
“男男,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護花的責任感,讓我挺直腰板和惡鬼怒目對視。
人心就這么奇怪,當你洞悉對方無法對你構(gòu)成傷害時,恐懼也會隨之煙消云散。
或許,我們怕的根本不是鬼,而是自己的弱??!
惡鬼不再冒然行動,就這樣焦灼地和我對峙著。
直到,遠遠傳來了呼喊聲,它才將身影完全掩沒到松樹后。
“組長!”
“林組長!”
調(diào)查官們終于趕到,鬼打墻連同惡鬼,也一起消失了。
松樹后空無一物,大坑里,卻挖出了一具枯骨。
我要做的,就是等待鑒識結(jié)果,到時再找波仔打聽情況。
林勝男恢復了冷冷的表情,卻破天荒主動提出送我一程。
“我下車了,得回去好好補一覺!”
“嗯。”
剛關(guān)上的車門再次打開,林勝男探出身子綻放著如花笑靨,“剛才......謝謝你,朋友!”
好美!卻已屬于別的男人。
那聲“朋友”,是在刻意提醒我,我該有的不是期待,而是失落。
如何解釋撞鬼?不!只會被當做精神病。所以,我們在調(diào)查官到達前一刻便約定好,這場詭異的死里逃生,就當做彼此的秘密吧。
至于埋尸消息的來源,我沒出賣水冰淼,堅持是道聽途說、坊間傳聞,希望能糊弄過去。
我租的小單間,離偵探社不遠,簡單又隨便。
唯一的亮點,是樓與樓距離很近,打開窗戶就能握到美婦鄰居的纖纖玉手。
她成熟嫵媚,還是單身。
每天,我們都微笑著點頭,卻從未說過話。
清晨、傍晚,她會穿著薄薄的睡裙在窗邊看書、吃飯,或是做些別的事。
光線照耀,單薄通透下的美妙細節(jié)纖毫畢現(xiàn)。
她不吝向我展示這一切,或許,孤獨寂寞讓她憋得難受吧。
窗戶緊閉,我沒等她出現(xiàn)。
因為緊張和疲勞,倒上床,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朦朧中,我被你一陣歌聲吵醒,惺忪的睡眼剛睜開,就被燈光刺得生疼。
燈光?我回來時沒開燈?。?p> 猛地坐起身,渾身再次被冷汗?jié)裢?,床尾竟然坐著位短發(fā)女子。
她正在低低吟唱。
「以為世界臟了,我紅了眼睛。以為天空黑了,我紅了眼睛......」
這不就是何琳喜歡的那首《紅眼睛》嘛,聲音飄忽不定,比魔幻的原唱還要毛骨悚然。
她的背影越看越眼熟,漸漸和照片里的何琳重疊。
可是,何琳已經(jīng)死了呀!那具枯骨保不齊就是她。
夭壽!
我到底被卷進了什么奇怪的事件?
就在我快要被恐懼和窒息逼瘋時,女子緩緩轉(zhuǎn)過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