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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與城

第十八章 野性的泯滅

野與城 巴山紅豆 6438 2021-02-22 08:58:15

  父親每日高臥,霸占著電視,即使小波弓著身子,在側(cè)門縫里望眼欲穿,電視節(jié)目也不可能輪到他了。武打、動畫片與之絕緣,在伙伴間的威信也蕩然無存。一腔的不快無法發(fā)泄,提著木劍去劈草??吹揭粎睬靶掳l(fā)的草,摒足了力,一刀掠過去,現(xiàn)出整齊的切面,憤恨猶如斷枝殘葉,灑在道上,在山徑上迤邐而行,從屋檐下劃到后山頂,才慢慢消去。

  在患病之后,父親躁切與陰郁更加像一張彌天大網(wǎng),籠罩著這個家庭。從走向屋子的那一刻,小波遠遠地就能感到一種寒冷,那屋子更像一個魔窟,童話中的陰森古堡,陰云籠罩,他只能逃離,到野外去尋找樂趣。

  在父親患病之前,小波已不時生出的百無聊賴、憤憤不平之感,或隱或顯的煩惱交替而生,不再像往常那般無憂無慮,一種孤獨感開始縈繞于身。少有和伙伴去采野果、跳房子、跳皮筋、過家家,而開始選擇一個人的獨樂。在田野外尋找樂趣,各種鳥獸昆蟲成為他自娛的對象。水黽、天牛、螻蛄、灶馬、螳螂、麻雀等等。

  水黽是神奇而富有仙氣的。它靜靜地浮在水上,伸著幾條長長的細腿,宛如芭蕾舞者,又如荷葉一樣滴水不侵,仙姿俊逸。在水面上飛馳時,是滑冰運動員,疾行如風,快如閃電。小波看著,艷羨不已,便想抓一只玩。先用手抄水,想把它撇到岸上去,但水黽速度真快啊,有輕功的大俠一樣閃過,一會掠到水邊了,這樣捕不到,就換個大點的葫蘆瓢抄水,依然無用。他惱了,用幾根竹枝一起抽打水面,水黽逃不過,活生生被抽死在水面上,肢體折成數(shù)截,如枯枝斷草,即使肢體略微完整,也如朽木,再無生氣,但總算捉住了!

  天牛是昆蟲中的大家伙,是飛行健將,很不容易抓到,就拿個網(wǎng)兜,塑料袋子,苦尋良機,趁其不備,一齊罩了進來。用手夾住,再慢慢耍弄,放到罐子里,看兩只天牛糾纏,但天牛不是蟋蟀,不會斗個你死我活,看著它們象征性地肢體接觸了一下,就各自蠕動開,頓時覺得無趣。且不放掉,拉著一根火柴放進去,燒的手腳抖動,反復掙扎,一會兒的功夫,燒干斃命。

  螳螂也不放過,有時抓著一公一母,一對兒放在器皿里,看著母螳螂與公螳螂親昵后把它吃掉。等母螳螂懷孕了,肚子鼓脹得很大,里面有條黑色的長絲,是它肚里的寄生蟲,一根一根扯掉,仍然不死,再將肢體用鉗子一個一個摘掉,如同退化成無法行動的蛹蟲,咕噥著,叫你不聽我話。

  有時跟著母親去菜地。母親在刨土,他就抓著地里的螻蛄玩。螻蛄兩只粗壯的大鉗子像兩把大斧,能鑿地而行,村里人叫他鉆地虎。羅梅經(jīng)常要下午五點左右去坡地的菜園子,牛小波跟在后面,鐵镢頭一鋤鋤下去,地里的生靈就來到了地面上。除了滿地爬行的蚯蚓,就是披胄帶甲的螻蛄。螻蛄跑得不快,小波一伸手就抓住它了,它揚起兩只大鉗子,拼命地想掙脫,卻也太不自量力了。小波就假裝著讓它跑掉,但它在人類面前太渺小了,怎么可能逃掉呢,跑了一會,剛想刨土,就又被捉回來,反復幾次,螻蛄居然一點都不累,他問母親,螻蛄是益蟲還是害蟲,羅梅說,螻蛄是害蟲,那就踩死好了,一踩變個稀巴爛。

  在尋常的自娛自樂之外,一些新奇的事物強行闖入了他的眼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比如說電工電魚。電工其實很早已經(jīng)出現(xiàn),但此時卻隔三岔五,尋??梢?。春水初生,正是魚群生長活躍之際,伴隨著此起彼伏的蛙聲,電工往往不分白天黑夜,到處搜捕野外魚獲。全身上下裹著橡膠絕緣服,背上據(jù)說是兩個二十伏的大電瓶,兩手一手持電棒,一手持網(wǎng)兜,身體腿的一側(cè)擺個魚簍。魚一旦靠近,就被電暈,翻出白色的肚皮。有的小魚,一電之后立馬斃命,大一點的魚則暈乎一陣子,電工眼疾手快,趁它們翻肚皮,頭暈目眩的那一刻抄上來。

  他跟在后面,撿一些被電死的小鳑鲏和馬口、白條、麥穗等,用繩子釣著去誘別人的雞、鴨,雞鴨過來啄,咬了就脫著走,驚得一陣雞飛狗跳。

  還有在河里毒魚的,藥魚起初也是村里人正常的捕魚手段。在春夏之交,秧田里的泥鰍活躍起來,對田里的秧苗有害,于是村里的人總會用自制的茶菇來藥魚。茶菇并不是一種毒藥,用后來小波學到的知識來說,叫活性劑。茶菇是用山上茶子榨油后剩下的渣,燒熱了再碾碎,灑在田里,具有很強的吸附性能,把水里的氧氣吸走,讓泥鰍缺氧窒息,一般灑過個一兩個小時,泥鰍就要鉆上水面,大口地喘粗氣,再過一陣,就翻了肚皮。村民拿個魚簍子去撿,早些時候田里魚多,往往一塊秧田就能撿滿一大簍子,回去放上鹽腌一下,炸成魚干,既可上餐桌,又可被小鬼們偷來做零食吃。

  人的貪念是無法遏止的。以前村民沒有對河魚趕盡殺絕,一方面許是手法太過落后,又許是幾條河神的傳說,讓村民還保持著些許敬畏。

  榨茶油剩下的那十幾塊殘渣逐漸讓步于威力倍增的化學藥劑,一瓶就足以對幾公里的河流實現(xiàn)毀滅性打擊。茶菇只能對靜止的秧田發(fā)揮效果,在流動的河水里效果不大,而化學藥劑是直接毒害河里的魚群。兩瓶下去,就能看到十余里的河流里飄滿大小魚群的死尸。這時的孩子們是不懂什么憐惜之情的,只有沉浸在平生未見的巨大收獲里,心癢難耐地跟著成群的大人,到河里去撿魚。藥劑縱然有一些毒性,大人早已被白花花的魚閃昏了頭,小孩子們更是無知的,不管不顧的。

  藥來的魚燒來總歸還是有一些味道的,但只要沒有吃進肚里,不拉肚子沒有中毒癥狀,也就無人深究。然可以預料,短短幾年功夫,河里的魚就剩下一些掙扎求生的小魚苗,甲魚絕跡,大魚不見了蹤影。這時小波才有一種不快,河里的魚漸漸失了蹤跡,就沒辦法釣魚了。

  開拓事業(yè)的人,素來是先行者得利,之后邊際效應遞減。如剛來電魚的人,獵獲甚多,時常是一天下來至少一整桶,多數(shù)是手掌般大的大魚,鯽魚居多,鯉魚、黑魚、鯰魚、七星魚、泥鰍等,越往后,所獲益少,魚的個頭也越來越小。黑色、七星魚都看不到了,所以看著越發(fā)沒意思,也就不看了。

  除了偶爾還會和伙伴們偷偷去游泳外,他漸漸遠離了河流。離了河,就進山,不時去看捕獵者捕獵。在河里的生物遭災之時,山里的自然不可能避免。紛至沓來的獵戶,開始在這連綿的群山里尋找各種野味,比起這些野味的價格,河魚的收成甚至是微不足道的。

  這些年,伴隨著地方餐飲業(yè)的活躍,對野味的需求倍增,特別是穿山甲能通乳,甲魚、蛇泡酒能壯陽,山雞野牛吃了延年益壽等傳聞讓野味價格水漲船高。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自然有人做起販賣野生動物的勾當,各種販賣野味發(fā)財?shù)男侣劤蔀榇迦私蚪驑返赖恼勝Y。看著外來的獵戶帶著收獲的野物滿載而歸,喜笑顏開,村里人也蘇醒了獵食的本能,逐利之心人所共有。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外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等于是斷了村人自己的財路,催生出保護意識,不許他人染指。

  捕獵是勇敢者的游戲,既然收獲更多,風險也就更大。較驚險的像捕蛇,看著捕蛇者一般手提幾個灰黑色的絲網(wǎng)袋,另執(zhí)一米長的鋼叉、木叉、蛇鉤、誘餌等,在天氣炎熱的夏季,戴著草笠,四處尋找蛇的蹤跡。蛇的毒性越大,往往也代表價格越高。在許多人看來,一分毒一分藥,越毒的蛇越能做藥,不說治病救人,也能強筋健骨,延年益壽。

  在這片山區(qū),最毒的蛇俗名叫“瓦子殼”,學名叫做五步蛇,頭部呈三角狀,身體有褐色三角狀斑塊,一塊疊一塊,有如砌磚的墻圩,故有此名。價錢往往高得嚇人,一條二指大的能賣兩百塊呢,當時一個農(nóng)村小學教師月工資三百,一條大蛇而已。

  這種毒蛇素來被村人認作山間的死神,雖然不會主動攻擊人群,卻總有不幸中招者。一兩年前,有三個村民爬山采草藥,走過蛇穴。蛇正于穴口不遠處捕獵,三人交替經(jīng)過,一人驚擾,蛇未發(fā)作,二人再過,則暴起一口咬中小腿,三人即受驚,與蛇各自散去。兩人攙扶著被咬傷之人,出血不止,用采來的草藥外敷亦無作用,剛到家未及送醫(yī)院人已咽氣,圍觀者膽裂,耳聞者則是汗毛倒豎,毛骨悚然。

  縱使尋常人談此色變,也擋不住利欲熏心。老手倚仗著浸淫此道數(shù)十年的經(jīng)驗,未曾失手,可到了這個年頭,一些年輕的新手也加入到這個行列中來。捕蛇者有時整日整夜,在山澗里反復尋找蛇的蹤跡。蛇一般喜歡躲在陰暗的洞穴或者在草叢里、山溝中,找尋的方法正是要打草驚蛇,找到蛇的居所。蛇受驚而走,捕蛇人緊隨其后抓捕,或棍棒、或木叉、或蛇鉤、或網(wǎng)兜,每種蛇使用不同的方法。對于毒性不強的蛇來說,隨手曳住尾部,向外甩動,即可卸去蛇回身反噬之力,然后快速送入絲網(wǎng)或者蛇皮袋。

  毒蛇或者大蛇有時則需要用木叉控住,然后將網(wǎng)兜套住蛇的頭部,再慢慢放開,但壞處有可能傷及蛇的軀體,賣相不好。對于五步蛇、眼鏡蛇之類的劇毒蛇類,有時就需要大的網(wǎng)兜,一把套住,再用蛇鉤或者木叉之類的控住,再收拾入網(wǎng)。

  縱然是神仙在世,也都還有不慎失手的時候,或者是驚擾了蛇,被蛇暴走咬傷,或者是捕蛇之時方法不當,小則傷殘,重則當場斃命。這幾年來,因為捕蛇負傷送命的案子也愈發(fā)多了。

  牛傳寶縱然貪財,面對這種以命換錢的生計,也是嗤之以鼻,這是要錢不要命,尋死來著。看到小波喜歡跟在捕蛇人看熱鬧,大聲喝道:“跟在這些短命鬼后面做什哩,蛇遲早把這幫人全家咬光”。后來只能偷偷跟著,遠遠望著,跟到近處山里,稍遠的地方也不敢去了。

  有時也和伙伴去圍觀后山上的老周頭作藥酒,取毒物制藥酒是中醫(yī)的老傳統(tǒng)。不過通常是普通的蜈蚣、蜘蛛之類的,雖有些瘆人卻還有趣。眼看著他把活的蜈蚣、蜘蛛夾入藥酒壇子,總是期待著被咬到的罪惡念想??粗麐故斓氖址?,就問老周頭,“為什么要把這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放進去泡?”老周頭回道:“你們小娃娃不懂,可以補氣活血,滋陰壯陽,延年益壽呢?!?p>  有時也會看到外面的老板們來收,那些放的毒物越多也就越貴,上了價錢的一壇子有賣到好幾百呢。雖說孩子們好奇心重,可有一次卻讓他們惡心壞了。老周頭居然把尚在趴窩的小老鼠,身上沿長著絨毛,粉嫩嫩的,也被用來做藥引子。鮮活的尚在攢動的小鼠,直接放到小藥臼里,用杵搗碎,搗到血肉模糊,與酒和了,蒸熟了喝,杵搗期間小老鼠還發(fā)出吱咯吱咯的叫聲。小波登時肚里翻涌,前一餐的東西連帶著胃里的酸水都要吐出來了,即使這樣,牛澤文也看得頗有滋味,讓他對牛澤文更加不能正眼相看。

  捕蛇是需要技巧的,風險也是巨大的。更多人做的,是拿著長銃或者捕獸夾去捕獵的。野牛、山羊、山雞,還有野豬、獐子、豪豬、刺猬、野兔等等。野豬、野兔是最尋常不過的,屢有聽聞某家的狗把野兔抓來的事。

  既是捕獵,也總會有失手的時候。附近村兩年前,一老獵人用自制的長銃去打野豬,野豬逃進了林子里。在林子里快速奔逃,獵人只能憑借著本能對著獵物的影子放槍。野豬快速穿越著林子,一瞬間消失了蹤影,突然間二十米外的另一頭出現(xiàn)了響動,獵人不暇細想,放了一槍過去,一聲慘叫,才知道打傷了人。更加不幸的是,這人被打中了要害,在送往醫(yī)院的路上就因為失血過多死掉了,很快公安局也來了人,把老獵人帶走了。幾個月后,判決書下來,無期!

  依然有人議論,一者說無期判重了,畢竟是過失殺人,一者說被打死的這個人其實是老獵戶的仇家,并不是失手,而是故意打死的呢,判個無期那是撿回了一條命。

  因為這件事,縣里搞了場違法槍械大整治,收繳了不少土槍土銃。那種見鳥放銃,見走獸就打的景象少了很多??闪硪环矫妫粫r沒了槍銃,村里的野豬最近有些泛濫了,到處糟踐糧食。一些村民只能到受災的農(nóng)地,在就近的山上放捕獸夾或者在有水的地方放水響。

  水響是利用山泉的流水,用竹片做一個水漏裝置。其中的關(guān)鍵就在一個斜向放置、兩頭懸空的水槽,水流至上而下溢滿水槽,水槽朝下一頭負重就往下傾倒,敲打下方竹筒。水槽下端在水流完之后,重新上揚回歸原位,如此點頭如和尚敲木魚,擊打聲亦循環(huán)往復。此舉開始還有作用,但野豬亦不是毫無智力的低等生物,嚇不走一些膽大的野豬,恰此出現(xiàn)了一樁英雄事跡。

  事是他族爺爺牛才興做的。正逢秋收,野豬興風作浪,糟蹋糧食,甚至于大白天亦肆無忌憚。牛才興正要去田間放風,恰看到,一頭個頭不大的野豬正在田里吃稻谷。牛才興個人勇武,看這野豬體型可敵,直舉起柴刀向前劈砍。野豬見勢急奔,這塊田地又恰在水庫邊,豬一頭鉆入水庫旁的旱溝,走到頭看是茫茫的水面,正是走投無路,只能再扭頭往回沖,撞上守住道口的牛才興。

  牛才興看野豬的來向,一刀砍在豬頭肩連接處,野豬還是從他身旁掠過,腿上也因此被刮了一個口子。刀砍在野豬身上,一時脫了手,牛才興也不顧腿傷,追了上去。野豬負傷,腳步已不利落,鉆入林子后,柴刀掛在灌木上掉了下來。牛才興跟上前去,撿了柴刀,對著野豬蹄、身又砍了幾刀,野豬終于傷重,倒地不起。牛才興叫了附近村民,一同扛回。雖只八十多斤呢,也是少見的壯舉。

  在家門口的曬谷場,正好開一頓野豬宴。一幫人吃著野豬肉,就開始一邊閑聊起村里這些年的山野間事。

  放在幾十年前,野豬怎么敢這樣猖狂呢,還有老虎豹子狼群呢。往近了說,公社時期,老虎也還是有的。老虎吃人也是時有的事,那時上山,不敢獨行,只能結(jié)伴,長久以來的諺語“上山的老虎不用怕,下山的老虎才可怕”。村頭的老木頭,當時上山見了老虎,以為命要被收,卻壯著膽子,舉起鋤頭,與虎對視半晌,愣是把虎給嚇走了,撿回一條命。所以見到老虎,越是害怕,越要裝作不怕,如果直接跑,性命必是要無的。

  不過上一次聽說老虎的事也是很多年前的了,當老虎豹子絕了跡,野豬沒了天敵,才會這樣出來吃糧食。

  牛傳寶雖有些貪生畏死,不敢去做冒風險的勾當,卻也眼紅別人的收獲,自尋索了一門手藝,即是抓竹鼠。竹鼠喜歡在崖岸上的灌木叢里筑窩,把下面的土里鑿成一個迷宮,俗話說狡兔三窟,竹鼠不是三窟,卻有好幾個洞口。牛傳寶自小喜歡圍觀老農(nóng)抓鼠,漸得要領(lǐng)。觀察周遭地形土質(zhì),就可一一找出這些出口。留一出,剩余幾個堵上,再慢慢往里刨,或者放煙火薰。竹鼠身手靈活,聽覺敏捷,聽到人聲,就開始向幾個出口來回躥,但其他出口都已經(jīng)被堵死,只能沿著被設計的路線走進早已準備好的籠子,或者蜷縮于洞內(nèi),等待鐵镢挖到,束手就擒。竹鼠被裝在鐵籠子里,登時上躥下跳,鬧到筋疲力乏方休。安靜之時,一臉的驚恐和無助。

  小孩子們好奇,過來看熱鬧,竹鼠再次狼奔豕突,睚眥欲裂,怒發(fā)沖冠,拼命撕咬著鐵籠子。小孩們驚懼,慌恐,過了一會兒也不再害怕。待到竹鼠不再發(fā)作,扔給他幾個堅果,不吃,才明白竹鼠的含義,就扔給它一片竹子。依然不吃,甚是無趣,但用竹片的一端去屢番挑逗。野生竹鼠性情剛烈,人一靠近,就呲著牙過來咬,咬不到人,就繼續(xù)啃咬鐵籠子。一些孩子得寸進尺,直接用手去逗弄,低估了竹鼠的反應速度,初始兩次竹鼠未動,以為竹鼠是蠢笨如豬,突然發(fā)力,一口咬到手指。小孩雖然馬上抽走,避免重擊,手上還是有了一道清晰可見的血印子,頓時哭聲響徹云天。

  竹鼠抓到之后,不好養(yǎng)活,喂食之物大多不吃,若近兩日無人來收,便要自己拿到販子那里,價錢大約是三十塊一斤,一只大的竹鼠能長到三四斤,對村人也是一項非??捎^的收入了。

  看到野物漸漸少了蹤跡,小波聯(lián)想起自己與野物相遇的經(jīng)歷,有時母親去菜園子,看到野兔子吃菜葉蘿卜,想追上去,兔子跑得飛快,總是追不上,遺憾作罷。

  他也看到過豪豬,小波是見過的是在村北一處臨時菜園,只種蘿卜。亦是和母親去除園地里的草,順便摘一些新鮮蘿卜做晚餐。到了菜地門口,正撞見豪豬吃菜地里的蘿卜,背上長刺,比刺猬大上許多,見了人也立馬遁走。

  在頻繁的捕獵之后,這些山野里的物什,小波都在獵人的手里見到了。看似睡著,實則一直保持警惕的貓頭鷹,怪異可怖的“瓦子殼”,羽毛艷麗的野山雞,乖巧可愛急了也會中間人的野生灰兔子,長滿刺卻弱小無助的刺猬,最后都被關(guān)在鐵籠子里,被人收了去。

  另有一些景象也在佐證著這一切。在村前的馬路變成瀝青路之后,夜晚仍然有許多蛇蟲小動物經(jīng)過,便少不了被路過的車輛軋死,腸穿肚爛。村人也無暇去管,這些尸骸再被反復碾壓,變成一張紙片。早先曾有過的被撞死的野豬野兔是不可能見到的了,尋??梢姷乃?、大蜥蜴、大田雞亦是罕見了。山野里也只剩下的只有種群數(shù)量大,繁殖能力強的野兔子和為數(shù)不多的野豬。

  河里的魚群、山林里的鳥獸遭捕之后,小波也越來越少地在野外見到這些生靈的影子,野外的生活似乎少了趣味。小波也隱約加重了一種孤獨感,亦感到自己不被山野所容,越發(fā)像一個想出外闖蕩,卻終因為沒有文化,沒有生存技能,被逼迫著回到田間地頭的老農(nóng)民,最后還是只能回到田間地頭,逃離不了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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