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艾
“江……江總管，你這是什么意思?！标愔仓澜瓰懰貋硇宰又?，不禁有些擔(dān)心他真的動手。
只是他沒想到江瀾心里更害怕。
江瀾六神無主地站著，自己這好像是要挾了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可都已經(jīng)這樣了，總不能退回去，說一聲“嚇你一跳！”來了事吧。
確實以這邊江瀾的性子，一定會為了維護同伴們站出來，對于現(xiàn)在的江瀾也是。
他聽著陳之安那些話也有些生氣，也能夠感覺到這個發(fā)福的中年男人呼吸愈發(fā)急促。
而督稽府在整個國家機構(gòu)中相對獨立，哪怕是陳之安這樣地位的人，也沒有辦法動得了江瀾的位子，只能做些克扣經(jīng)費之類的惡心事。
但這可是陳國公?。‘?dāng)朝權(quán)臣，真要動起手來，斗不斗得過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以他的立場，在公開場合跟陳國公為難實在有些不妥。
這樣公開起沖突的話，等于說整個督稽府和陳國公為敵了。
可也沒辦法，都已經(jīng)到這一步了，只能想辦法讓對方服軟。
于是江瀾語氣平靜地說：“大人想要在陛下面前說什么，都是大人的自由，但督稽府不是給大人出氣用的地方，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請大人先回吧?！?p> “你——”陳之安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可又實在不敢動彈。
兩旁他的護衛(wèi)確實早就抽出了武器，但也同樣不敢動彈，一方面自己的主子已經(jīng)落入對方手里，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們清楚，面對渭雨的守望者，自己沒有任何勝算。
在他們眼中，少年手握劍柄，雖然感覺不到任何的殺氣，但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一切氣息都于他的掌握之中，天衣無縫般得自然，只要愿意，下一瞬間他就可以拔劍斬殺一切。
陳之安有些哆嗦地說道：“江……江大人這樣，不怕惹出大麻煩么？”
真要這樣繼續(xù)下去，哪怕自己不想深究也拉不下臉面了，要知道渭國很大一部分的軍權(quán)可是握在他手里的。
等等！
陳之安忽然想到，江瀾是個什么人？督稽府的大總管，將這不起眼的府子如踏青云一般帶上來的男人，這一路上遇到多少艱險絕境都被他成功化而為夷，他可能做出這種莽撞的事情么？
不可能！
莫非這是早就計劃好的？這大堂外面千百人的埋伏早就設(shè)下了，只要他一聲號令，自己死在這里的事情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有可能！
或許他還暗中聯(lián)系了自己的死對頭，那個名叫楊天心的死老頭子，要合伙做掉自己！這樣當(dāng)朝大權(quán)就都是他們的了。
很有可能！
這個十八歲的年輕人心里莫非不滿足督稽府總管這個頭銜，在計劃著什么驚天陰謀嗎？
太有可能了！
陳之安心里一陣惡寒。
他忽然覺得，這個人，惹不得。
“所以還望陳大人包容?！绷硪贿吔瓰懭耘f緊逼，手上沒有任何退縮，他雖然害怕，但也明白走到這一步，決定權(quán)已經(jīng)不在自己手上，只能看陳之安會不會服軟。
汗水順著在場每個人的額角滑下，包括江瀾，他心里不斷思考著面對各種情況該怎么收場。
終于，陳之安認(rèn)輸了，他搖晃著身子，擺了擺手，甩下一句“你們等著吧”，然后逃命一樣地離開了大廳。
有必要緩合一下和督稽府之間的關(guān)系了。陳之安這樣想著。
“呼——”蘇文坐下，緩緩?fù)铝艘豢跉馄綇?fù)心情，“還是你管用啊，江瀾大人威名遠(yuǎn)揚，整個渭雨城誰不給足面子。”
江瀾只是輕輕笑了笑，沒有說話。
“不過這個錢肯定是又要少了，媽的這個老混蛋，本來督稽府就窮了，還要扣?！碧K文接著嘆氣。
“錢的事情，想想辦法總能解決的?！苯瓰懫届o地說。
“是啊，大不了讓下面的人多接些私活，反正真要是月鬼，或者什么別的天賦者來了，也不指望他們——不過說到這里我倒有些擔(dān)心，國主不會真的同意把督稽府取締了吧？”
“沒這么簡單，督稽府成立，本來就是因為天賦者，防患未然這個道理，國主不會不懂的……不過確實，要是月鬼，或者別的什么天賦者出現(xiàn)得頻繁一些，我們就能多得到一些重視，也不會被陳之安這種人卡經(jīng)費了?！?p> “嘿嘿，那個老東西，遲早有一天我要跟他算賬——下班啦，該回家歇歇了?！?p> 督稽府里得燈火逐漸熄滅，江瀾看著大門緩緩合上，心里愈發(fā)覺得自己變強刻不容緩。
陳之安，月鬼，天賦者，需要他出面解決的事情太多了，而現(xiàn)在自己的實力明顯是不夠的。
他想要支撐起自己的生活。
并且，身邊的這些家伙們還挺可愛的，原江瀾留下的那股責(zé)任感也在他的心中揮之不去。
還有那個“月鬼”，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感覺很熟悉，卻又什么都不記得。
…………
曾經(jīng)渭雨城治安最差之一的永樂街，在江瀾入住一年之后，一切都得到了徹底的根治。
沿途的居民都朝著回家路上的江瀾致以最誠摯的敬意，都是因為這個人，才讓他們的生活變得平靜安全。
說他是渭雨城的法律真的是一點沒錯。
而臉上笑嘻嘻的江瀾心里更加感到壓力。
終于他走到了自己的屋子面前，外表上就是肉眼可見的寒磣，又小又破。
江瀾伸出手，緩緩?fù)崎_房門，屋內(nèi)搖晃著的燭光率先投入他的懷抱。
“哥，你回來了？”
聽到了開們的聲音，一個跟江瀾差不多大的女孩從里屋探出腦袋，細(xì)順的頭發(fā)從腦袋后面亂亂地垂下。
“小艾?！苯瓰懡辛艘宦暸⒌拿?，聲音中不由自主帶著一絲親切感。
“晚飯還有一會兒，等等哦?！?p> 話音剛落，那顆探出的腦袋便縮了回去。
這是江瀾的妹妹江艾，不知道為什么，原江瀾的大部分記憶都是模糊、碎片的，唯獨關(guān)于這個妹妹的一切，在他的腦中無比清楚。
實際上小艾并不是江瀾的親妹妹，他們相遇只有一年時間。
那是江瀾剛剛在渭雨城安頓下來不久的時候，西邊的鄰國鬧災(zāi)荒，其中有不少落難渭雨城的流民。
江瀾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下雨天，水聲淅淅，天色陰沉，他獨自坐在自家空蕩蕩的房間里，忽然發(fā)現(xiàn)外頭油燈的火光，在門簾上嵌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他拉開門簾，便見到這個女孩。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自己的庭院里，身著單衣，漫天雨絲不斷飄落，將她淋了個透濕，活像被小女孩遺棄在泥水中的布娃娃。
她沒有說話，雖然臉色凍得發(fā)青，卻只是抿著嘴，雙拳緊握，一副警惕的樣子，整個人卻又只讓人感覺像只害怕的小貓。
不大善于跟人溝通的江瀾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也就靜靜地看著，等待她開口。
他們對立著相視了很久，雨水把她的頭發(fā)打得濕漉漉的，烏黑透淋地順著額角披下，那雙眼睛在雨里像是潤了油一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江瀾。
她仍舊沒有說話。
最后江瀾認(rèn)輸了，他想了想，半響終于憋出一句：“你餓嗎？”
雨幕里可憐的身影輕輕點了點頭。
“吃點東西吧?！彼辛苏惺?，但是她卻仍舊警惕著不挪步子。
“行啦，我又不會吃了你?！苯瓰懧柫寺柤纾D(zhuǎn)身朝著廚房走去。
雨里，女孩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邁步走進了江瀾的家里，她夾水帶泥的一身把江瀾的屋子弄得一片狼藉。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江瀾卻沒覺得任何不快，他找來毛巾和熱水讓這小臟貓好好洗了洗。
“沒地方去的話，可以暫時在這里住幾天，不過飯錢自己賺。你叫小艾是吧？出去碰到別人就說自己叫江艾，是我的妹妹，我可不想被落下什么奇怪的閑言碎語?！?p> 飯桌上，江瀾看著狼吞虎咽的小艾，丟下這么一句話便徑自睡覺去了。
他也沒打算真要飯錢，只是給這倔強的丫頭一個臺階罷了。
但他沒有料到，這丫頭一住便住了一年之久，并且還把他這沒有人味的小屋子給打理得滿是溫暖。
為了生計，小艾還時常會到江瀾所在的督稽府去幫些雜活，賺點外快，跟府里的督稽們都很熟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