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中心
許稚言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像是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扒了口罩一樣,從頭到腳都被看穿。但事實上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并不討厭,相反有時候聽一個人認真地分析自己并給出評價是一個很令人享受的過程。
她現(xiàn)在就很享受,陸晨宇對她的評價她很受用。
少年心想不愧是陸大少爺啊,能一眼發(fā)現(xiàn)我這么優(yōu)秀的內在實在是太厲害了。
呃……當然內在也不一定全是優(yōu)秀,只是那些負面點評大概被少年選擇性地略過了。
“表哥,來,再碰一杯!”她不由分說地舉著瓶子又吹了一下。
酒精上頭間她也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也這樣看透過一個人。
很小的時候,她,陸家兄弟和謝書妍總是喜歡一起玩。
林厭總是一不小心就把謝書妍逗哭……
謝書妍總是不小心被逗哭之后又愛黏著林厭,然后再次被逗哭……
陸星野早早地就有叛逆的苗頭,總有一些新奇大膽的想法,曾經(jīng)自豪無比地提出了游樂園探險計劃卻因為自己的路癡屬性一直未能實現(xiàn)每每被林厭嘲笑哭……
而相比于他們三個,最年長的陸晨宇就顯得安靜多了。雖然他也并不排斥加入他們的游戲,也會跟著笑,但林厭總覺得他在日常溜號。
比起鬧騰的三人,沉穩(wěn)的陸晨宇總是被要求負責在他們三個玩鬧的時候多注意著點,別一不小心把天給捅破了。
所以在謝書妍即將要被欺負哭時,沉穩(wěn)可靠的陸晨宇總是數(shù)次解救小姑娘于水火之中?,F(xiàn)在想來,謝書妍這么崇拜晨宇哥哥,大概也是因為那些時候吧……
大部分時間,陸晨宇都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書,或是思考。
這天,他也是跟往常一樣坐在樹下翻看著書。陽光被樹葉切割成了細小的光斑零零碎碎撒在他身上,也落在了書頁上。
他因為書里晦澀難懂的內容而變得有些暈乎乎的,正想的出神,突然注意到自己在地上的影子發(fā)生了變化。
影子顯示自己的頭上似乎多了兩個兔耳朵一樣的東西,隨著自己擺頭的幅度還輕微晃動了一下。
小陸晨宇極其無奈地合上了書,轉頭朝樹上看去:“林厭,你又在奇怪的地方睡午覺了?!?p> 兩個粗壯樹枝的分叉處,林厭正躺在上面,笑嘻嘻地垂眸看著他。
細碎斑駁的陽光襯得她眼睛亮晶晶的,煞是耀眼。她手里捏著兩片樹葉,方才大約就是用這東西擋住陽光,給陸晨宇的腦袋添了兩只兔耳朵。
“這里清靜、避光、涼快,還有鳥兒唱歌給我聽,怎么就是奇怪的地方了?”小林厭伸了個懶腰,那夸張的動作幅度弄得陸晨宇額角直跳,生怕這家伙一個不注意摔下來。
“小心點?!标懗坑畈坏貌怀雎曁嵝?,他嘆了一口氣,“你在這兒睡多久了?”
“三個小時?或者四個小時?”
“他倆呢?”
“他倆爭論西紅柿屬于水果還是蔬菜爭了半天沒啥結果,鬧脾氣了?!?p> 林厭兩三下跳下樹,拿走了他手里的書。
“時間簡史?”看到書名后林厭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不是吧老哥,咱倆才小學誒,小學你就看這東西,你看的懂嗎?拜托同為小學生你現(xiàn)在就這么卷我很有壓力的好吧!”
“看不懂?!标懗坑罨卮鸬暮苷\實,順便在心里吐槽你會有壓力才怪。
他也清楚自己這個年紀看這種書屬實有些驚悚了,以林厭的想象力或許容易被當成重生或者穿越人士……反正自己也不是在看書。
林厭被噎?。骸翱床欢疄槭裁催€要看?”
“內容不重要……只是喜歡思考罷了?!标懗坑钅没貢?,認真地撫平了被林厭弄出來的折角。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問了林厭一個問題:“林厭,以你的觀點,你如何看待這個社會呢?”
問完陸晨宇就后悔了,指望這家伙認真回答還不如指望太陽從西邊出來。
林厭果然又以一種見了鬼的表情看著他。
小姑娘撐起下巴,思量著開口:“晨宇哥,你今年幾歲?”
“……11歲。”
“這不就結了?!绷謪挃傞_手,“你那些問題是那些坐辦公室喝養(yǎng)生茶的爺爺輩兒應該想的?!?p> “11歲就應該像我一樣爬爬樹,下下河,閑了逗貓溜狗啊,該吃吃該睡睡,生活多美好啊~”
“小時候就想這么復雜小心以后變成大反派?!?p> 她一轉頭,就看見陸晨宇一臉一言難盡地看著她。
行吧,為了陸·反派潛力股·晨宇小同志的心理健康著想,還是回答一下吧,免得這家伙鉆牛角尖然后一不小心黑化……就當是提前拯救世界了,我可真善良。
林厭難得正經(jīng)了起來:“具體哪方面的看待?”
“就說人吧。社會有許多形形色色的人,怎么分類。”
“分類?有標準嗎?”
“沒有,就按你的理解分,讓我聽聽你的邏輯。”
“最簡單的,我聽那些大人說的,無非就是上流、中等和底層人……”她陷入思考,“其實都可以簡單歸咎于融入社會的人、掙扎于社會的人和遠離社會的人……”
林厭看了看對方。
“很新奇,接著想下去?!标懗坑罟膭畹?。
“融入社會的人里極小的一部分掌握了大部分的權勢和財富,大部分人為這類人辦事,取得應得的報酬……掙扎于社會的人多是游走于溫飽線上,生活凄苦,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
“至于遠離社會的人……這類人比較復雜,一般不是天才就是瘋子,不是科學家就是罪犯,不是藝術家就是流浪漢……還有那些令人敬畏的哲學家,他們是真正站在意義之塔頂端的人……”
“不錯。”陸晨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說說你自己吧。”
“我?這還需要說嗎?”林厭眨了眨眼,笑嘻嘻的:“我顯然生來就在羅馬,而且還在市中心。”
“但也很顯然,你并不想身處羅馬?!标懗坑钜残α?。
“哈哈……你說的對?!绷謪挶硎菊J同:“他們都說我父母家大業(yè)大,好好學習長大之后繼承家業(yè)就能一輩子不愁吃喝功成名就……”
“但你知道的,我并不想這樣。他們都說我不學醫(yī)很可惜。”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睛亮的出奇,“但是哪怕重來一萬次,我也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音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