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三個遺跡】
【南之埃爾斯帝國·沙古小鎮(zhèn)】
一陣清脆的鐘聲敲破了沙古小鎮(zhèn)寧靜的夜晚,劃開了一道黎明的光口。
黑壓壓的云霧散去后,仿佛帶著濕稠寒氣的陽光,稀薄地從云層里揮灑下來,在小鎮(zhèn)的房屋頂上落下一片片疏松的光區(qū),將小鎮(zhèn)籠罩在一種即將蘇醒的忙碌氛圍中。
熱鬧而疲累的一天又重新開始了。
騰閣錦苑依舊和往常一樣接待著從遠處道來的貴族,大堂內(nèi)已經(jīng)清掃干凈,完全看不出昨日的魂術(shù)爭斗留下的痕跡,而那種難得一見的擁擠場景,也已經(jīng)消失得干干凈凈,更給人一種不翼而飛的錯覺。
沒有人關(guān)心這是為什么——或者說,沒有人能知道這是為什么。
除去這次百年難遇的奇景拍賣會之后,小鎮(zhèn)里便沒有什么太大的風雨了,這里的居民依舊過著他們平凡而又簡單的生活,對他們來說,統(tǒng)治著這個龐大大陸的魂力和支撐這個大陸格局的黃金魂霧,似乎和他們毫不相干。
沙古小鎮(zhèn)就像是一座平靜的山丘,安靜而又和諧。
小鎮(zhèn)里的小販們已經(jīng)開始準備張羅他們的攤位,將各種琳瑯滿目的工藝品和飾品擺放出來,在時亮未亮的街道旁閃爍著一道又一道微光,看起來仿佛銀河蒼穹中的孤星,而販賣早點的攤位上散發(fā)著熱氣騰騰的食物香味,聞起來格外誘人。
采集藥材的馬車駕騰著輕快的銅鈴聲從石道小路上慢搖而去,給這幅舒心的景象又添上一絲愜意的溫暖。
二牛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開了藥鋪的大門。
他伸了伸懶腰,高挑的身子和健壯的肌肉展現(xiàn)出一種充滿陽剛的誘惑力,引得幾個正在路邊吃著早點的少女突然失去了對美食的欲望,轉(zhuǎn)眼望去,甚至還覺得她們的嘴角正對著二牛流淌出令人想入非非的口水。
不過二牛倒是沒有發(fā)現(xiàn)這點,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昨天到底去干了什么,怎么今天起來會如此地累,就像是有人將千斤沙袋一下子砸到了他的身上,整個人的關(guān)節(jié)和肌肉都酸痛不已,導致他看起來有一種沒睡好覺的勞累感。
“你這個臭小子,一大清早就給我在這里裝累偷懶,是不是過得太舒服想找點刺激了啊。”藥嬸鋪天蓋地的謾罵聲從天而降,驚醒了沉思中的二牛。
一回頭,藥嬸正插著腰氣鼓鼓地站在二牛背后。
“哈,是老板娘啊,早上好啊?!倍Ee起一只手,笑容滿面地對藥嬸打了個招呼。
“臭小子,我聽說你剛才叫三牛去山里采藥材了,這不是你的活路嗎,什么時候你也學會偷懶不做事吱呼別人啦?!”
三牛是藥鋪的另一個伙計,和二牛一樣都是孤兒沒有名字,是老板娘好心收養(yǎng)的,藥嬸年輕時掉過一個孩子,那時候取好的乳名就叫大牛。
藥嬸一記巴掌拍到二牛背上,但力道卻很輕,“說,你昨天是不是去找小姑娘了,怎么今天看起來無精打采的?!?p> 被藥嬸這么一問,二牛竟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搪塞道:“我一窮二白的,哪家小姑娘會看上我啊,我昨天是想著去看那個熱鬧的拍賣會,老板娘你是沒看見,那場景真叫一個隆重,他們用的燈籠都是鑲金邊的,我的天,那可是滿天地的錢啊!可能是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大場面的拍賣會,一下子太興奮了所以……”二牛頓了頓,往喉嚨里咽了一口口水,撓著頭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太興奮了所以就身心疲憊了?”藥嬸瞇著眼睛試探道。
“啊!對!對!對!”二牛人身一震,豎起一只手指表示贊同,“老板娘你真是冰雪聰明知我心!”
“我知你活路有多少,還有空知你心?!”藥嬸這次強有力的一巴掌拍下來,打得二牛瞬間振奮起來,“我現(xiàn)在要去山里幫三牛的忙,你趕緊給老娘去點藥材看鋪子去,偷懶小心中午沒飯給你吃!”
二牛被嚇得整個人立正站好,點頭應(yīng)聲后,立馬鉆入藥庫開始清點藥材。
偌大的藥庫中堆積著各類各樣的藥草和丹丸,從治療跌打損傷的【戈骨草】到能延年益壽的【濕地血參】,大大小小,一應(yīng)俱全。
二??吹醚劬Χ蓟?。
正當二牛清點著昨天才入庫的新藥時,還來不及回想自己昨日究竟做了什么時,就聽到藥鋪大堂里傳來的吼叫聲。
“伙計,趕緊給老子出來!”
外表雄厚的聲音中夾著一絲不干脆的沙啞,聽這聲音,似乎來者身上受了點輕傷。二牛從小在藥鋪長大,這種聞聲知傷的本領(lǐng)還是略懂一二的。
走進大堂,就看到穿著貴族金邊刺繡長袍,腰間還佩戴著一柄寶石長劍的希亞,傲慢地坐在木椅上,傲氣沖天地盯著二牛。
“你們這破店有沒有【聚霧清蓮】?”希亞不耐煩地問道,白皙嬌氣的手一直交叉在胸前,像他這種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貴族,受再輕的傷,都會像是要了命一樣火急火燎地尋找藥材療傷。
二牛鄙夷地撇了他一眼,雖然對這個看起來驕橫無禮的人沒什么好感,但不能壞了藥嬸的生意,希亞所說的聚霧清蓮實際上指的是這種藥物的種子,這種看起來黑漆漆的、布滿紋裂的、只在一處裂口上泛出一絲凈白的種子,有著能增加魂術(shù)師吸收黃金魂霧能力的神奇功效,但花開之后,只是外表鮮艷味道清甜的食材而已,沒什么太大的用處。所以一般當魂術(shù)師需要在一個地方潛伏很久,比如圍困魂獸,又或是與人久戰(zhàn)的時候,都會在身上準備一些聚霧清蓮的種子。
而現(xiàn)在的希亞會想來買它,一來是需要治療自己與賽克爭斗后造成的輕傷,二來是他收到帝都里傳來的密迅,在距離沙古小鎮(zhèn)二百公里的【庫拉斯特山】中,即將出現(xiàn)高級地屬性魂獸【不死者】,他必須立刻前往那里與家族其他人匯合,做好圍捕不死者的準備。
“聚霧清蓮是吧,那可算是店里面最貴的藥了,一粒得要一吞克幣哦。”二牛一邊壞笑著,一邊走到藥柜前將聚霧清蓮找出來。
“你小子,是想給我坐地起價是吧!這藥市面上的價格最多也就是一奎克幣,到你這里就變成一吞克幣了?!”希亞低啞的聲音中還透著一絲殺氣,像是冰冷的鐵,他昨天剛吃了虧,今天還愁找不到地方撒氣。
不過他說得是沒錯,即使是在最缺乏物資的戰(zhàn)亂時期,聚霧清蓮的市面價格也沒有超過五奎克幣,可二牛就想坐地起價,他從來都很討厭這些看不起平民百姓的貴族,他們是生活的云端頂層的寵兒,卻依然不厭于嘲笑活在平地上的人。
二牛兩只手蹭在柜臺上,對著希亞聳了聳肩,“沒辦法,店里面就剩下這三粒了,這藥可不好進,反正你是有錢人,何必太計較這些呢。”
要是換了平時,希亞才不會和二牛這種沒身份地位的店伙計斤斤計較,可是他現(xiàn)在可是一肚子悶火難以消卸。
“小子,我看你是活膩了!”
一股駭人的殺氣瞬間環(huán)上希亞的臉,他的眼神驟變,聚滿魂力的手在空中輕輕一揮,二牛的身體竟不聽使喚地飛了出去,整個人重重地撞在墻上,落地時還很用力地砸在了墻角的墊石上。
頓時胸口傳來一陣火燒般的骨裂痛感。
二牛扶著墻緩緩站起來,錯愕地看著希亞,“我說你這個人,嫌貴就不賣唄,是魂術(shù)師就可以隨意傷人的嗎?”
希亞聽了二牛的話,突然玩笑般地大笑起來,他一點點地走到二牛身旁,眼神中縈繞著一股黑壓壓的氣息,忽然,二牛感到自己的膝蓋處猛地一陣沉重,仿佛有人在他的雙腿上綁上了兩塊巨石,他疼得一下失去重心跪倒在地。
二牛抬起頭,正對上希亞居高臨下的眼神,希亞低瞅著眼,似乎正在想著這樣一個完全感知不到魂力氣息的普通人,怎么會有膽量挑釁自己,他的語氣像是一柄鋒利的刀刃,“我不單是要傷你,就算是要殺了你,又有什么難的呢?”
【南之埃爾斯帝國·帝都·里凱魯因】
碧藍蒼穹下矗立著一座巨大輝煌的城市,最先映出眼簾的是一座高聳入云,帶著標志性的黑色鐘塔,鐘聲響徹天地,仿佛是神跡降臨前的悅耳梵音,一群翱翔的白鴿蹁躚而動,環(huán)繞著鐘塔飛翔,旋轉(zhuǎn)著,孤傲的鴿群在鐘塔下的圓頂房屋上鋪開一道鮮明的陰影。
喧嘩的早市早已炸開了沉寂的清晨時光,在對于一個普通早市都能堪比其他國家慶典的熱鬧程度的城都,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擁鬧的人群中,是十分不明智的。
可是焓光偏偏就撞上了這點,他本想著能在早市開、人滿為患之前到達帝都,但他低估了自己所受的傷,嚴重地影響了他前行的速度,以至于他到達里凱魯因城邊大道上時,人群密集的形成地熱鍋般的吆喝聲,早就把他理智給撕了個稀巴爛。
這座每天都會涌入許多外客的城市,即使只是在城門口,都難以幸免于人群的踩踏之險。
更何況,焓光還帶著一個晦氣的銀色白金棺材,他想了想,最終放棄了自己走進城里的想法,選擇了讓城門的守衛(wèi)去通知家族里的人。
算起來,自己已經(jīng)有七年多沒有回過家族里了。
自從他成為五度王爵的那一天起,家族里的一切似乎就與他不再有聯(lián)系,雖然他身負著家族的榮耀,但一旦成為了王爵,就注定著你肩上的東西不再是你的家族,而是整個國家。
但也正是由于他的原因,使得帝王一直十分看重鹿垣家族,將最重要的魂器所交給鹿垣家族管理,但不僅是焓光,就連上一代的五度王爵——焓光的父親鹿垣皓戰(zhàn)以及現(xiàn)任的五度使徒鹿垣流彥,都是鹿垣家族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們鹿垣一族,從白銀祭司時代開始,每隔幾十年,家族中就會出現(xiàn)一名王爵或使徒,同族血親承襲王爵的例子更是多不勝數(shù),家族優(yōu)良的魂力血統(tǒng),成為了奠定這個家族在埃爾斯永久地位的堅利寶劍。
焓光疲憊地坐到棺材上,凌亂的發(fā)絲變得有些雖然以他的身份實在不適合帶著這樣一口棺材四處招搖,但他必須要搞清楚從他被神秘襲擊,到遇到賽斑佐,已經(jīng)賽斑佐詭異地死在他面前,這整件事情就像是一張巨大黏人的蜘蛛網(wǎng),看似脈絡(luò)清晰有條有序,但實際暗藏奧秘,深不可知。
所以,焓光必須搞清楚所有的來龍去脈,而且比起這一點,他現(xiàn)在更奇怪的是自己為什么已經(jīng)過了預估的時間,魂力還是沒有恢復,照說以自己作為王爵出類拔萃的魂力,不管受多么嚴重的傷,只要靈魂回路沒有受到損傷,都能在幾天的時間內(nèi)快速恢復過來,而焓光也可以肯定自己的回路是完好無損的,不然自己早就癱瘓在床難以下路了。
——可是,為什么自己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完全復原?
這種像是被巨獸吞噬,虎口脫險的驚悚之感,到現(xiàn)在還帶著空洞的余感徘徊在他心里,如果非要焓光去形容這種空洞,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將他的魂力一瞬間抽空,所以才導致他的魂力在短時間內(nèi)無法恢復。
想到這,焓光不由眉頭緊皺,寶石般的明亮瞳孔透露出一種復雜的神色,左邊眼角的黑痣像是兩粒深黑的墨點,在他所知道的人中,只有現(xiàn)任的三度王爵才擁有這種瞬間抽空魂術(shù)師體內(nèi)魂力的天賦,但三度王爵已經(jīng)很多年都沒有出現(xiàn)在眾王爵面前了,記得上一次焓光見到三度王爵時自己還是個使徒,而且無論是三度王爵或是三度使徒,都不可能反過來對本國的王爵出手的。
但是現(xiàn)在這一幕卻是真實地出現(xiàn)在了焓光身上,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巨大的云朵漂浮過來,在地上形成一片樹葉狀的陰影,遮住了焓光頭頂上火辣的陽光,他的發(fā)絲散發(fā)著被陽光烤過后的黑亮,他認真思考的面容像是一幅深蘊的油畫。
四周的樹木籠罩在一股炙熱的滾燙氣息中,斑駁的枝葉光影隨風晃動,空氣中漂浮著陽光下清晰可見的塵埃,一場看似靜謐的陰謀正無聲無息地滋長出來,華麗芬芳的外表下卻醞釀著能使人難以喘息的陰霾毒氣。
越來越多的秘密像是在湖面漣漪褪去后漸漸浮現(xiàn)出來的鬼臉,帶著陰險狡詐的笑,在初露水影之后,又慢慢地,悄然無聲地沉入黑暗的湖底。
突然古怪地起風了。
遠遠而去的一片漆黑烏云。
【南之埃爾斯帝國·沙古小鎮(zhèn)】
空氣中彌漫著熱騰騰的殺氣。
二牛瞪圓著眼睛,他的瞳孔因為恐懼正不住地顫抖著,他捏了捏拳頭,心里很清楚,眼前的這個人說的‘殺了你’,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不過對于這個話究竟是不是玩笑,可能連希亞自己都無法確定。
就在前一秒,怒火攻心的他已經(jīng)冒出了殺死面前這個店伙計的念頭,以他的身份,殺死一個平民根本就像捏死一只螻蟻一樣,可是二牛卻依舊活得好好的,希亞并沒有下殺手,但是,這并不是他改變主意了。
而是他根本就做不到。
希亞抬起頭環(huán)視了一圈,他的眼睛詭異地打轉(zhuǎn)著,像是在仔細分析著什么。
就在上一秒,意圖殺死二牛的希亞,竟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以自己的魂力,居然無法做到對這個平民的【瞬殺】。
“你究竟是什么人?”希亞皺著眉頭質(zhì)問二牛,他看著二牛弱小無知的樣子,甚至覺得自己作為魂術(shù)師的尊嚴居然被這樣的小子踩在了腳下。
驚醒過來的二牛,慢慢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他用手扶著自己受傷的右臂,怒喝道:“你來藥鋪里面買藥,嫌貴了就想殺人,現(xiàn)在又忽然不殺了,還問我是什么人,我還沒問你是什么人呢!”
二牛沒好氣地朝地下吐了吐口水,今天自己真的倒了八輩子的霉,遇到這么個惡客。
“哼。”希亞揮手甩了甩自己的斗篷,轉(zhuǎn)身走到柜臺前,拿起那三粒聚霧清蓮。
興許是自己多慮了,這不過只是自己身上有傷對魂力控制不精準的一次失誤而已。
希亞從口袋里掏出三枚吞克幣,往二牛腳底下一扔,準備拿著藥離開。
可就在他的腳剛踏出門檻的一瞬間,一個閃電般的身影突然如同鬼影似的從外面躥進來,風一般的影子仿佛一道刺眼的光,在與希亞擦肩的一剎那,希亞明顯感知到一股謎一般難以琢磨的魂力氣息,空氣里擴散出一縷淡淡的青草香氣。
當他回過神來,手中的三枚藥種已經(jīng)不翼而飛。
一個玩世不恭的少年正傲不可居地對著他邪惡的笑著,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和輕蔑。
在他的手指縫間,夾著三枚黑色細小的藥種。
“你是誰?!為什么要搶我的藥!”希亞看似語氣兇狠,但他已經(jīng)因為強壓著自己的胸膛而發(fā)出慌亂的顫抖。
希亞體內(nèi)的魂力此刻正被激蕩得欲欲爆發(fā),幾乎快要不受他的意志控制而暴漏出來。
少年狂野地笑了笑,身子往后一躍,坐到一張椅子上,蹺著腿將手搭到后腦勺上,看起來放蕩不拘,“我這不是搶,是跟你買,當然,你當我是搶也可以?!?p> 說完,少年將一枚聚霧清蓮往空中一拋,然后張開嘴,仿佛吃花生米一樣,將藥吃進了嘴里。
一旁的二??吹醚劬Χ忌盗?,實在摸不清這是在唱哪一出戲。
“你……!”希亞敢怒不敢言,他清楚和眼前這個少年的差距。
小小的藥鋪里籠罩著詭異莫測的魂力,魂力的氣流壓力將藥柜震擊得搖搖欲墜,空氣中響起一聲墻體開裂的聲音。
一般的魂術(shù)師如果捕捉到魂力的話,應(yīng)該是狂躁而雄厚的,由于地理的原因,地源的魂術(shù)師總是帶著仿佛曠野般遼闊的魂力表象,魂力在體內(nèi)游刃有余,而水源魂術(shù)師的魂力多半陰柔平和,似水流動,潺潺不息,風源魂術(shù)師則是如疾風般變幻莫測,無影無形,至于火源魂術(shù)師的表象,是仿佛巖漿般炙熱沉悶而又殺氣四射的浮躁魂力。
當然,這只是對于一般的魂術(shù)師,真正的高手,是不會那么輕易讓別人感知到自己的魂力的。
而希亞眼前的這個少年,他體內(nèi)的魂力就像是在和希亞捉迷藏一樣,每當自己感覺快要捕捉到那股神秘的魂力時,就突然詭異地消失不見,然后下一次,又從另一個方向席卷過來。
最重要的,是這個少年從頭到尾就沒有移動過。
“別費勁了,以你的感知能力,我可以和你玩上一整天?!鄙倌険P起臉,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
“算你狠,藥我不要了,我走?!毕唹阂种鴥?nèi)心的恐懼,倉皇地逃上馬,頭也不回地奔馳而去。
“喂,小兄弟,這個藥怎么賣啊,我好像還沒給你錢呢?!倍1簧倌暌唤?,才慢吞吞地從柜臺底下站起來,剛才的一幕真是嚇死他了,他還以為店鋪要被人拆了呢。
“嘿,我問你話呢?!闭f完,少年又將一粒藥種丟入嘴里,在嘴里嚼得咔擦脆響。
看著這個剛才還嚇走希亞的恐怖少年,此刻又變得像個沒長大的頑童一樣,二牛雖然沒弄明白這人想做什么,但也不敢讓這種人在店里待太久。
他急忙擺著手,“不用了,錢已經(jīng)付過了,你趕緊走?!?p> “你好像……”少年伸出手指了指二牛,“受傷了?”
二牛愣了愣,才意識到自己的左臂在剛才被摔落在地上的時候骨折了,他大幅度擺手更是加重了傷勢。
“啊……”二牛太緊張了,以至于他忘了疼,一聲慘叫之后,他整個人啪嗒一下坐到地上。
不過少年似乎比二牛還要緊張,他急忙將手中剩下的那粒藥種隨手往后一扔,沖過來扶起二牛的手臂。
“你傷的位置在手肘,要是處理不好可能要落下殘疾,店里面有戈骨草么?先拿一點搗碎了敷上去?!鄙倌甑囊浑p劍眉擰皺起來,看起來不是在嚇唬人。
“有有有,在后面的藥庫里?!倍J譀]法動,只能歪了歪肩膀示意少年去取。
——一刻鐘后。
少年一邊給二牛的手小心翼翼地纏上紗布,一邊把剩下的藥草往他身上別處受傷的地方抹去。
“別別,大哥,我自己來就好了!”看著少年即將伸進自己胸膛里的手,二牛趕緊用右手抓住他的手(畫面實在太美……)。
意識到畫面感不對的二牛,又慌張地把手一放,誰知道少年的手竟然像失去知覺一樣重重地砸到他大腿上。
“噢你……!”
就在二牛不知道少年是有意還是故意,咬著牙叫疼的時候,少年已經(jīng)成功重新將手伸進了他的胸膛,然后,輕輕地,慢慢地,撫摸起來……
二牛驚訝地瞪著這個黑皮膚的少年,像是被嚇傻了一樣,不知道是該阻止他,還是讓他繼續(xù)……
“說實在的,我還是第一次幫男人擦藥呢,嘖嘖嘖,沒想到我也會有溫柔的一天?!鄙倌暌贿呎f著,眼神卻偷偷瞄著二牛健壯的胸肌。
“呵呵!”二牛額頭冒出一滴豆大的汗水,從牙縫中擠出五個字,“真謝謝你啊?!?p> “不過……你的胸口怎么這么干凈?”少年抹(摸)著抹(摸)著,又問道。
“喂!”二牛有點氣急地站起來,他本來個子就挺高,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少年只好仰起頭看他。
“我胸口不干凈難道還要抹塊泥巴上去???!還有,我們好像是第一次見面吧,我都不認識你,你干嘛幫我敷藥啊?”
聽二牛這么一問,少年恍然大悟,一只拳頭拍到另一只手上,贊許地點了點頭,同時大方地伸出一只手。
“你好啊,我叫喬森”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回廊·北之森h(huán)h紅潮海域 onghao h 】
白茫的蒼穹下,放眼望去,視野之中,是一片純潔到蒼白的雪色。
風雪的聲音聽上去像是有人躲在雪地中哭泣,雪地上回蕩著吱呀吱呀的腳步聲,一陣風雪鋪蓋過來,將雪地上的腳印重新埋入白雪之中。
鵝毛般的大雪,肆虐的呼嘯著。
茂密的枝椏上,堆積起一簇厚厚的積雪,在風雪的吹襲之下,脆弱地晃動著。
“啪——”
積雪從枝椏上滑落下去,在地上砸出一道顆粒可見的雪景。
“你還記得當年我們第一次來這里時的場景嗎?你能想象現(xiàn)在【銅雀】這一物種已經(jīng)滅絕于奧汀大陸了么?”
當特蕾婭再次踏足這里時,鋼鐵般的內(nèi)心竟然泛起一圈淺淺的漣漪,她曾以為自己過了這么多年,早已經(jīng)變得百毒不侵了。
在她的肩上,搭著幽冥古銅色的健壯手臂。
幽冥抬起蒼白的臉,看著這似曾相似的景象,在他逐漸清晰過來的意識里,自己最后的記憶,一直停留在那個死牢般的冰封宮殿之中。
“到底過了多久了?”幽冥將疲憊的身子挺直,他的左手一直緊緊握著特蕾婭的手,“有一千年了么?”
特蕾婭轉(zhuǎn)過身,用自己的手托起幽冥那種冷峻的臉,語氣中帶著那股久違的嬌柔,“不管過了多久,我們都會始終在一起,在以前,我們是【侵蝕者】,在現(xiàn)在,我們得改名了,叫【幸存者】——我們是最后活下來的人?!?p> 在特蕾婭柔潤的目光里,混合著無數(shù)數(shù)不清的復雜情緒,喜悅,冷酷,僥幸,深奧,興奮,還有悲傷。
沒有人能想象到這個存活了上千年且意識清醒的女人,在那么漫長無邊的歲月里,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相反,對于幽冥來說,他只不過是睡了很長的一覺,即使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沉睡了一段很長的光陰,可是在記憶中,他昨天才見過特蕾婭。
“我們來這要做什么,這里可是水源的范圍,難不成你想要重新?lián)寖蓚€爵位來坐一坐嗎?”幽冥逐漸恢復了他冷酷無情的樣子,他輕蔑一笑,“我可不想?!?p> 不得不說,幽冥的適應(yīng)能力確實非常地快,即使知道自己已身處另一個時代,可依舊能保持著他當年作為殺戮王爵的煞氣。
“嘻嘻。”特蕾婭掩著嘴笑了笑,她溫柔地撫摸著幽冥的喉嚨,“我這么大費周章地用棋子把你帶回水源,當然不是為了讓你認祖歸宗,這里可是深淵回廊,別忘了這里最多的東西是什么,你難道不想試一試自己沉睡已久的天賦嗎?”
特蕾婭這樣一說,幽冥倒是醒悟了過來,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確實十分需要大量的魂力來充盈自己。
“可是為什么不在剛才的地方,我們這樣兩個‘古董’突然出現(xiàn)在亞斯藍的重地,想必現(xiàn)在的水爵們不會視而不見吧?!庇内醒笱蟮卣f道。
“你看你,怎么自己貶低自己呢,什么叫我們兩個‘古董’?”特蕾婭用手輕輕刮著幽冥的下巴,看上去像是在撫摸一只沉睡的雄獅,“我們應(yīng)該是兩個‘遺跡’才對,好歹我們可是見過白銀祭司的人啊,這種經(jīng)歷現(xiàn)在要是說出去,嚇都得把人嚇死吧?!?p> “不過話說回來,你什么時候?qū)W會制造棋子了?”幽冥瞇起眼,濃密眉毛下的雙眼充滿了野性的魅力。
這么多年過去了,幽冥都還能記得他當年在天格里嘲諷特蕾婭‘怎么什么都會’時的場景。
“我怎么可能會制造棋子。這一點,你不用太疑惑,我當然不是什么都會?!碧乩賸I幽幽地回答道。
倒是幽冥,被特蕾婭的話一下子驚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女人,沒想到,她已經(jīng)將天賦進化得如此完整了。
“那你是怎么做到瞬間從地源潛入水源的?”幽冥回過神來,接著問道。
“這個還用想么,我們那個時代里,水源會制作棋子的,不就只有一個嗎,說起來,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我好像忘了?!庇内だ淅涞卣f,眼神不屑一顧。
特蕾婭笑容可掬地看著幽冥,她很清楚幽冥的性子,也沒打算再和他繞彎子,“漆拉。漆拉那個時候和地源可謂交往慎密,要說起他怎么會和地源的人摻和在一起,這得搭個臺子說上三天三夜了,不過現(xiàn)在也沒必要跟你說這個了,只是那時候他留下了幾枚能從地源直接進入水源的棋子,不然你以為當年的地源一爵是怎么潛進尤圖爾遺跡里的?只不過這些棋子現(xiàn)在都塵封起來了,只有在魂力的侵染下才可以使用。”
“你是不知道當年那些人最后的結(jié)局,還有一些到現(xiàn)在都……”說到這,特蕾婭忍不住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想到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情,真是相當有趣呢?!?p> 幽冥望著特蕾婭,碧藍色的瞳孔一如既往的浩瀚無邊。
“你選擇讓我在這個時代里蘇醒過來,究竟是為了什么。”幽冥半瞇著眼睛,他的腦海里飛速閃動著一些記憶的碎片,“我記得我說過,除非是你遇到了危險,不然在這之前都不要喚醒我?!?p> 特蕾婭凝視著幽冥鋼鐵般的面容,她知道幽冥早就厭倦這個大陸上的魂術(shù)系統(tǒng)了,她牽著幽冥的手,向前走了一步。
“其實我手里掌握的情報已經(jīng)足夠多了,至少,足以保證我們的安全了,我選擇喚醒你,是因為……”特蕾婭眺望著遠方蒼茫的天空,視野的盡頭,是一條被山峽擁擠成縫隙的白色,“我有預感,似乎馬上就要發(fā)生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了……”
幽冥沉默著,那么多年了,如果說在這漫長的歲月里,特蕾婭對于整個奧汀大陸的構(gòu)造由來,以及對魂術(shù)系統(tǒng)的研究從來沒有停止過的話,那么此刻的她……
“那現(xiàn)在,你準備怎么吸引魂獸過來,我先警告你,我體內(nèi)的血液此刻可已經(jīng)是蠢蠢欲動?!庇内ぬ蛄颂蜃齑?,活動著自己的肩膀,發(fā)出悚然的咔擦聲,像是被人擰斷了筋骨,“還有,我之前已經(jīng)說過了,如果水源現(xiàn)在的王爵趕過來,我現(xiàn)在可沒精力和他們打?!?p> “看見我們兩個他們還敢動手么?你可以直接用你的名字把他們嚇死呀?!碧乩賸I鬼魅般地嘲諷著,接著又瞬間恢復了她冷血的黑色氣息,“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好歹這里也是我們的本家,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會來的,水源現(xiàn)在也因為地源境內(nèi)突現(xiàn)盾器的事忙得四腳朝天的,暫時還沒這功夫管深淵回廊上突然暴動的魂力,會誤以為這不過只是魂獸大規(guī)模的暴動罷了,再說了,就算他們真來了,別忘了我是誰,在他們的一只腳還沒踏進深淵回廊前,我們倆早就逃之夭夭了吧?!?p> 接著,特蕾婭的皮膚上浮現(xiàn)出一條條蜘蛛絲般的金黃色刻文,但很快又熄滅下去,然后緊接著呈現(xiàn)出一套更加詭異扭曲的紋路。
幽冥終于知道特蕾婭要如何大量吸引魂獸聚集過來了。
“我要開始了哦,你可別怪我,你剛剛醒過來就先讓你體驗這久違的感覺?!碧乩賸I嫵媚地說著,她的手從幽冥的脖子上,一點點往下滑,慢慢地,到他胸膛的位置時停下。
“等你的魂力恢復了,我還得帶你去見一個人呢?!?p> “見誰?這種時候還能有誰值得我去見?”幽冥不明白。
“放心,你肯定會想見那個人的,一個除了我們倆個之外的——第三個遺跡。”
特蕾婭的妖艷身姿依靠在幽冥結(jié)實的胸膛上,黑色的緊身長袍被風吹起,在千里冰封的雪地中,像是一根欲欲翩躚的黑色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