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接近尾聲的時候,鹿箏出院了。
那是一個傍晚,火燒云映紅了天邊,風還有一些涼意。她走在前面一言不發(fā),后面是尊貴的大鹿總拎著妹妹的大包小包,不敢有半句怨言。鹿聞登就是心虛,因為關毓這事,他們都知道。
剛出事那會他就想來看妹妹,只是一開始鹿箏在昏迷,醒了以后卻是誰都不肯見,把他和父母都拒之門外
母親急得掉眼淚,大罵父親當初讓關毓來代替關山北的行為,父親也無話可說,只是埋頭抽煙,這幾天鬧得家里都是烏煙瘴氣。
其實大家心里也都明白,這事他們誰也脫不了干系。鹿聞登沒要助理跟著,自己開著車把妹妹接上,車開出去好一段,他看了一眼后座的妹妹,試探的開口:“鹿箏……”
“知道你想問什么”鹿箏有些厭倦的側(cè)過了頭,避開哥哥探究的目光:“分手了?!?p> “哦……行,也好也好,對了你不是喜歡吃鹵菜嗎,哥帶你去吧,多蒜多辣椒多香菜對吧”
“不想吃,你把我送去公館吧,我最近誰也不想見”鹿箏不耐煩的止住了鹿聞登登話頭,這令他心里更是著急又無處說,好一會忽然。踩下油門:“你就沒什么要問我們的?”
“問什么?問你們?yōu)槭裁打_我?還是在我男朋友死以后找一個長得一樣的人來騙我?”鹿箏的聲音也多了些寸步不讓的尖銳:“我能怪誰?罵你還是打你?”
車內(nèi)沉默許久,直到鹿聞登重新發(fā)動了車子:“是我們的錯,我沒話說,你放心吧,關毓不會再有機會來煩你了?!?p> 夜色逐漸將天邊最后一絲紅色吞噬,晚風送著汽車駛向遠方,一切都再度沉入喧囂,消失不見。
鹿家的公館遠離市中心,位于賀泉山山頂,空氣清新,由于多年旅游業(yè)的開發(fā),這里的基礎設施建設也相對來說處于一個較為完善的水平,這里有著許多年代久遠的別墅,大多數(shù)別墅群是對游人開放的,類似于鹿家公館這種則不同,大多時候都是有人看守的,依照鹿家的傳統(tǒng),公館大多時候都是閑置著的,鹿家習慣在公館過年,只是今年鹿箏一個人上山住著了。
在鹿箏打開門時,李珺發(fā)現(xiàn)她對于自己的到來似乎毫不意外,有些泄氣:“鹿總,看我來不開心嘛?!?p> “誰又喊你來開導我了?”
山上的氣溫總是低一些,鹿箏穿著長袖長褲,不施粉黛,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喪氣的模樣,給她開了門就徑直往回走,到客廳的沙發(fā)里窩成一團,百無聊賴的對著電視發(fā)呆:”放心吧不想死,好得很,有事說事?!?p> 在鹿箏第五次走神的時候,原本是來開導她的李珺已經(jīng)完全看不下去這眼前的情況了,放下手里的零食,大發(fā)慈悲伸手去拯救了老板手里的慘遭蹂躪的毛絨抱枕,將它規(guī)整了一陣放在了旁邊:“鹿總,我英明神武的鹿總拿東西發(fā)什么脾氣?感情的事我外人不好插嘴,既然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好了和小關老師分開,那就是你做的決定,又在這失魂落魄的個什么勁?”
看鹿箏還是一副斗敗了的公雞的樣子,她想了想又勸了一句:“你討厭這關家兩兄弟騙你,照我看你也不是愿意放棄弄清楚原因的人,要不然就去弄清楚再把他們倆打一頓,要不然你就去喝瓶忘情水好不好?為了男人把自己弄成什么樣了你看看你?”
李珺有些心疼的碰了一下鹿箏額角的創(chuàng)可貼:“這本來就不聰明……這一下還能要么”
“李珺我看你是不想要這個月工資了……”鹿箏恨恨的咬牙切齒忽然又像個喪氣的母獅子倒回椅子里,聲音聽起來極其崩潰:“這都什么事兒啊,我的小叔子趁我失憶跑來跟我談戀愛甚至我們馬上要結婚了我的男朋友又跑回來了?你告訴我這姓關的一家有一個干人事的?”
“其實您這父母也不咋像好人”李珺撐著腦袋湊過去,語氣涼颼颼的:“小鹿,照你說的,你父母昨天給你的解釋是,是因為你受關山北的死打擊太大了甚至出現(xiàn)了精神方面的問題,才答應長得和關山北一模一樣的關毓來替代關山北。并且關家也是完全同意的,這一點畢竟我是在你和關毓交往之后才來的垚璨和你認識的,故而我不做評價??墒悄阆耄P毓好歹是個人不是商品,哪能就這么拿來當個工具一樣的用;
其次關家在咱這是新貴,雖然比不上你家有錢有權,但好歹缺不了錢,首先就可以排除關毓為了錢來給你當他哥替身的可能性”
說到這里,李珺停頓了一下:“你們倆在一起,他通過你媽拿到過什么政府資源嗎”
“他一個搞紀錄片的拿什么資源,去拍個專題片都是自個跑手續(xù)前前后后整了半個月”鹿箏無奈的捂住了眼睛:“所以呢?”
“不為錢不為權,一個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妙齡少男陪著您兩年談了兩年戀愛,怎么的,做關愛孤寡老人的熱心志愿者?”李珺看這丫頭一臉不在狀態(tài),只能有些頭疼的拍了拍桌子:“我并不是說這種趁虛而入趁別人失憶跑去鳩占鵲巢的行為很好,這種事情性別一換評論過萬……但是那個假死之后跑路的關山北,你跟他聊聊吧,起碼得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一聽見“聊一聊”,“知道怎么回事”之類的詞鹿箏就覺著之前腦袋受傷的地方這下更是隱隱作痛,平日耀武揚威的鹿總這會也只是一只縮頭烏龜:“知道了知道了,別念了再念人都沒了!”
幾日后。
關毓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短信,把手機揣回了自己的口袋,聽著病房里的哭聲還有關山北安慰父母的聲音,索性靠回椅子里,閉目養(yǎng)神。
關毓其實從來就沒后悔過,當年答應作為關山北的替身。
那時候鹿箏剛從車禍死里逃生,身心俱受到了極大的傷害,精神在很大一段時間里都極不穩(wěn)定,甚至無法配合警方調(diào)查關山北的死。在她的潛意識里,關山北從來都沒死,才會把關毓和他混淆。
在鹿父提出讓關毓陪鹿箏一段時間的時候,他真是片刻都沒有猶豫過的答應了。他就像是一個用了卑劣手段的小丑,偶得公主青睞,欣喜若狂的使出渾身解數(shù)......哪怕也只是一場夢。
不過夢也醒了。關毓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上面掛著的那條鏈子,還是鹿箏在“他的生日”送他的。
其實除早就離世的母親與這個“死而復生”的關山北,倒是沒人知道,他比關山北晚了一些出娘胎,其實一個在8.4號,一個生在8.5日罷了。
其實也不重要,也不是什么很值得記住的事情。
這時房門忽然打開,出來的是關世雄夫妻兩。
“你進去吧,你哥哥想見你。”關世雄長相本就頗嚴肅,多年從商更是造就了一個鐵血的性格,此時面對死而復生的兒子,神色上才有了些許的松動。一旁挎著他的正是他的妻子荀照韻,眼睛也是紅的,對關毓微微點頭致意,便與丈夫離開了。
見我。
關毓有些好笑的品味了一會這兩個字,下意識的用舌尖抵住了臉側(cè)的口腔內(nèi)壁,伸了只手推開房門。
推開門時,關山北正坐在床頭翻著一本書,那張和他十分相似的臉在暖色的光照耀下顯得分外溫和———從小到大,大家都喜歡關山北的溫和陽光。他學了四年,還是學的不太像。
“你來啦,坐吧。”關山北把書放在了身側(cè),招呼他坐下:“好久不見,關毓?!?p> 關毓興味盎然的打量了一陣自己這便宜哥哥,才反問:“終于不裝了?平時都一口一個弟弟,小毓,今天舍得直呼其名了?”
關山北聞言,神色有一絲細微的變化,卻被他極快的掩飾過去了,轉(zhuǎn)而笑了笑:“你不喜歡我很親昵的喊你,我知道,死而逃生一次,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p> “既然有數(shù),那就有話直說。”關毓看著對方和自己肖似的臉上溫柔的笑意,只覺得胃直抽搐,尚未痊愈的創(chuàng)面燒灼的疼——這總讓他想到那個畫虎不成反類犬的自己。
關山北似乎看了一眼外面,醞釀了一下才說“:這幾年發(fā)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辛苦了,替我照顧小鹿?!?“利益交換罷了,我答應關世雄以后,我能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你沒必要說那些?!标P毓抿住的唇幾乎如一條線般:“我和她分手了,你們以后如何,都和我沒什么關系?!?p> 砰的一聲,關山北和關毓同時回頭開向門口——是面色鐵青的鹿箏,她居然將木門砸的歪了些許,沒一會好幾個醫(yī)院的工作人員就來了,她也不回頭看別人,只說了句我助理一會來處理,便徑直走上前——————
狠狠的給了關毓一個巴掌。
那一掌打的夠重,關毓的臉一下就腫了起來。
“關毓,你可真是賤?!?p> 鹿箏咬著牙,憋出了一個極其猙獰的微笑:“我也賤,還當你有苦衷,我真是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