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再見一面

　　翌日，用完早膳，我選了件青色外衫配上茶白羅裙，散落的發(fā)絲就肆意垂在肩頭，發(fā)髻上只佩戴上了支珍珠發(fā)釵。靜看鏡子里的女子，看似清秀面龐上有著紅暈，但深看一眼似乎就能看到那藏不住的風(fēng)霜。

　　“姐姐，睿王在門口等著了?！鼻缪┻M屋在我身側(cè)提醒。

　　點了點頭，我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再次整理一身的著裝。我低下頭，將手腕上的玉鐲轉(zhuǎn)了個身，吸了口氣，“走吧?！?p>　　走出房門，才發(fā)現(xiàn)今天的天氣反而與前兩日游樂反差，與之前的春回大地的景象不同，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沒有太陽的春天還是有些冷。晴雪當(dāng)即又給我披了件披風(fēng)，這才讓我覺得暖和許多。睿王見我湊到身邊，“這是，打扮一番了？”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這般就算打扮了？可轉(zhuǎn)念一想，與他平常所見素面朝天、不帶珠飾的自己確實算得上打扮了一番。而面前的睿王，卻是很不修邊幅，身上的那身深藍衣衫既無配飾，也無珠寶，發(fā)髻處也是簡簡單單的玉珠點綴，與往日里的睿王倒是很不相符。

　　這番不同，我倒也并不在意，大抵不過王爺在這邊疆倒是無所謂那些身外之物了而已。我抬頭看了看沒有太陽的灰蒙蒙的天空，偶爾一陣風(fēng)吹過，那絲寒意竟然像是入了骨。我沒有理睬睿王，徑直往馬車方向走去，街道上稀疏的人群走過宅子門口，也會往我們這邊望上一眼。

　　馬車?yán)?，睿王很是貼心，放置了茶幾，茶幾上也擺放了茶水和點心。我進了車廂還有些不適應(yīng)，擇了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睿王緊接其后地進來，忙不迭地落座在我身邊。再跟著便是晴雪，她進了車廂，卻不知如何落座。

　　晴雪看了一眼，“姐姐，我就在車廂口，有事喚我?！?p>　　睿王聽聞露出滿意的笑容，我也只得尷尬地點了點頭。

　　睿王在我和窗口之間，我有些氣餒地看著窗口，睿王見狀，掀開簾布一角，我透著縫看著原本熱鬧的街市漸漸有了人氣。

　　可沒一會，睿王又將簾布放下?！坝酗L(fēng)……”

　　我點了點頭，擺弄著寬大茶幾上的茶盞，片片的葉片隨著車馬的顛簸打著旋兒?！八趺礃?？”

　　聽著我問的一句，睿王立馬皺起了眉頭，“你問誰？”

　　我看著他皺著眉頭的模樣有些好笑，那般隨意俊逸的臉龐有著一雙想要一探究竟的眼眸?！白筮_?！?p>　　睿王聽完，扶著自己的頭，遮住了自己的眼眸，隨意往背后靠去，唇角輕啟淡淡說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p>　　馬車走得很慢很穩(wěn)，而我的心情卻是有些跌宕起伏?？吹贸鰜?，睿王并不愿意與我深聊其他人，我便也靠著另一邊的車廂閉上眼睛。兩人之間氣氛微妙倒也是和諧，搖搖晃晃間，車馬停了下來。只聽見車夫?qū)⒉教莘藕茫缪┍阆崎_車廂簾布，輕喚我道，“姐姐，到了！”

　　我睜開眼，看著旁邊的睿王不緊不慢地伸了懶腰，緩緩起身，給我讓出了一個道。我走過他的身邊，突然，睿王拽住了我的手腕，“你自己去吧，我都安排好了，我便就在此等你?！?p>　　我轉(zhuǎn)身看了看睿王，他的眼眸輕轉(zhuǎn)，發(fā)現(xiàn)我如此盯著瞧他，倒是似乎害羞起來了。睿王逃避了我的眼神，手指卻依舊緊緊地拽著我的手腕。我另一只手也握上了他的手腕，“我會回來的?！?p>　　待下了車，我才看清眼前的這所宅子，這里守衛(wèi)并不多見，零星幾個人站于門口。而這所宅子四周荒涼，地處偏僻，怕不知是酆都的哪個角落。守衛(wèi)見我，便已明了我的身份，紛紛向我行禮，并往兩邊退去給我讓出路來。

　　我道了聲謝，也不多做停留，便往里面走去。這里雖是僻靜，但也乏人灑掃，院中綠植依舊沒有長出新葉，更顯得荒涼。我走進里院便見到一張?zhí)僖紊闲碧芍娜?，雙手耷拉著，一手中還持著一壺酒，眼眸緊閉竟顯滄桑。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散落的發(fā)須早已一縷一縷地耷拉著，遮蓋住了小半邊面頰，顴骨突出、棱角分明，臉頰上的胡須早已瘋長在兩腮處，眼底下的烏青定是夜不能眠。

　　我走近了些，接過他手中的酒壺，輕輕放在庭院茶桌。

　　“是誰？”左達將軍依舊閉緊雙眸，只是唇齒輕啟間發(fā)出了一問句。

　　我為自己端來了一竹凳，就近近坐在他的身邊，“將軍，好久不見?！?p>　　只聽“咯噔”一聲，那躺在藤椅上的人起身坐了起來，一手拂去擋在臉頰上的發(fā)絲，他支支吾吾張開嘴?！笆悄悖　?p>　　我微微笑著，點了點頭。一陣風(fēng)吹來，那為數(shù)不多還堅挺了一個冬季、遙站在枝頭的黃葉便搖搖晃晃掉了下來，落在我與左達之間，我們透過了一片片的黃葉相望，倒似一眼千年。

　　“果然，你在這里，至少安全?！彼粗遥珠_了嘴說道。他的臉上溝壑分明，比起往日的豐俊朗逸簡直天差地別了。

　　“只是將軍，與往日甚是不同了。”我將左達的衣袖拉扯平整，那寬大的袖袍里的那雙手臂更是清瘦。

　　在撤離之時，左達一把拽住我的手，這次，我倒是沒有縮回。“我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當(dāng)我回頭，見你策馬回來，太子箭矢直直地朝你射來。我便知我，回不去了。那支箭，我情愿是沖我而來，也不愿見你受傷至此。我恨他，我將你交托于他，卻未曾料到倒是把你送入了虎口。”左達回憶著，眼眶便就紅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知他的痛楚不僅僅來自于害我受傷，更是源于悔恨與為難。在大義與小情間，身為將軍卻偏向了情，舍了國。他自然是不敢面對的。

　　溫?zé)岬臏I，從他的眼眶中掉出來，巧巧地掉在了我的手背之上，灼熱地燙傷了我的皮膚，我卻不敢縮手。淚水不停地奪眶而出，左達也不再掩飾控制了，雙手握住了我的，雙肩忍不住地抖動，便放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