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石板上,蕩起了層層漣漪。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霧氣,明明是晌午,卻暗得像還未升起太陽的黎明。在這樣陰陰的天氣里,陸平和季冉一人撐著一把傘,緩緩的走在路上。
低頭看看紙上所寫的那家客棧,陸平輕嘆了一口氣。昨晚,修竹公子醒來后,很是客氣的與二人客套了一番,一來二往的,三人也算得上是相談甚歡。在離開之前,修竹公子特意用桌上的筆墨和紙寫下了一家客棧的名字,誠懇的放入了陸平手中:“既然二位不嫌棄,那明日下午,璟同友人靜候二位公子前往小聚?!?p> 陸平臉上的笑容抖了幾下,大哥,我只是客套了一下而已,你真的不必如此認真。
張璟繼續(xù)對著他微笑:“璟在客棧靜候二位。”
陸平笑著說一定會前往,說話間用余光掃了一眼手中的紙。嗯,嗯?這么遠?
撐著傘緩緩走在街上的季冉,頗有興趣的把手伸出傘外,任由雨水劃過他的指尖,笑道:“這一下雨,街上的許多風景和前幾日比起來,倒也多了幾分不同的韻味。其實,在小弟看來,不僅是雨后的景色美,這雨中的景色,也是很美?!?p> “季冉老弟自稱不善辭藻,倒是辜負了這雙如此會欣賞美景的眼睛啊?!标懫轿⒉[的眼眸里滿是笑意,“等哪日有空了,為兄帶老弟去拜訪鹿山書院里作詩最好的師兄,請師兄為老弟指點一二。相信以季冉老弟的天資,不出一年,就能有拿得出手的作品?!?p> “若是得閑,季冉定會再次拜訪鹿山書院的。”季冉半側(cè)過身向陸平微微頷首,“只望那時,驚岸兄莫要嫌棄小弟才好?!?p> 二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走了大半個時辰,等到了客棧門口,雨已經(jīng)停了。
陸平收了雨傘,在門口抖了抖雨傘上的水,和季冉一同進了客棧。一入客棧,季冉徑直朝正在算賬的掌柜走去,而陸平則趁這個功夫,仔細端詳起了這個客棧大堂里的情況。
陸平掃了一眼大堂,意外發(fā)現(xiàn)大堂里離他不遠處的一名男子,恰巧也抬起頭看向他。那男子一身布衣打扮,劍星眉目,鼻梁高挺,臉部線條硬朗,一頭黑發(fā)整齊的束起,是個很有氣勢的公子。
男子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后,似是沒了興趣的把目光投向別處,倒是他旁邊的一名男子舉起杯子對他笑了笑,好像是在和他打招呼。這名男子和先前那名男子有三分像,但五官比那名男子更精致,氣質(zhì)也更溫和一些,舉手投足間,濃濃的書生氣撲面而來。
“驚岸兄,掌柜說了,張公子讓我們?nèi)ザ钦宜?。”已問完話的季冉過來招呼他,“驚岸兄,莫讓張公子久等了?!?p> *
二人到了二樓某客房門口,季冉整了整衣服,抬起手正準備敲門,忽然聽到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隨后就是“嘩啦”一聲,聽起來像是里面有東西被人拂下地摔碎了發(fā)出的聲音。
季冉明顯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腳下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上就這樣無意識地保持著敲門的姿勢不變。季冉看了看這客房的門,又看了看在他旁邊站著的陸平,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自己正準備敲門的手。他輕咳一聲,順勢調(diào)整了一下他的肢體,淡定的又數(shù)了一遍他們路過的客房數(shù),小聲嘟囔了一句:“沒有錯啊?!?p> 陸平:......
在這寂靜而尷尬的氛圍里,陸平正準備說點什么來緩解一下當前的氣氛,不成想他們身前閉著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一位著深藍色衣服的男子在門口正背對著他們,說:“之林,你若實在不愿那便作罷,只是你以后千萬要收收你的性子,少些不必要的麻煩終歸是好的?!?p> 趁著該男子說話的功夫,陸平和季冉很有默契的把他整體觀察了一遍,并迅速做了一個很沒有什么水平的推論-——從這位公子的衣著打扮、言行舉止和外貌來推斷,這應(yīng)該是一位比他們要年長一些的男子。
季冉眨了眨眼看向陸平,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分明是在對他說:我覺得這個所謂的推論,只要是個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深藍色衣服的男子回過頭看見他們,也很是驚訝,簡單行了個禮,說了句:“打擾?!北愦掖译x開。之后,他們二人也順著敞開未關(guān)的客房門,把屋里的情況摸索了個大概。屋里,修竹公子冷著臉坐在席子上,而房間地上散落著碎片,場面甚是狼藉。
未等陸平開口,季冉已循著沒有碎片的地方走了進去,神色如常的微笑問好,并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似的,問修竹公子現(xiàn)在是否方便。
張璟看了他們一眼,就在陸平以為他要回絕時,他卻起身邀請他們?nèi)胛葑拢⒂貌恢獜哪恼页龅囊惶撞杈?,為他們二人各倒了一杯茶?p> 寒暄了一陣后,三人漸漸熟悉了起來,季冉便順勢問到了他們在門口見到的那位男子。
“他姓楚,楚濤。”張璟的臉色已緩和了許多,“是璟的一位朋友。”
“楚濤。”陸平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是之林公子楚濤!”
和陸平的激動相比,季冉明顯要淡定許多:“說起之林公子,小弟倒是聽人說過,去年楚家為楚公子舉辦加冠禮,前來祝賀的人名單里,從朝堂大臣到民間文人,當真是壯觀。而且,這些人里,大多數(shù)完全是因為楚公子而來。”
“之林兄是楚家的子弟,是位真君子,值得相交?!睆埈Z說,“璟與二位公子雖相識有限,卻有種一見如故之感,此次邀二位前來,便是想讓二位公子與之林兄相互認識一下。之林兄一向交友廣泛,對朋友又絕對是一諾千金、言而有信。只是今日他有一些要緊事,倒是璟言而無信了。”
“哪里,張公子與我們二位僅有數(shù)面之緣,卻愿意向自己的友人引薦,這本就是對我們的肯定?!奔救叫α诵?,隨后又說了一些很是客氣的話。
漸漸的,談話的內(nèi)容逐漸轉(zhuǎn)到了詩詞。一說到詩詞,對做詩向來是一竅不通的季冉自覺地保持了沉默,坐在席子上發(fā)起了呆,任由陸平和張璟侃侃而談。
一個時辰后,客房的門打開,張璟親自把他們送出了門外。下樓的時候,坐在大堂中不起眼處的一人,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半瞇著眼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
那個人,是之前在大堂中的,那位陸平最先看到的男子。
不過,這一次,從走下樓到離開這個客棧,陸平和季冉二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