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有所屬
坐在前廳的花雕木椅上,一旁的茶水早就晾涼,春意站在一旁詢問我是否要換盞熱茶,我擺擺手想著免了,可思索片刻還是問道“春意,玉姨走到哪了,怎么還沒到呢?”
“少夫人莫急,夫人早已遣人去請了,從西邊的廂房到少將軍的院子有段距離,還要收拾些東西,這會耽擱些時間,但估摸著也應該快到了”春意應聲答道。
“春意,那你去換盞熱茶,待會玉姨一路趕來也許會渴?!蔽叶谥?。
春意應聲便端著茶盞退下了,我從木椅上起身,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屋內(nèi)陳設,滿屋的紅紗喜帳,一派的喜氣洋洋,我默默看著自己的一身著裝,仿佛像是闖入別人夢境,換上別人衣裳一般慌張。我在屋內(nèi)徘徊踱步,不太愿思索考慮太多,明明是新婦模樣,卻在強顏歡笑。蘇翊于我,是夫君,是定要日日夜夜相處的人,是要相伴終身相濡以沫的人,既然已經(jīng)嫁進王府,我也不該再想那么多了,反正自小到大,他也未曾給過我什么好臉色。
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慌張著就迎了上去,想來是玉姨到了??蓻]成想,一出門便撞上一副冰冷胸膛,抬頭看,正是一早消失不見的蘇翊,明明才成親,卻還是著一身黑裝,半分新郎官的喜氣都沒有。我慌忙下想著站直,離他遠些,“啊”一縷發(fā)絲倒是扣住他前襟扣上,黑絲纏著黑扣,我的手指便有些解不開,拉扯之中又不由得貼近了些。
只聽見頭頂上傳來冰冷的聲音,“多年不見,沒想到你還是一如既往,一樣魯莽?!?p> 撥弄頭發(fā)的手指不由得停了下來,而眼淚便不由自主地充斥上眼眶。遲疑片刻,也顧不上什么妝容發(fā)髻,咬了牙往后狠狠退去,那縷難纏的發(fā)絲便被連根拔起,徹底遺留在他衣扣之間。
我整理下妝容,收拾了心情,迎上他的目光,直直地行禮,“少將軍”。我不知這樣的舉止是否夠得體,還是更顯得幼稚,但如今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是這樣,是有怨念,有委屈,我實在做不了云淡風輕。
就在這時,門庭外玉姨便到了。我急忙側(cè)身從他身旁過去,直直地向玉姨方向快步走去,佯裝鎮(zhèn)定。這短短的十幾步的距離,我自己卻走得忐忑無比。背后是名義上丈夫的冷漠,面前是朝夕相處親人的關切,我不想去深思蘇翊這般態(tài)度的原由,我更是害怕知道這樁婚事他是有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
玉姨走進院內(nèi),淚眼朦朧地喊道“小姐”,卻又轉(zhuǎn)身抹掉淚水責怪自己,“老了,人都糊涂了,如今該稱你一聲少夫人了”玉姨看見站在房門口的蘇翊,又緊張地立馬整理了下衣裝,喊道“少將軍好”。
蘇翊點了點頭,便大步從我們房間的門口走過,沿著彎彎曲曲的廊道,進了一間房屋。
我拉著玉姨走進前廳時,身旁的春意低聲告訴我說,“少夫人,少將軍去的是書房?!?p> 我點了點頭,倒上一盞新茶遞給玉姨,玉姨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少夫人,今日不同往日,這不是林家夏府的閨房小院,這是在王府,有些禮數(shù)該有的還是必須要有?!?p> 我停在空中的手默默收了回來,擱在桌上。玉姨站在我的身前,我想了想便吩咐道,“冬雪,你帶玉姨去安置好的廂房吧?!庇洲D(zhuǎn)身對玉姨說,“玉姨,那就讓冬雪帶你到廂房去,你先收拾歇息過后再過來吧?!?p> 玉姨走后,我也遣散了眾人,一個人呆進屋內(nèi),我只想好好地靜靜。這是新婚的第二日,本該是你儂我儂的甜情蜜意,如今整個府內(nèi)大概都知道我與蘇翊新婚夜分房,知道我這個新少夫人不甚受寵。不知道眾人是背后嘲弄還是冷言輕蔑,這些我均可以不在乎,可是蘇翊是如何想的我卻不能不去想。這段婚姻,定不是蘇翊情愿的,是心有所屬,還是對我萬般厭棄?若是有所屬,我該如何是好?若是萬般厭棄,是否我應該要識趣離開?梳妝鏡前,我看著鏡子里端坐的女子面色憔悴,顧盼流離,曾經(jīng)也是青春嬌麗,這一夜間卻平添了那么多思緒。
我鼓足勇氣想去找蘇翊好好聊聊,便走出門去,往書房方向快步走去,遠遠地透過窗口便見蘇翊正端坐書桌前,面前的書并未打開,只是頗為認真地端看面前一串鈴鐺。不用細看,便已能分辨出那鈴鐺必定是女子佩戴的飾物,白銀鈴鐺帶著彩色琉璃珠,甚是好看。而蘇翊端看地更是入神,連我站在窗前許久都未曾發(fā)現(xiàn),看著那鈴鐺的時候,蘇翊的臉色流露著我從未見過的溫柔。那該是什么樣的女子讓他如此著迷,只是端看這信物蘇翊便能如此。我的心好似跌進萬丈深淵下的冰窟,是寒氣重重,更是覺得自己站在這里無所適從,不知去留。
我默默退出那段走廊,那串鈴鐺卻一直在我面前晃來晃去,讓我心煩無比。其實,我很想很想沖進屋內(nèi),問問清楚到底這次的成親是怎么回事?我即使再自我蒙騙也能知道,娶我并非蘇翊所愿,他既然已有愛慕之人,又為何答應皇上這段婚事。難不成他只是被逼成婚?可是,我就算把這一切問得清清楚楚又能如何?這樣一段不情愿的婚姻,難不成我還能如何拱手出讓?或者答應蘇翊,可以將心愛之人娶進王府,與我平起平坐?我不知道是否真能有那么大的度量,只是,我從未見過蘇翊臉上流露出那么溫柔的模樣,那是我不曾領略的風景。
離開時,我望向書房,我知道并不僅僅是這一扇門窗隔著我們,我們之間的千山萬水還好長好長,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翻越完成。在這一刻,我決定了,要自己蒙蔽雙眼和雙耳,就當做一切都不曾知曉。即使開頭是是我一廂情愿,是他被逼無奈,但終有一天,寒冰亦會化成柔殤,一切都會有回轉(zhuǎn)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