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葉正信已經(jīng)來到了小弟做工的那個家具廠,銹跡斑斑的鐵柵欄門緊緊關閉著:“有人嗎?”葉正信連續(xù)喊了好幾聲。
一個老頭從門房窗口露出頭來看了一下:“找誰呀?”老頭問。
“我找我弟弟葉正廣,我去年來過,大爺,你不認識我了?!?p> “哦,有印象,進來吧!”老人家雖然年紀大了,但記性還是不錯的。
打開門來,老頭直接把葉正信拉到了里面,兩個人聊了一會兒……
最終的結(jié)果,還是老板帶著好幾個小伙子出去進貨,也沒說進什么貨反正至今未歸。廠里也暫時停工,剩余的人都回了老家。
老人家的和善,讓葉正信沒有懷疑他所說的話!在離開的路上,葉正信只是有點不太明白,老人最后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等他回來了,我就叫他回家看看,以后你千萬不要來了,更不要告訴別人你弟弟在這里工作,哎!兵荒馬亂的?!闭f完人家就關上了大門。
找不到弟弟葉正廣,葉正信心里有些著急,也沒聽說他們老板在本地有什么親人,只知道他們老板是洛陽人士。既然找不到弟弟,葉正信也就釋然了,畢竟葉正廣已經(jīng)是一個大男孩兒,他決定不管老人說了什么,過段時間還會再來看看。
葉正信朝著以前去過的那家糧店走去,出來的時候老太太給了他五塊銀元,讓他順便買些米糧回家。
路上看到一個國民黨的“征兵點,”一張桌子旁,有好幾個當兵的坐在那里懶洋洋的,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什么。還有幾個坐在路邊的店鋪門前,軍帽也成了他們手中把玩的玩具。
“喂,兄弟!要不要給你找一個吃飯的地兒???”一個矮胖的男子坐在桌子旁邊朝葉正信問道。
葉正信朝他們笑著搖了搖頭:“謝謝各位老總不用了?!背燥埖牡貎?,能帶家人嗎?家里還有這么多口子等著自己回家呢!吃飯的地兒?應該就是去當兵吧!這年頭老百姓寧可在家里吃草根,也不愿意去當炮灰,但凡去給國民黨當兵的都是迫不得已。
葉正信頭也不回地一直朝著糧店走去。
桌子旁邊長相兇惡的矮胖男子嘴角冷笑,朝馬路對面的幾個頭戴鴨舌帽特務模樣的人使了一個眼色,這些人立刻跟了上去。
看來是準備抓葉正信的壯兵,要知道征集到的強壯士兵越多,上邊兒會給賞錢的。
古代人抓壯丁,都是為了開山、挖土、修長城!如今國民黨部隊也繼續(xù)保留著軍閥的傳統(tǒng),強行抓人參軍!上了戰(zhàn)場害怕也得上,不會打仗也得沖,嚇得尿褲子了也不準后退,后面會有所謂的紀律部隊拿著槍押著新兵向前沖,后退者將接受來自己方無情的屠殺。
前方就是縣政府大樓,大樓的墻壁上雕龍畫鳳、氣勢宏大、好不氣派。
過了政府大樓,葉正信拐進一條胡同,胡同里面都是一些大宅門。
葉正信正在欣賞著這些富氣逼人的建筑。
“等會兒!”后面幾個戴鴨舌帽的人,跑過來把葉正信圍在中間:“跟我們?nèi)€好地方,你放心,有好事兒?!币粋€戴眼鏡的高個男子說道。
葉正信馬上就明白這些人要干什么,他在征兵點看到過這些人。他有些驚恐地說道:“各位老總,我家中母親年事已高,還請各位放我回去,你們說的地方我就不去了吧?!?p> “哦,看來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了?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兄弟們不客氣啦。”
戴眼鏡的男子打了一個手勢,幾個人慢慢把葉正信圍攏得越來越緊。
素質(zhì)決定氣質(zhì),品行決定優(yōu)劣!這群有恃無恐的人,讓人剎那可分辨德行。
葉正信暗暗心道不好,一時間不知所措,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反正自己不能去當兵,絕不能去。
葉正信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彎腰行禮懇求著說道:“各位老總,我真的不能去啊,各位老總就發(fā)發(fā)善心吧!”
從不善于言辭的葉正信或許開始有過期望,可是看這些人面帶冷笑的不善之舉,恐怕今天難逃一劫。
“看來,你是想找死是吧?你這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土包子!老子帶你去當兵是抬舉你了,看看你這身破衣服,一個叫花子膽子也這么肥?。 闭f罷,眼鏡男走上前去,抓著葉正信的衣領,用力向上一扯,他似乎只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威武霸氣。
“哈哈哈,”幾個男人都大笑了起來。
葉正信心想:“今天遇見這些專門欺負窮人的**,逃跑是不可能的,這些人身上很可能有槍?!?p> 牙一咬,心一橫,葉正信身體猛的一扭;掙脫男人的束縛,跑到路邊一個墻角,雙手抱頭蹲了下來,他心想:“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去,你們要么打死我,死不了就算賺了?!?p> 這種情況下,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這種拼死一搏的做法,或許是黔驢技窮的唯一抉擇。
這個動作讓**們愣了一下,本來以為這是想逃跑的舉動,正準備拔槍,沒想到這家伙居然變成了烏龜。
逃跑的又不是沒見過,不過在他們面前逃跑,剛好是鍛煉槍法的好機會,打死了也是一了百了,反正他們都沒有穿軍裝,警察也不敢來軍隊抓人。
國民黨高層不是不知道下面人的作風,可是沒人說話等于默認。
“這個土包子真有意思,呵呵呵,哎呀,哥幾個,看來我們遇到一個不怕死的傻蛋兒,哈哈哈?!?p> 幾個**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臉上都帶著惡毒的笑容看著角落里的葉正信。
眼鏡男子手中還拿著之前已經(jīng)掏出的手槍,他突然臉色變得陰沉:“給我打!”
幾個人開始對葉正信一頓的拳打腳踢,眼鏡男腳上穿的是軍用皮鞋,每一腳踢在葉正信的身上,立刻淤血頓生,不一會兒葉正信的背上已是皮開肉綻,血跡染的到處都是,地面上一個個血腳印,烙印下了這些人令人發(fā)指的罪行。
蠻橫霸道天理何在,他們是國民軍,如此對待自己的百姓,可曾有過一絲內(nèi)疚和憐憫!多年后或許某些人有過懺悔吧。
葉正信雙手抱頭,感覺頭腦發(fā)脹身體疼痛難忍!堅持了好幾分鐘后,終于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下。
“好了!”那個眼鏡男不急不慢的冷聲道。
看著躺在地下的葉正信,嘴角正在流著鮮血,他戲謔意味地說道:“再打,可就真死嘍……”眼鏡男嘴角上翹,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在地上搓了搓腳上的皮靴,然后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手中抓著五塊銀元“嘩啦嘩啦”掂量了幾下:“這樣吧,看在這幾個小錢的份上,就給你留一口氣,記住不要亂說話,不然……哈哈哈?!毖援?!冷冷的看了看地上蜷縮的男人,露出一個鄙視的眼神。
“說錯了話是會死人的……你家里應該還有不少活人吧!”眼鏡男把嘴巴靠近葉正信的耳邊小聲說道。
葉正信似乎感覺自己還活著,聽到這魔鬼的語言之后,全身汗毛倒豎。
“雖然就這么幾個子兒,不過老子今天就發(fā)發(fā)善心,放你一馬得了?!?p> “是啊,是啊,隊長可是大善人?。」??!?p> 戴眼鏡的**回頭看了一眼拍馬屁的人:“想喝酒的跟我走?!敝?,帶著幾個人揚長而去。
一個時辰后,葉正信緩緩坐了起來,一只眼睛已經(jīng)腫脹得睜不開,擦去嘴角的鮮血,發(fā)現(xiàn)身邊的布包已經(jīng)不見,他記得那個**把銀元拿走,布包好像就扔在了地下。想必路過的人把自己當成死人,布包又被順手牽羊拿走了。
人之初,性本善,窮生惡計,富長良心。
葉正信也沒有去怪他們,畢竟大家都過著饑不果腹的日子,只是銀元被搶走,就沒法去買糧食了,心中恨意連連。
“這就是當兵的嗎?不是說軍隊是保護老百姓的嗎!”葉正信心里暗暗想著。忍著身體的劇痛一瘸一拐的扶著墻壁緩緩前行,他要出城他要回家。
從小到大葉正信還沒有受到過如此巨大的傷害!葉正信一邊走,一邊念著:“娘啊,兒這就回來,親娘啊,兒想你了?!边@才一天沒有見到葉老太,葉正信卻感覺仿佛出門多年未歸的樣子,特別想念自己的母親。
這個念想,成為他回家的精神支柱。
汝陽縣城距離陽埠莊子,有五六十里地遠,就他現(xiàn)在這個腳程,什么時候才能回到家!沒得吃沒得喝,葉正信覺得恐怕自己要死在半路上了。
傍晚時分,葉正信快要走到城門之時,聽到后面的馬蹄聲響起!
“讓開讓開?!?p> 葉正信趕緊費力地挪到一邊,幾個騎馬的警察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或許把人撞死了,幾個警察也不會在意一個臟兮兮的叫花子。
后面一輛騾馬大車載著滿滿的貨物跟在后面,貨物上面蓋有草簾,透過草簾的縫隙葉正信看到了一條人腿!
“天哪,這里面全是死人?!比~正信今天在城里也見過餓死的人,卻永遠想不到會有這么多死人的存在。
他愣在當場,心中恐懼異常。
最前面騎著棕色大馬的警察,是汝陽縣警察局治理下的一個副隊長,上面命令他:去城西亂葬崗監(jiān)督把死去的人埋到土坑里,怕被野狗吃了,會有傳染病的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