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新雨坐在科室辦公室,正拿著一片蜜橘逗著一個叫平安的小男孩。可憐平安生下來就被父母拋棄了,是群眾發(fā)現(xiàn)報警然后被警察送到他們醫(yī)院來的,名字是護士長起的。其實平安身體沒有任何的問題,大概是因為兔唇的原因,家里人才不要他的。也是因為找不到親人,所以一直放在醫(yī)院里養(yǎng)育。今天這個護士帶帶,明天那個醫(yī)生養(yǎng)養(yǎng),奶粉、尿布什么的用的都是醫(yī)院的,身上的衣物有些是家里有小孩的醫(yī)護帶來的,有些是他們湊錢買的??傊?,好好歹歹也把平安養(yǎng)到了一歲半。做過幾次手術(shù)后,他的兔唇已經(jīng)修復得差不多了,其實是一個可愛漂亮的男孩子。
令人難過的是,平安很快就要送去福利院收養(yǎng)了,醫(yī)院不能也不許長期這樣養(yǎng)著一個孩子。她雖然才來不多久,但也很喜歡這個孩子,畢竟一個會親得她滿臉口水的奶娃娃,是眾人的牽掛。
帶實習醫(yī)生小藍的主任醫(yī)生姓張,是當?shù)匾晃毁Y歷頗深的兒科醫(yī)生,在全國都是數(shù)得上名號的。她覺得自己很幸運,可以在這樣的醫(yī)生手下學習。張主任很嚴厲,對各方面要求都非常高,眼里揉不下一點沙子。想要在她手里出師并不容易,但如果能得到她的認可,也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藍新雨已經(jīng)按著醫(yī)院規(guī)定的排班上班了,每周有2-3天要值夜班,雖然在沒有大事故的情況下是可以休息,但一旦有情況發(fā)生,她要第一時間做相應的檢查和通知主治醫(yī)生進行治療。
這天晚上,輪到她值夜班,不知道是不是傍晚奶茶喝多了原故,都十一點多了還毫無睡意,在護士站和小護士們你一言我一語聊著天。突然,對講機里發(fā)出了緊急呼叫:“新生兒科新生兒科,一個危重嬰兒要送過來,臍帶脫垂。”
話音一落,在座的幾個人都是一驚,就立刻有條不紊地開始做準備工作。一個護士快步跑向NICU通知里面的值班護士做好準備工作,藍新雨則回到辦公室給張主任去了個電話,通知她過來主持大局。臍帶脫垂這種情況不是她這個菜鳥醫(yī)生應付得了的。
張主任雖然上了年紀,但做事從來不含糊,知道情況不好很快就趕了過來,一邊聽著婦產(chǎn)科醫(yī)生匯報一邊觀察新生兒情況。產(chǎn)婦因為感到身體不適住院保胎,卻沒想到意外還是發(fā)生了,好在醫(yī)生及時發(fā)現(xiàn)了臍帶脫垂,做了手術(shù)取出嬰兒。
才7個多月的育齡就突然降世的孩子,體重不到600g,小得就一只手掌就能托住。藍新雨站在外圍觀察著嬰兒的情況,一張小的不能再小的皺巴巴的小臉,連自主呼吸都不會,只能發(fā)出極其微弱的嗚咽聲。她的皮膚透明的像能戳破一樣,全身無力四肢癱軟躺在手術(shù)臺上,面對醫(yī)生的檢查沒有一丁點的反抗。
心電圖機傳來了不詳?shù)闹刚?,嬰兒停止了心臟跳動。但大家并沒有放棄,一個醫(yī)生開始給嬰兒實施搶救,伸出兩根食指摁向嬰兒的胸口開始做心肺復蘇。手指用力有節(jié)奏的摁著嬰兒脆弱的心臟,雖然不知道別人怎么想的,但于藍新雨來說,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參與一次搶救,她真的想從死神手里奪回這個孩子的生命。
藍新雨接棒開始做同樣的心肺復蘇,手指觸摸到嬰兒身上還帶著溫熱的皮膚時,她居然眼眶一熱,心想一定還有希望的!這么小的孩子是不能做手術(shù)的,強效藥也不多,連電擊都不能做,只能盼著這個措施有效。
藍新雨的手指都按得抽筋了,才被護士替了下來,她焦慮緊張地看著心電圖機,祈禱著一定要恢復跳動。
大概這個孩子足夠堅強,也是上天的眷顧,她挺了過來。呼機面罩幾乎罩滿了她整個臉龐,那樣小的身體上插著好幾根管子。看著她安安靜靜地睡在保溫箱里,全身通紅,緊握成拳的小手好像在積攢無窮的力量。她覺得好欣慰,原來做著自己喜歡的有意義的事情,這樣令人心安。
張主任交待了幾句,就帶著他們幾個走出了ICU。一邊摘下口罩一邊叮囑著后續(xù)注意事項。剛出來就被幾個孩子的家長圍住,你一言我一語的詢問著孩子的情況,張主任簡要地說明了下情況,就準備走了。藍新雨跟在她身后沒走幾步,就聽見后方有人叫她。
一個并不認識的男人試探著問:“你是藍新雨嗎?”
她點點頭,眼前這個個子不高的男人她并不認識啊。男人指了指自己,笑著說:“我,謝宇??!”
見她仍是一點懵懵的看著他,男人笑得更歡了,用手在自己頭上比劃了一下才說:“我啊,173啊!記得嗎?”
藍新雨一瞬間腦袋像被雷劈了一樣反應過來,是他啊!那個帶著銀框眼鏡斯斯文文的男生,怎么和她印象中不一樣了?
見她想起來了,謝宇倒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說:“近視眼睛做了手術(shù),沒戴眼睛了估計你沒認出來。”
藍新雨笑了笑,才問:“你怎么在這?剛剛那個搶救的孩子是...?”
“是我侄女。唉,怎么會搞成這樣,我姐那預產(chǎn)期還早呢,不到日子小孩就出來了。一家人都嚇壞了。我姐夫在陪著我姐,我就到這來了?!?p> “這樣啊?!?p> “既然你是熟人,我就多嘴再問問,孩子到底什么情況?”
藍新雨看了看圍在她身邊的眾人,臉上都是一副擔心詢問的模樣,藍新雨緊張的咽了嗯口水才說:“情況我們張主任剛剛已經(jīng)跟你們解釋了,孩子暫時搶救過來了,還是要住保溫箱觀察情況?!?p> 聽了這話,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走上前兩步拉著她的手問:“醫(yī)生,小閨女那是會好了?”
藍新雨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她想學著張主任的樣子三言兩語避重就輕地解釋一下,耐何自己做不到,那一雙雙望著她期盼著希望的眼神令她心底一顫。她斟酌了一下才看著謝宇說:“你們也不要太著急,孩子表現(xiàn)得很堅強,你們也要抱有希望堅持治療,我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的?!?p> 謝宇使勁的點著頭,說:“姐姐姐夫說了,只要還有希望就一定治,藍新雨,麻煩你就多費費心!”
她笑了笑,拍了拍老人家的手就走了??蓻]走多遠,謝宇又追了上來,一會搓搓手,一會撓撓頭,站在她跟前好一會才說:“那個,那個,你看你哪天有空我想請你吃個飯?!?p> 他這副樣子挺逗的,藍新雨的思緒模模糊糊地又飄回了記憶里的那個晚上,她笑著說:“你不用這樣,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和你家人放心吧,孩子我們一定會盡力照顧好的?!?p> 謝宇應了一聲,想了一會才說:“也不全是那樣。就...咱們怎么樣也算是校友吧?你回來了又這么巧再遇上,還是賞臉一起吃個飯吧?!?p> 藍新雨不好再拒絕,只好互相留了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謝宇最后憨笑著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人又善良又漂亮?!?p> 這話聽得她人一囧,再說了幾句就趕緊走了,緩了好半天才把自己從尷尬的情緒中撈了出來。
可是今天晚上似乎并不想讓藍新雨消停,一晚上居然收了八個危急癥的嬰兒。原來還打算睡個糊涂覺的她一直跟著張主任身旁不敢懈怠,打起精神學習觀摩整理病歷,恍恍忽忽間才發(fā)現(xiàn)都已經(jīng)是第二天8點了。
交了班,她疲憊地走出醫(yī)院大樓,藍新雨抬手擋了擋猛然射在自己臉上的陽光,好刺眼。摸到自己的劉海,好像好幾天沒洗頭了,怪油的。扯下手上的手繩順手就扎了一個馬尾,拖著腳往外走。
不知道為什么,有種奇奇怪怪的感覺讓她停下了腳步,她轉(zhuǎn)頭望向那輛京A牌照的SUV,這里倒是少有外省的車,也難怪她會覺得異樣。看不清車里是否坐了人,它黑咕隆咚地像一個黑洞一樣吸引著藍新雨的目光。
但她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垂了眼眸搖了搖腦袋,提醒自己不過是三十幾個小時沒睡罷了,哪來那么多異樣的情緒,回陳默家補覺才是正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