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圣誕晚宴
公布期中成績排名的第二天，肖劍覺得上課一下子變得輕松好多，不用再為莎娜奮力地記筆記、不用再擔心莎娜會不會聽不懂，上課反而變得感覺有點無聊。
麻雀在教室外面那排楊樹的禿枝上成群結(jié)隊地嘰嘰喳喳，好像在拼命抵抗冬天的到來?？粗S薇的背影，他忽然想到了下周的圣誕節(jié)。每年圣誕前夜，別墅物業(yè)都會組織的圣誕節(jié)業(yè)主聯(lián)誼晚宴，他又能與許薇共同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了。
從大雜院搬過來后，他們兩家每年都會去參加物業(yè)組織的圣誕晚宴，一方面大人們想讓孩子們高興高興，另一方面他們也想在晚會的抽獎環(huán)節(jié)試試手氣，為過年圖個好彩頭。開學以來自己一直忙著幫莎娜，根本沒顧上拉近和許薇的感情，正好可以借著這次機會縮短和許薇的距離。
肖劍正在為自己的好主意暗自慶幸，下課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考。他懶洋洋地收拾書本，嘴角還掛著得意的笑。
“除了學習，班長還有什么興趣愛好呀？”
肖劍抬頭，又是那個女生，站在他面前，雙臂環(huán)抱，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她上次的故意造作讓他對她沒什么好感，不知道她怎么又突然出現(xiàn)了：“沒什么特別的興趣愛好?！彼S便敷衍了句。
“我猜，你連我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呢吧？你不問問嗎？作為班長連班里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不太好吧？”女生沒打算結(jié)束談話。
她說的對，埋頭幫莎娜這三個月來他根本顧不上認識其他人，當然，他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沒辦法岔開話題。
“你叫什么？”
“你終于主動問我的名字了，讓你開口還真有些難度呢?！迸鷳醒笱蟮恼Z氣里帶著點得意。
“安糖，安靜的安，糖果的糖?！蓖ｎD了兩秒，她說。
“哦?！彼幌肟禳c結(jié)束對話。
“作為班長，不可能沒有興趣愛好吧？”安糖沒打算放棄糾纏。
他現(xiàn)在沒事可做了，所以也沒了逃避她的借口，況且作為班長，眾目睽睽之下生硬的拒絕一個女生讓人看來總是不好的。
“打打籃球什么的?！彼p描淡寫地回應(yīng)。
這樣的對話持續(xù)到上課鈴響起。
以后的幾個課間也是如此，只有中午吃飯時間讓他稍微安靜了會兒。
下午最后一次下課鈴聲終于響了，他逃也似的沖出了教室。
剛享受了一天的自由就又陷入另一片沼澤，肖劍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無奈地感嘆自己的處境。不過，或許是尚不熟識的新鮮感才讓她對我充滿興趣吧？或許過陣子就不這樣了，他一貫的樂觀態(tài)度占據(jù)了主導。他沒在這件事上停留太多時間，起身，走進臥室，從墻上拎起滑板，就又出去了。
然而令肖劍沒想到的是，之后的一個禮拜，安糖都充斥著他的課間和午休。
他很詫異，她哪來的這么多話題能夠一直在他耳邊滔滔不絕。對他來說，性格里不羈的一面開始躁動，他覺得她再這樣下去自己實在快忍不住了。
“昨晚的電影看了么？”課間，她又興奮的蹦到他身邊。
他很想發(fā)作，但是忍住了，因為今天是圣誕前夜，他不想破壞了興致。
“沒有?！彼恼Z氣直接又生硬。
吃午飯的時候，他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他跑去食堂，在排隊打飯的隊伍里找到了許薇。
“今晚的圣誕節(jié)晚宴我去你家接你，我們一起過去，好么？”他站在許薇身邊，眼里流露出溫柔。
“嗯?！痹S薇扭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浮現(xiàn)出他熟悉又溫柔的笑。
放學鈴聲響了，他飛奔到家，從衣柜里拿出那套不久前定做好的西裝，換上，在那面大大的穿衣鏡前仔細地扎好領(lǐng)結(jié)，從衛(wèi)生間的儲物柜里拿出發(fā)膠在頭上噴了噴，把頭發(fā)向后捋出造型，最后又從衣柜的抽屜里翻出他那瓶“愛馬仕大地”在左右手腕處噴了下。
一切準備停當，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了，他跟父母打了聲招呼，套上外套就跑去許薇家了。
按動了許薇家的門鈴，片刻后，門被打開，裹在淺灰色長款狐貍皮外套里的許薇出現(xiàn)在眼前。
她今天真是美極了，平時總是用一根粗皮筋綁著的馬尾被她盤在腦后，讓她臉部的輪廓顯得清晰柔美，秀麗的五官在淡妝地襯托下顯得清新自然，纖細的脖子上戴著一條細銀項鏈，項鏈前面墜著的一顆淡紫色珍珠圓潤光滑。
肖劍趕忙側(cè)身，曲臂。許薇走出門，伸出左手，挎在他彎曲的小臂上。兩人沿著布滿歐式庭院燈的小路緩緩朝物業(yè)服務(wù)大廳走去。
幾個轉(zhuǎn)彎之后，物業(yè)服務(wù)大廳的半圓形玻璃穹頂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視野里。
“啊?！彪S著許薇一聲輕呼，肖劍感覺手臂被用力拽了一下。他趕忙伸出另一只手接住許薇正在下沉的身體。
“怎么了？”肖劍緊張地問。
許薇沒有回應(yīng)，幾秒之后才緩緩起身。
“沒事?！彼p聲答，兩個人繼續(xù)朝前走。
園藝磚鋪設(shè)的路面光滑平整，根本瞧不出任何縫隙。
他側(cè)頭，借著庭院燈微弱的光影，他看見了她臉上緊繃的表情。
“到底怎么了？”他追問。
半晌過后，“是漸凍人癥?！彼鼗貞?yīng)。
“漸凍人癥是什么？”
“是……”
她剛開口，卻沒有再說下去。
肖劍沒有追問，卻牢牢記在了心里。
每年物業(yè)的圣誕晚宴都布置的很精心。單獨坐落在別墅區(qū)中央花園后面的擁有半圓形玻璃穹頂?shù)哪軌蛉菁{得下幾百人的物業(yè)服務(wù)大廳被裝飾的富麗堂皇。暖黃色的射燈從玻璃穹頂下的環(huán)形墻壁四周打下來，讓站在里面的每個人都感覺自己好像主角。四周穿插著的各色花樣投影燈在墻上和地上打出不同的圖案，它們按照不同的節(jié)奏在墻壁和地面游移，置身其中，讓人有種夢幻般的奇妙感。仰頭張望，圓頂外的夜空閃爍著無數(shù)繁星，盯著它們看上一會兒，又讓人有種仿佛置身室外的錯覺。白玉蘭大理石鋪設(shè)的墻壁和帶黑色復古花紋的米色大塊地磚相得益彰，環(huán)形墻壁四周立著的四根與墻齊高的粗大羅馬柱奠定了服務(wù)大廳歐式仿古派系的裝修基調(diào)。一進門右邊靠墻擺著一棵巨大圣誕樹，上面掛滿了彩色的串燈一閃一閃的，一顆銅制的星星插在樹頂顯得厚重閃亮，樹上掛著很多小小的外面包著彩色糖紙看起來像是拐棍、足球、禮盒形狀的巧克力供小孩子們隨意拿取，樹下面是為抽獎準備的用絲帶綁著的各種顏色的禮盒大大小小的堆在一起，看起來像一座小山。門正對面的墻前面擺著一條長長的餐桌，餐桌長的幾乎快要觸碰到兩邊的墻壁，桌子上擺滿了盛滿各色菜肴的自助餐爐，在燈光的照射下銀光閃閃的。餐桌兩端排列著整整齊齊的高腳杯，里面倒?jié)M了香檳。餐桌的左邊有一個不大的鋪滿深紫色圈絨地毯的圓形舞臺，舞臺上立著一只金色的搖麥。
莎娜跟父母第一次參加物業(yè)組織的圣誕晚宴，剛一進門便被大廳富麗堂皇的設(shè)計和美輪美奐的燈光吸引?？粗矍拔餮b革履和身著各式晚禮服的男人女人們，她才明白自己精心挑選的白色高領(lǐng)套頭衫和紅色薄毛呢包身長裙在人群中是顯得多么普通甚至有點不入流。
她還沒來得及多想，站在門口的服務(wù)人員就彬彬有禮地從她手里接過了她剛脫下來的羽絨外套，用一個大大的塑料袋包好，放在靠墻的一排儲物格里面了。隨著不斷涌入的人流，莎娜來到了會場中央。
片刻之后，主持人走上舞臺，說了一番祝福的話后宣布晚宴開始。通過主持人的開場白，莎娜才明白，原來這是一場為富人們提供結(jié)實和拓展人脈關(guān)系的晚宴，在做佛牌香蠟生意的父母趕忙抓住這個機會舉著酒杯到處拜訪結(jié)實新鄰居們?nèi)チ耍涣粝滤约簾o所事事地在會場里閑逛。
她覺得有些無聊，想喝杯香檳，便朝餐桌一邊的盡頭走去。
繞過人群，盛滿香檳的酒杯一排排擺在桌子上近在眼前。她剛要走過去，一對年輕男女從桌子側(cè)面繞過來，分別從桌子上端起一杯香檳抿了一口，然后微笑著開始了交談。當她的視線聚焦在他們臉上的時候，她恍然發(fā)現(xiàn)，那兩個人居然是許薇和肖劍。她站在那兒不再靠近，默默地看著他們。
許薇一改往日的風格，長發(fā)盤于腦后，展露出她柔美的臉部和頸部輪廓，身上的一條銀灰色吊帶絲綢長裙，搭配脖子上點綴的淡紫色細銀珍珠項鏈讓整個人顯得大氣華美。而站在她身旁的肖劍，一身精致的西裝打扮，頭發(fā)故意向后捋出造型，整個人看上去俊朗有型。兩個人捧著酒杯面對面站著聊天，臉上都浮現(xiàn)著溫柔的笑。
原來許薇也住這里？！這讓她大吃一驚。在學校許薇是個不怎么說話的女生，總是安靜地在座位上做著自己的事，低調(diào)地有時甚至讓人忽略了她的存在。原來她早就和肖劍是鄰居了！更讓她覺得意外的是肖劍對她的態(tài)度看起來就像一家人一樣，親切、溫柔。
回想起開學三個月來肖劍每個課間和午后都坐在自己身邊認真傾聽自己回顧課程時的畫面，那些已經(jīng)讓她習慣了的用心和陪伴讓她從心底生出一股濃濃的醋意，她覺得許薇變得和現(xiàn)在的安糖一樣，令她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