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林邊界的密林中,李斯雅趁眾人不備,悄悄出門,他一心掛念著自己的百寶箱,這會兒要去尋找。
雪依然沒有融化的跡象,踩在地上,積雪沒過了膝蓋。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循著來時留下的腳印,朝山下而去。
行進了大約五里地,竟然找到了密碼箱,結(jié)了厚厚的一層凌,夾雜著泥土,比以前重了足足一倍,差不多有五十來斤。
背帶已經(jīng)凍疆,無法再背。
地上很滑,上坡更是吃力,李斯雅搬著箱子,行進了不到兩百米,便累趴下了。她嘗試著坐在箱子上歇息一會兒,這一停下來,寒氣頓時直逼內(nèi)臟,讓她有一種疼痛難耐的感覺。
必須要動起來,才可以取暖,稍事抵擋寒意。但繼續(xù)上行,累得肺都要炸。四五里地的急上坡,李斯雅感覺要絕望。
艱難地前行了大概兩里路,李斯雅聽到樹林中有人的咳嗽聲,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正要潛入樹林,身后已出現(xiàn)一隊人馬,大約四五十人。
這些人都身著破爛的鎧甲,有的人刀和長矛都已折損,有的人身上還挎著自制的弓箭,見到前方孤身一個女子,起著哄追擊。
李斯雅跑也跑不動,打又打不過,干脆停了下來。跑在最前面的士兵,揮舞著佩刀斬向李斯雅。
“放肆!欺負手無寸鐵的姑娘,你等怎地落到這般田地?”一個聲音打破了死寂,龍飛抬起長矛擋住了佩刀。將李斯雅護在了身后。
士兵一看是龍飛,頓時跪地,激動無比:“將軍!”
“將軍!”其他士兵皆跪地。
“李姑娘,你沒事吧?”龍飛關(guān)切地問。
李斯雅感激無比,搖頭說:“沒事!沒事!”
燕可欣等人已經(jīng)隨后趕到。
燕可欣將李斯雅拉在自己身后,醋意大發(fā),夾雜著關(guān)心,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飛將軍,你身上還帶著傷了,瞎跑作甚?李姑娘不知死活,之身外出尋她的破箱子,你瞎操什么心?這就是遇到了你的舊部,如果遇到叛軍,你們連收尸的人都沒有!”
原來,這些士兵都是平遼軍所部,前番潰敗后,得以逃脫,潛入山林之中,躲避敵人的追擊。
他們都以為龍飛死了,心灰意冷,落草為寇,這幾日在山林中獵殺一些小動物,偶爾搶劫落單的行人。
此刻,見到最高統(tǒng)帥還活著,而且是以這種方式再度相聚,眾人皆是激動不已,痛哭流涕。
“我平遼軍三萬余眾,就只剩下你們了?”龍飛不無悲戚地問道。
逃兵首領(lǐng)回道:“稟將軍!我等害怕暴露行蹤,只在小范圍活動。茂林這大山里,還有沒有我平遼軍的兄弟們,有多少,屬下一概不知也!”
“你等且隨我到山腳尋覓關(guān)隘安營扎寨,派員分組在大山中搜尋,凡我平遼軍舊部,以及茂林一帶難民,皆武裝起來,尋覓機會,從背后殺他個措手不及!”龍飛命令道。
眾人領(lǐng)命,準備隨龍飛一起下山。
“飛將軍,我們也一起去!”燕可欣大聲請命道。
龍飛正色道:“山下危險重重,你等五人且回,待龍飛擊退叛軍,收復(fù)失地后,再接你們。”
“將軍休要瞧不起人!”燕可欣怒目圓瞪,“要不是我們五人,這會兒將軍還不知是死是活!我等救下了平遼軍的統(tǒng)帥,算是頭功!下山重拾舊部、抗擊叛軍,我等五人怎可缺席!”
龍飛一陣無語,他發(fā)現(xiàn),面對這個姑娘,他的嘴總是顯得無比笨拙。
寒冰也附和道:“飛將軍,我等五個女子,借居北遼人舍下,三五日或無大礙,時間久了必然有諸多麻煩。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深山老林之中,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倒不如跟隨平遼軍一起,更為安全。”
寒冰的話,最終說服了龍飛。
眾人一起下山,找到一個巨大的山洞,乃士兵們此前棲身之所,龍飛決定就在此安營扎寨。
戰(zhàn)士們此前獵殺的小動物,還存余了不少。另外還有搶劫來的一些食物,龍飛下令,只留下自己勞動所得的獵物,食物全部放到山邊小路上,以供難民自取。
龍飛清點了一下人數(shù),一共還剩下四十六人,加上龍飛和李斯雅等人,一共是五十二人,龍飛將這些人分為五隊,其中四隊各十人,剩下五個姑娘加七個士兵組成一隊,他自己在十二人組。
每天一隊在山邊巡邏,其余四隊分組在山間拉網(wǎng)式排查。三日下來,又召回平遼軍舊部二百三十多人,接納難民五十余眾。
此處為邊境,地處偏僻,戰(zhàn)事原本就波及較少,而且近期北遼軍隊的重心轉(zhuǎn)移到南邊,此處軍力很少,山邊的秩序基本恢復(fù)正常。
龍飛于是安排所有將士與難民混雜,亦農(nóng)亦兵,在加強巡邏和防衛(wèi)的基礎(chǔ)上,全力協(xié)助難民恢復(fù)生產(chǎn)。
龍飛還為士兵們定了一條鐵血紀律:不得拿百姓一針一線。
于此同時,龍飛還親自帶領(lǐng)幾個身手好的戰(zhàn)士,到大道附近偵查敵情。
這日,龍飛與四個士兵潛入邊境要道,正好碰到北遼押解囚車的隊伍,在路邊小店歇息用餐,叛軍一言不合就殺了老板,繼續(xù)前行。
龍飛等人按捺不住心頭的仇恨,繼續(xù)潛行追蹤。行進了一里路,在一個稍大的飯館,囚車隊伍再度停下。
店內(nèi)就餐的人還不少,多數(shù)是北遼叛軍,大爺味兒十足,恨不得吃飯喝酒都要店小二來喂。
店外的拴馬樁上,栓著十幾匹戰(zhàn)馬,正在搖晃著尾巴吃干草。
見有新的客人到來,又是士兵,店小二掩飾不住失望,但又不得不裝出很熱情地樣子,出來招呼客人。
押解兵的頭領(lǐng)繼續(xù)耀武揚威,要十斤牛肉和五斤燒酒。
“軍爺,小人店內(nèi)真沒有備這么多!”店小二陪著笑臉解釋道。
叛軍士兵拔出刀,刀上的血跡尚未干,他冷冷地說:“店小二,我給你講個故事。適才,我等在后面一家店落腳,也是要十斤牛肉和五斤燒酒,老板說店內(nèi)未預(yù)備這么多,結(jié)果你猜怎么了?你一定猜不到,但我可以告訴你,這刀上的血跡,就是那個老板的!”
店小二已經(jīng)跪地,惶恐不安地叩首:“軍爺饒命,軍爺饒命!小人這就去買!”
“他娘的!等你買來再煮熟,老子們都要餓暈了!要這沒有,要那有沒,你開什么破店!”頭領(lǐng)又怒了,舉起刀不由分說劈下來。
只聽嗖一聲脆響,一支箭穿透了頭領(lǐng)的左側(cè)胸膛,直貫心臟,頭領(lǐng)舉起的刀停在了半空中,身體緩緩倒下,眼里寫滿了不甘心。
“有埋伏!看好囚車!”叛軍士兵大叫著,拔出腰間的刀,將囚車團團圍住,緊張兮兮地四處觀望。
龍昊等人大喜,同時也很意外,怎么也沒想到,在淪陷區(qū)還遇到了友軍。
在暗處放箭的龍飛仔細觀察了一下,押解隊的士兵一共是十人,此刻被擊斃一人,提前已進店就餐的一共有十五個叛軍士兵。
六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龍飛帶一人留在暗處,其他四人揮舞佩刀,喊殺著沖了出去,與叛軍戰(zhàn)作一團。
叛軍人數(shù)是平遼軍的六倍,就地整合,派出十四人迅速將平遼軍士兵團團圍住,其余人牽引著囚車往前走。
平遼軍戰(zhàn)士背靠著背,包圍圈越縮越小。
平遼軍驍勇善戰(zhàn),加之此刻悲憤之情更加激發(fā)了戰(zhàn)力,叛軍雖然人數(shù)眾多,但并沒占到便宜,更多是相互試探,尋覓破綻。
龍飛二人在暗處連發(fā)十余箭,包圍圈已減員到八人。平遼軍發(fā)起反攻,很快將叛軍擊殺。
隱藏在暗處的二人也沖出來,六人躍上路旁的戰(zhàn)馬,飛奔著追擊囚車隊伍。
龍飛雙手騰空,舉起長矛,一邊策馬奔騰,一邊飛擲而出,長矛在空中呼嘯著,從背后直貫一個叛軍士兵的胸膛,這家伙滾落馬下,載著唐宇的馬車繼續(xù)往前飛奔十余丈,車轍絆在路旁的石頭上,翻在地上。
“陛下,是飛將軍!”唐宇的囚車落地,看到策馬奔騰,一馬當(dāng)先的赫然是龍飛,驚喜地大叫道。
龍飛聽出是唐宇的聲音,而且聽到陛下二字,心知自己誤打誤撞,竟然碰到了龍昊,大喜,速度更快了。
六人繼續(xù)追擊,叛軍心慌意亂,漸漸地已只相距兩丈距離,已到弓箭的精準射程,龍飛和另外兩名弓箭手,拉滿弓,嗖嗖嗖一連十來箭射出,又有四人滾落馬下。
接下來,是六對五的一場搏殺,龍飛等人以零死亡,換取了叛軍的全軍覆沒。不過,龍飛和兩個士兵被敵軍佩刀所傷,所幸并無大礙。
從叛軍士兵身上取出囚車鑰匙,打開囚車,卻沒有枷鎖的鑰匙,打不開,龍飛只得將龍昊等人繼續(xù)裝進囚車,潛入了密林中的山洞。
與龍飛再度相聚,竟是這般場景,龍昊是既激動,又悲傷,幾乎要哭出來。
龍飛不知帝都發(fā)生了這么多的變故,不僅落淚道:“陛下受罪了!”
“飛兄!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沒那么容易死的!”龍昊贊嘆道,“這兩日一路向北,隱約聽到消息,帝都已撕毀合約,三兄率部已攻破月華城,收復(fù)失地。如此甚好!”
龍飛用佩刀狠狠砍著枷鎖和鐐銬,奈何那些都是堅硬無比的玩意兒,是石月大陸最硬的鐵,根本毫發(fā)無損,倒是佩刀被折斷。
燕可欣好奇地打量著龍昊,不無調(diào)侃地說:“你就是準帝君龍昊?。俊?p> “這位是?軍中怎地有這么多女子?”龍昊問龍飛。他目測一下,五個女子,有四個英姿颯爽,正在注視著他。而另一個女子,一直低頭擺弄著一個奇怪的箱子,心無旁騖的樣子。
“女子怎么了?”燕可欣怒嗆道,“本姑娘還救了飛將軍一命呢!”
“原來你就是那位女英雄!久仰久仰!若燕郡兒郎都若姑娘這般,我石月帝國何至于如此狼狽?”龍昊嘆息道,“燕郡太守燕翼,不及姑娘萬分之一也!”
“你!”燕可欣氣結(jié),“平白無故,何出此言?”
龍飛拼命給龍昊使眼色,龍昊只是不懂,正色道:“姑娘這是作何?作為郡守,不顧黎民之安危,大敵當(dāng)前,不思布置防御,棄城而逃,實乃奇恥大辱也,難道昊所言還有錯?”
“陛下,燕姑娘乃郡守之女?!饼堬w解釋道。
龍昊復(fù)而上下打量著燕可欣,“昊心生疑惑,如此慫貨的郡守,竟培養(yǎng)了這等英勇的女兒,不得不讓昊嘆為觀止!”
“你這昏君!五十步笑百步!”燕可欣毫不畏懼,怒嗆道,“當(dāng)初在太豐城,你不是也棄糧而逃了嗎?”
“燕姑娘休得無禮!”龍飛正色警告道。唐宇也是怒目相對,若非手銬腳鐐加身,說不定會沖上去手撕此女。
龍昊淡然一笑:“當(dāng)初確實是昊貪生怕死,也因此害死了我的老師。所以,我最恨的,就是臨陣脫逃之人!燕姑娘于萬軍叢中,救出飛將軍,實乃我輩之楷模也!”
燕可欣翻了個白眼,不再言語。龍昊作為曾經(jīng)的準帝君,能夠正視自己的錯誤,也算難能可貴。若是再攻擊他,燕可欣自己也覺得有些理虧。畢竟,燕翼棄城而逃,是不爭的事實。
說話間,龍飛感覺身體奇癢無比,狠狠搔也無濟于事,此前被咬傷之處,筋骨瘋狂跳動。
他心知自己此前被書童咬過,心知此刻應(yīng)該是發(fā)作了,癢得在地上打滾,怒吼道:“快!快,殺我!快!是毒酒!”
龍昊之前見過小太監(jiān)和書童發(fā)病的樣子,又聽龍飛提到毒酒,頓時明白是怎么回事,大聲提醒道:“大家當(dāng)心!抄起武器!”
他的內(nèi)心是絕望的,因為他知道,龍飛雖然被燕可欣撿回一條命,但卻感染了毒酒里的可惡東西,想來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眾人不明覺厲,茫然地看著在地上打滾的龍飛。
唐宇大聲提醒道:“飛將軍或已不是本人,大家準備戰(zhàn)斗!千萬注意,不要被他咬到!必要之時,當(dāng)果斷斬殺,以保隊伍平安?!?p> 他此前在龍昊府上,也曾親手斬殺過這種怪物,自然知道這家伙的威力。
眾人疑惑地摁著腰間的武器,要他們與最高統(tǒng)帥對決,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龍飛在地上翻滾一陣,眼睛徹底變成了綠色,額頭上的青筋暴露,身體都在扭曲,從地上一躍而起,撲向了龍基,龍基嚇得臉色蒼白,奈何自己手銬腳鐐加身,行動不便,無處可躲,只有大哭:“五哥救我!”
“快擊殺這個怪物!”唐宇狂吼道。
兩個戰(zhàn)士拔刀迎上去,擋在了龍基面前,準備戰(zhàn)斗。燕可欣又擋在兩個士兵面前,怒吼道:“你們瘋了???那可是飛將軍??!”
龍飛撲向燕可欣,張嘴咬向燕可欣的喉嚨。燕可欣閉著眼睛,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她身后的兩個士兵將她推到一旁,揮舞佩刀出擊,引著龍飛朝他們襲去。這兩個戰(zhàn)士,身手還不錯,與龍飛搏擊著,龍昊喉嚨里發(fā)出老虎一樣的嘶吼,沒命地襲擊戰(zhàn)士的喉嚨,竟然毫不避閃武器,哪里還有半點章法可言,與平日里戰(zhàn)斗狀態(tài)的龍飛,一點也不像。
屬下與統(tǒng)帥搏斗,兩個戰(zhàn)士心理壓力可想而知,而且有所保留,還要盡量不傷及龍飛,很快敗下陣來,其中一人被咬,奄奄一息。
五個戰(zhàn)士拔刀前來支援,有了剛剛戰(zhàn)友被咬傷的經(jīng)歷,大家不敢再有任何顧忌,刀刀致命,直擊龍飛的要害。
燕可欣等人急得團團轉(zhuǎn),燕可欣甚至哭了起來。她實在想不通,龍飛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