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殺人者陳彥（二）

　　醒過來的方木一臉郁悶地坐在蘇洛面前。

　　他們倆面對面坐著。

　　蘇洛做了兩碗豬骨面。

　　方木還在那邊盯著蘇洛，一副驚嚇過度無精打采的模樣。

　　蘇洛也沒管他，自己就開始吃面了。

　　這面香，吃起來呲溜呲溜的。

　　“彥哥?！?p>　　方木忍不住了。

　　“咋了？”

　　蘇洛抬眼看了看方木。

　　看他那受委屈的小媳婦一樣的嚴肅表情。

　　沒等他開口，自己就先出言堵住方木的嘴。

　　“你小子不會是打算跟潤姐告我的狀吧？”

　　他伸手指了指后廚那邊的冰箱。

　　“想要告訴她我偷了今天留的燉豬骨頭湯？”

　　“你可要知道，你現(xiàn)在也是共犯哦?！?p>　　蘇洛一臉淡定地指了指方木。

　　他順便做一碗給方木，就是為了堵住他的嘴。

　　深夜偷偷跑下來吃獨食什么的。

　　最容易被黎潤說了。

　　“怎么可能告密呢？”

　　方木憋的悶氣就這么被蘇洛消散掉。

　　渾身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

　　“那你要說啥？”

　　蘇洛舉著豬大骨，吸著其中的骨髓，吸得滿嘴是油。

　　“你是......”

　　方木看著蘇洛吃得起勁。

　　自己卻沒有什么胃口。

　　他需要知道一個答案。

　　雖然知道這么問出來很不合適。

　　但是總比一直憋在心里，讓自己最后抑郁而死好吧？

　　方木的語氣很不尋常。

　　和他平時的形象不符。

　　蘇洛停下了吃面的動作，看向了他。

　　“你是真的殺了人嗎？”

　　這句話一問出口。

　　方木就知道自己把氣氛搞砸了。

　　蘇洛發(fā)愣地看著方木。

　　方木屏著一口氣，也認真地盯著蘇洛。

　　“哈哈哈?！?p>　　蘇洛突然笑了起來。

　　將筷子夾著的面抖回了碗里。

　　舉著筷子指了指方木。

　　“怎么了？”

　　“剛剛嚇壞了吧？”

　　他瞇著眼笑得開心。

　　怎么看都像是惡作劇成功的童趣大叔。

　　“剛剛還要出聲尖叫來著?！?p>　　蘇洛手里比劃著剛剛控制住方木時候的動作。

　　“還直接暈死過去，癱軟在地上呢！哈哈哈哈?！?p>　　蘇洛讓氛圍放松。

　　方木也松了口氣。

　　看來確實是惡作劇，只不過是戲弄自己而已。

　　感到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卻又因為蘇洛抓弄自己而有些小生氣。

　　方木直了直身子，氣樂了。

　　“真是的。”

　　“彥哥，你剛剛可真是嚇死我了。”

　　“沒想到真的是騙我的。”

　　方木活躍了一些。

　　或許是因為今天一直壓在心里的重擔卸下來了。

　　不需要背負著這股心理壓力繼續(xù)跟蘇洛相處。

　　他就開朗了許多。

　　畢竟雖然蘇洛從認識到現(xiàn)在都很愛玩，是個充滿惡趣味的大叔。

　　但是卻也是位可靠值得依賴的大哥。

　　就像是當時警官來警告被卷入前男友涉毒案件的花枝時。

　　哪怕是緩刑期間，蘇洛還是站出來攔在了警官面前。

　　緩解了花枝的恐懼和壓力。

　　畢竟是關(guān)鍵時刻的老大哥嘛！

　　“彥哥你可真是太過分了！”

　　“你太壞了！”

　　方木活躍起來，坐在椅子上動來動去的。

　　蘇洛瞥了方木一眼。

　　沒有否認。

　　舉起筷子繼續(xù)享用這份美味的豬骨面。

　　“我就說嘛?！?p>　　方木放下了懸著的心。

　　他這種人好得快。

　　一根筋的好處就是不會多慮。

　　“彥哥怎么可能是殺人犯？”

　　“我還真的相信了！”

　　“哈哈哈哈?！?p>　　“突然發(fā)現(xiàn)我好蠢！”

　　蘇洛認真地看了看還在前俯后仰的方木。

　　“蠢是確實，不過你說你相信什么？”

　　他的笑容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掛著了。

　　面無表情地問道。

　　“就是你白天跟花枝說的啊，因為你殺了人什么的?！?p>　　“真的是，彥哥是真的太壞了！”

　　“嚇了我好久?！?p>　　果然。

　　蘇洛總是會一本正經(jīng)地開玩笑。

　　用最真誠的眼神來把人騙得最深。

　　只要不是真的就好。

　　神經(jīng)大條的方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絲毫沒有關(guān)注到蘇洛的表情變化。

　　說完，方木還舉起筷子。

　　“什么嘛，誒...”

　　對著溫熱的豬骨面大快朵頤。

　　不過才剛夾著面塞進嘴里，還沒有等他吞進肚子。

　　蘇洛也低頭繼續(xù)吃面。

　　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那是真的?！?p>　　方木看不到的角度，蘇洛兩腿并攏了一些，有著一種不該屬于他的局促感。

　　他并沒有停下手中的筷子。

　　仿佛是在陳述一件稀松平常的日常事實而已。

　　“嘔！咳咳咳，嗚.....”

　　方木沒有來得及說話。

　　因為他被自己嗆到了。

　　他表情呆滯地緩緩抬起頭。

　　目光潰散。

　　一副承受了重大沖擊不堪重負的模樣。

　　只不過是勉強佯裝鎮(zhèn)定，維持住冷靜罷了。

　　“傷害致死的，后來服了五年刑?！?p>　　蘇洛一臉平靜地講出了自己的過往。

　　那表情，似乎一切與他無關(guān)，冷漠得很。

　　五年服刑說出來輕飄飄，像是沒有重量。

　　仿佛這場在謊言和真話之間反復橫跳的心理鬧劇制造者不是他一般。

　　他微微抬頭審視著坐在自己面前的方木。

　　看著他的表情。

　　和自己料想的，別無兩樣嘛。

　　無趣。

　　“怎么？怕我嗎？”

　　果然。

　　世人都是一樣的吧？

　　蘇洛戳了戳碗底，沒帶笑臉偽裝地看著方木。

　　方木嘴里嚼著面，如同嚼蠟。

　　氣氛降到了冰點。

　　他低頭看著湯面的波動，再緩緩抬起頭來。

　　“不...沒有的事...”

　　如果這個時候自己說害怕的話。

　　豈不是會傷透了他的心？

　　方木尷尬笨拙地解釋著。

　　他想笑著說話，卻發(fā)現(xiàn)笑不出來。

　　“別死撐了?！?p>　　蘇洛直起了身子。

　　既然沒有什么好可以繼續(xù)期待的話。

　　那就繼續(xù)作為一個前科記錄者感受生活吧。

　　他抖了抖夾起的面條上的湯水。

　　“大家都一樣的?！?p>　　“世人到底是怎么看待我們這些前科罪犯的?！?p>　　“你以后慢慢就會知道了?！?p>　　蘇洛整張臉上所有可見的肌肉都松弛地下垂。

　　嘴角，眼角，眉角......

　　“不是的，我不是覺......”

　　“沒事，先說明白讓你知道也好?！?p>　　蘇洛看著面前這個小子。

　　“在他們眼里，沒有什么區(qū)別，殺人放火，嗑藥賣藥都是一樣的?！?p>　　也是時候該告訴這個還沒有對自己前科記錄有真正覺悟的小子一些道理了。

　　否則就他這一根筋的模樣。

　　怎么可能明白這些。

　　那就只會是無休無止的麻煩。

　　沒有盡頭的碰壁。

　　還有包裹在肌膚每一寸的那種異樣眼光。

　　“誒......”

　　方木忘記了對殺人前科的恐懼。

　　哪怕他再神經(jīng)大條。

　　也能夠聽出蘇洛所說的話的教誨意義。

　　“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p>　　“社會邊緣人?！?p>　　“和剩下的其他人?！?p>　　“犯過罪之后的人呢，在他們眼里仿佛完全變了物種。”

　　“他們是這樣想的?！?p>　　蘇洛回想著自己出獄以來的這些時光。

　　所經(jīng)歷的一切。

　　他那被一寸一寸烙刻了排斥感的心臟。

　　緩慢地跳動著。

　　方木愣住了。

　　他開始思考蘇洛所說的這些話。

　　整個人僵在了座位上。

　　“快吃吧。”

　　“都快悶爛了?！?p>　　“剛剛你吐到碗里臟死了?！?p>　　蘇洛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了手中這碗面。

　　“懲罰你幫我洗碗。”

　　“就這樣，晚安。”

　　蘇洛淡漠地離開。

　　需要留一些空間給方木思考自己的那些話。

　　也需要給自己留一些時間反思自己為什么會徒生無意義的期待？

　　世界的顏色，是無趣的。

　　......

　　“咔！”

　　“這是享受?！?p>　　沈惜雨迎著兩位從場景里出來的帥哥笑著。

　　這完全是電影特寫級別的演繹。

　　他們兩人的演技都不差。

　　雖說，井陘是提過要和蘇洛碰碰戲的。

　　但是沒有想到他們是以互相包容的方式較勁。

　　剛剛的過程中。

　　根本沒有出現(xiàn)任何強沖突的演技碰撞。

　　但是他們兩都很自然地將自己所飾演的角色。

　　用最為自然真實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

　　井陘就是方木。

　　蘇洛就是陳彥。

　　他們都以自己為世界核心，表演出自己與角色之間最深的共同處，融情其中。

　　他們甚至能讓人產(chǎn)生一種錯覺。

　　這一切都是另一個平行時空中真實發(fā)生的故事。

　　而并非演戲。

　　“或許我該拿這部電視劇去紀錄片頻道試一試。”

　　沈?qū)щm然思維跳脫，天馬行空。

　　但是這種時候夸人還是很有藝術(shù)感的。

　　和井陘一起向劇組成員們致謝，感謝他們凌晨起來配合自己哥兩完美地呈現(xiàn)這出戲。

　　接地氣。

　　是影視明星需要積累的特質(zhì)。

　　能夠接地氣，和劇組里的各個成員們都友好交往的，將來在業(yè)界口碑會越來越好。

　　忙碌完之后就是休息時間了。

　　倒是沒想到拍完這部分重頭戲，竟然只用了一個通宵。

　　看著窗外蒙蒙亮的天。

　　井陘已經(jīng)躲在了床上的被窩里。

　　“阿洛，把簾子拉上，看啥日出，好好休息休息?！?p>　　“咱們中午和下午還有一場呢?！?p>　　“要是今天真能讓咱哥兩都是一條過把重頭戲拍完?！?p>　　井陘趴在床上，跟蘇洛吹逼。

　　“那咱兩以后說出去也是個小吹資?！?p>　　“那我們兩的約片會更多。”

　　他平日里跟飾演的方木的性格截然相反。

　　是個地道的京城爺們，豪氣仗義的主。

　　不過也很聰明，進退有度。

　　算是個小狐貍。

　　“行，好好休息吧?！?p>　　蘇洛看了看窗外的晨曦。

　　他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痛。

　　但是跟拍戲沒什么關(guān)系。

　　似乎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后遺癥？

　　拍完這部戲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