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大夫人
客堂的門咯吱一聲被推開，文清聽見了動靜，轉(zhuǎn)身要走，卻還是被人喊住了。
“你們在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聲音是大夫人蕓英的。
文清低著頭，小聲回道：“近來身子不適，聽說苻姑娘醫(yī)術(shù)高明，因此想請她幫忙看看病?！?p> “呵，你也身子不適了？”蕓英冷眼走到她的身邊，言語間滿是諷刺，“你可別想著學(xué)墜紅，整日就知道裝病討王爺歡心?！?p> 文清趕緊搖頭：“我沒曾想過學(xué)四姐姐！”
蕓英又說：“墜紅好歹是應(yīng)天府府衙的貼身侍女，人家王大人是十里紅妝送她嫁入王府的，她自然有資格每日讓人服侍?？赡隳兀坎贿^是個小商販的女兒，別仗著自己長得美，就認(rèn)不清自己是誰了?！?p> 文清只低頭聽著，咬著唇不言語。
“話該說的我也說了無數(shù)遍了，有些事自己心里有個數(shù)。”
“我記下了?！彼÷暤馈?p> 蕓英對她這幅溫順的模樣很是滿意，揮了揮手，讓她走了。
苻心瑤也要退下，卻被她喊?。骸败薰媚?，我還有事想問你。”
“嗯？”
“請隨我去臥房。”
*
大夫人的臥房在院子的西南角，里面冷冷清清，只一個丫鬟正在屋子外面洗著衣服。
看樣子，她并不是很得朱武嶺的寵愛。
她才剛與文清說話的時候看起來頗為嚴(yán)厲，可面對苻心瑤，卻保持著和藹的笑容。
“妹妹請坐?！彼屟诀叻畔率掷锏幕?，為苻心瑤沏了壺茶，擺上一碟糕點(diǎn)。
“大夫人不必客氣?！?p> 蕓英握住她的手，很顯得親密地說：“這件事，我思來想去，也只能麻煩妹妹了?！彼D了頓，頗有些無奈地問道，“我今年已三十二歲，不知還能否為王爺生個一兒半女？”
原來是在意了朱武嶺才剛的責(zé)備，所以有了心思。
想生孩子，這倒是人之常情。
苻心瑤只把她當(dāng)普通病人，詢問道：“夫人這些年一直不曾懷過孩子？”
才問這一句，蕓英便忍不住紅了眼。
“怎么可能不曾懷過？若不懷個孩子，怎么算的上是個女人？我自小跟著王爺，十六歲就嫁給了他做太子妃，成親后頭一年，便給他生了一個女兒。但女兒哪里夠，他是太子，膝下無子必會被人詬病?？晌以S是命中無兒，接連三胎都是女兒?！?p> 苻心瑤聽她說得凄然，勸道：“既然能生孩子，說明夫人的身體沒有大礙，好好調(diào)理還能懷上?！?p> “沒那么容易。”蕓英輕嘆道，“七年前，朱紫宸帶兵闖入宮中，逼老皇帝修改詔書，改立他為皇儲。彼時我又有了身孕，已見了紅，不日便將生產(chǎn)。誰知那日朱紫宸拿著刀要?dú)⑽曳蚓?，我為了救他，幫他擋了那一刀……?p> 她擦了擦眼淚，沒能繼續(xù)說下去。
苻心瑤沉默地等著她哭泣，不知該說些什么。
蕓英啜泣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那一刀剛好砍在我的肚子上，可憐我那孩子，血淋淋地從肚子里掉了出來！他……那孩子竟是個男孩！”
說及此處，她再也忍不住，嗚咽不止。
“夫……夫人，”她輕聲道，“夫人請?zhí)傻酱采?，我為您把個脈。”
蕓英點(diǎn)點(diǎn)頭，在丫鬟的攙扶下躺倒床上。
這張床上放滿了孩子的玩具，撥浪鼓，小木偶娃娃，孩子的小衣服，小鞋子。
“這都是我做的，這么多年，我想孩子的時候就會縫他們的衣服，就怕哪天他們突然來了，我來不及準(zhǔn)備。”蕓英有些害羞地說。
然后讓丫鬟趕緊把東西收了。
苻心瑤為她把脈，又征得她的同意撩開她的衣服查看了她肚子上的傷口。
那道傷疤長有三寸，扭曲地從她的肋骨下方一直貫穿到肚臍下面。因?yàn)樵錾?，傷疤又粗又紅，可怕極了。
苻心瑤心知，她的這道傷口已經(jīng)傷及內(nèi)臟，應(yīng)該永遠(yuǎn)不能懷孕了。
她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妹妹，怎么樣？”蕓英怯生生地問。
苻心瑤眉頭微蹙，無法言語。
蕓英看了她的反應(yīng)，已知結(jié)果，因此也不再追問下去。
丫鬟替她理好衣服，扶她坐起來。
“妹妹，姐姐并不是想為難你，我為了這件事已經(jīng)無數(shù)次看過郎中，早知道自己的狀況。也是因此，我才同意王爺娶這么多妾?！?p> “嗯，若是幾位姐姐中能有人可以為王爺生孩子，也是大夫人功德無量。”
蕓英輕笑了一聲：“什么功德無量……不過是我理虧罷了。我生不出孩子，在家里便不配有大夫人的地位，王爺要做什么，又哪里能輪到我說話呢？”
“你救了他一命，這已是立功了，我若是他便不要你生孩子，也會與你白頭偕老！”
苻心瑤畢竟是現(xiàn)代人的思想，怎么能理解她的心酸。
蕓英聽罷很是感激，妹妹妹妹的喊了好幾聲，讓苻心瑤都有些不好意思。
“妹妹，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我們好像認(rèn)識。你是剛來的，在這個家里必然無依無靠。她們幾個都不是善茬，定會欺你，你可要處處小心?！?p> “我知道了?！彪m然苻心瑤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只要到了京城，就離開朱武嶺。
“不過你要不要擔(dān)心，你可以跟著我，我保你在這個家無人敢欺。”她說著，又將她拉近了自己，像對待女兒似的為她理了理頭發(fā)，“苻妹妹，你覺得怎么樣？”
苻心瑤對她的突然示好有些不適，尷尬地笑了笑：“什么怎么樣？”
“你跟著我，我們倆一起。”
“好……”她不明所以，先應(yīng)下再說。
蕓英很是滿意，眼神忽地睥睨，放開她的手，悠悠喝了口茶，說：“那么苻妹妹，你開個藥方吧！”
她以為蕓英是要她開能幫她懷孕的藥方，一時還有些為難。
可是蕓英卻說：“打胎的藥，宮寒的藥，還有什么藏紅花，你多開幾副不一樣的?！?p> “大夫人你……”這哪里是想要有孩子的人會說出的話？
“嗯，”蕓英冷著臉說，“我懷不上，也不能讓那幾個狐貍精懷上。慧琴就算了，她懷的必是野種，等我有了證據(jù)，我必要將她碎尸萬段！可剩下的幾個，若是有了孩子，還不得欺到我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