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杜奈溫

　　“所以，這個杜奈溫是？”

　　到了北城的雨季，天氣便再未見過一絲放晴的跡象。

　　關(guān)毓就選在了這樣一個雨天來拜訪施方也。施方也在半山腰修了一座極具漢唐風格的屋子，傅曼笙最近去拍戲，他便一個人住在了這里。

　　山里極靜，到了下雨天，檐下就會連起細密的雨幕，游廊一角的素色風鈴拍打著清脆的聲響，屋中泥爐上茶壺正散發(fā)著騰騰熱氣，施方也放下關(guān)毓之前遞來的ipad，這才不疾不徐地執(zhí)起壺柄。

　　壺身半傾，清亮的茶湯落在關(guān)毓面前的杯子里，蕩起一圈漣漪。

　　關(guān)毓呷了一口茶水，才指著屏幕上的資料說道：“事情遠比我想的要復雜得多?！?p>　　“杜奈溫，曾經(jīng)是昆千貢一線最大的女毒梟”關(guān)毓神色冷漠：“她和關(guān)山北，曾經(jīng)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關(guān)系”

　　“什么？！”雖說看完資料時，他心里也對這些事情有一絲準備，但在聽見關(guān)山北曾經(jīng)和這樣一個手段殘忍的女毒梟有過關(guān)系，施方也還是忍不住咋舌：“關(guān)山北……和這個杜奈溫，我靠，不是吧？”

　　“但是杜奈溫五年前已經(jīng)死了”關(guān)毓滑動了一張圖片：“她死于警方圍捕前，一場大火燒的尸骨無存，當時她收養(yǎng)的那個孩子，下落不明”

　　“五年前”施方也聽見這個特殊的時間點，沒忍住追問：“難道……”

　　“但是有人曾在墮龍江附近見過她”關(guān)毓補充著說道：“就是鹿箏和關(guān)山北出事前后的時間”

　　“我覺得你應該問問鹿箏”施方也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關(guān)竅連接：“她是最后一個見到關(guān)山北的人，如今她恢復了記憶，所以如果還有人能說得清楚這些事，那只會是她了”

　　“我不想她參與這些事”關(guān)毓有些疲憊的摘下眼鏡，捂著自己的雙眼：“關(guān)山北肯定有問題”

　　“什么？”

　　“我說不清楚，但他真的哪哪都很奇怪”關(guān)毓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證據(jù)來佐證自己的猜想。而這種不安感令他有些焦躁。

　　他懷疑，面前這個關(guān)山北是被人冒充，他根本就不是關(guān)山北。

　　這說出去誰能信。

　　“來咱們從頭捋一遍”施方也看他神色郁郁，也知道這次的問題嚴重：“五年前，關(guān)山北和杜奈溫曾有過戀愛關(guān)系，首先我們可以知道的是，當時鹿箏對這個事情知道的概率很小，不然按照她的性格，關(guān)山北早就沒命了，然后就是杜奈溫由于警方圍捕假死脫身，而四年前，關(guān)山北和鹿箏出游，關(guān)山北意外身亡，尸體下落不明，鹿箏出了車禍喪失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四年后，關(guān)山北安然無恙歸來，整整四年的空白，還有未提及任何與杜奈溫有關(guān)的信息”施方也說到這，忍不住皺眉：“你應該告訴鹿箏，她需要提防關(guān)山北?！?p>　　“可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關(guān)毓嘆了一口氣，神色里有極為罕見的怯懦：“我不知道如果我說出對關(guān)山北不利的話，鹿箏會有多少相信我，又會多少相信他?！?p>　　十多年的光陰流轉(zhuǎn)，當初鹿箏所熟悉的那個陰郁而內(nèi)向的關(guān)毓其實始終未曾改變過，他在對待一切的競爭時，仍舊是最為自卑的那一個。

　　被拋棄，被遺忘，被歧視。

　　導致他缺少正確表達情感的能力，他也從未設(shè)想過，或許他，對別人亦是極為重要的存在。

　　“你是說，還有人在查杜奈溫？”鹿箏帶著藍牙耳機從跑步機下來，喝了一口水，滿眼都是震驚。

　　對面的人實際上是走鹿聞登的門路找來的黑客高手，這些時日一直在幫她追查，聽見她的話，經(jīng)過變聲器的嘶啞聲音肯定的回復：“的確有，并且對方應該也不是一般人。”

　　“行了我知道了”鹿箏擦了把汗，摁斷了藍牙耳機，有些摸不著頭腦。

　　還有誰會在查……會是關(guān)毓么？

　　腕上的手表彈出一條提示，是日常提醒下午要和喬安娜喝茶。

　　鹿箏瞧著，只覺得太陽穴不知是連著腦子里哪根筋抽著疼，一段塵封的往事，就這么猝不及防的席卷而來。

　　讀書時代的喬安娜無疑是個高傲的姑娘，她亦有著傲氣的資本。

　　名門出身，容貌昳麗，頭腦聰慧。少年時期無論鹿箏再如何厭倦那莫名其妙的?；ㄟx美，但肥大校服所包裹的，已初顯曼妙身形的喬安娜的確值得她鹿箏贊上一句美人。

　　鹿箏對向來不吝嗇與對美人的夸獎，用她那時的豪言壯語來說，漂亮姐姐誰不愛。

　　“鹿箏鹿箏你知道么，喬安娜家出事啦”

　　夏雨綿延的午后，返校對答案尚未開始，昨天狂歡了一夜的鹿箏此時還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的模樣，倒在桌上。直到被同桌強行扒拉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懵的，就聽同桌喋喋不休的開始散播八卦：“聽說她爸爸貪污被抓了，她爺爺當場就心臟病發(fā)，現(xiàn)在一團亂麻呢”

　　鹿箏就要睡著了，忽然給人拽起來是滿心滿眼的郁悶，她在腦內(nèi)緩慢的消化著對方說的話，結(jié)果是越聽越難聽，忍不住打斷了對方：“行了別議論了，人家家事”

　　“鹿箏你就是太好說話了！”同桌熱情遭遇打擊，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一副替她鳴不平的模樣，憤然：“她平時沒少踩你呢，還暗搓搓嫉妒你，也就你這個時候還能對她這么好?！?p>　　鹿箏倚著桌子，發(fā)現(xiàn)身邊不少人都在議論紛紛，低聲的耳語在夏日濕熱的空氣里厚重的壓的她快喘不過來氣，鹿箏隨口說了句我去透氣，便從后門徑直離開了。

　　鹿箏喜歡教學樓下面的游廊，每次心煩她都愛買上一份手抓餅在這待著，以前關(guān)山北會來陪著她，如今關(guān)山北由于報考了軍校，忙的昏天黑地，今天并沒有來

　　還有關(guān)毓……

　　鹿箏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張陰郁的面孔——前幾日聽說他出國了，她倒沒什么想法，走不走的，都是人家的事。

　　鹿箏啃了一口手抓餅，正要往里走，不知哪個角落傳出嗚咽的哭聲激的她寒毛炸立，差點沒給餅里的土豆絲嗆死。

　　“是誰？”

　　鹿箏咽下嘴里的食物，沖著游廊盡頭喊了一聲?？蘼暳⒖掏Ｖ沽?，一陣竄動之聲響起，從那頭走出來了一個鹿箏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雙眼紅腫頭發(fā)凌亂。不是正被大肆議論的喬安娜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