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意外之人
“想不到衛(wèi)將軍的行動竟然與你所料如出一轍，我越發(fā)有些看不透姜參軍你了?！睆堘谧隗艋疬吪踔鵁釡珜h感慨道。
姜遠正捧著湯碗哧溜溜地喝湯，聽到張嶷的話頓時停了下來，舔了舔因身體缺水而有些發(fā)干的嘴唇說道：“義父剛拿到一場大勝，絕不會甘心在此時退回漢中的，所以進軍是必然之舉。只可惜天水方面有人目光如炬，使魏軍提前占住了祁山要道?！?p> “所以你便認定大軍會北出沓中？”張嶷思索道，“可如此進軍，縱使魏軍新敗士氣低沉之下不敢迂回截斷我軍后路，我軍自身糧草也難以為繼吧？”
姜遠嘆了口氣：“不錯，這一仗畢竟沒有預(yù)先通報朝廷，如今軍中所用糧草輜重多是漢中近年的積蓄，加上途中從武都和陰平二郡征調(diào)的一些囤糧，大概可支撐三萬人一月半用度?！?p> “此時籌糧也已經(jīng)晚了，況且正是早春之時，還遠遠不到糧食收獲的時候?！睆堘趽鷳n道，“衛(wèi)將軍這樣用兵，豈非鋌而走險？”
“畢竟良機難得，我軍若能拿下隴西，當可就地獲取魏軍的囤積?！苯h的語氣不是很肯定，他對自己的這個設(shè)想也心里沒底。
隴西郡的魏軍是已經(jīng)被消滅了，但留在后方的魏國官吏是否會果斷堅壁清野并安排百姓撤離呢？若敵方有如此執(zhí)行力，那么義父進軍隴西也只能得到一片白地而已。
“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倒是個不錯的辦法?！睆堘跊]有想太多，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隨后拍了拍姜遠的肩膀起身道：“姜參軍，我先回自家軍帳去。征伐辛勞，趁如今白水尚無敵情，你我好好養(yǎng)精蓄銳吧?！?p> 姜遠起身低頭拱手行禮，以示恭送。
張嶷說得沒錯，眼下是個難得可以好好休息的機會。姜遠送走張嶷之后，舒展雙臂伸了個懶腰，口中發(fā)出一陣懶散的呻吟。
仔細想想最近一個月來自己真是快把命搭上了，明明在穿越之前自己是堅定擁護摸魚主義的，可現(xiàn)在卻活得像個勞?！趺聪攵际鞘艿搅诉@具身體原主——那個大漢青年才俊“姜遠”的影響吧。
姜遠一邊在心中吐槽，一邊活動著手腳朝自己軍帳走去。
虎步軍和無當飛軍分別在東岸橋頭北側(cè)和南側(cè)扎營，因此姜遠回營走的是和張嶷相反的方向。
這次被姜維派來守衛(wèi)陰平橋頭這個東歸要道的虎步軍有兩千人，占總數(shù)的五分之二，由一位名叫俞廣的步軍校尉統(tǒng)領(lǐng)。
因虎步軍是姜維直轄統(tǒng)率，因此自姜維以下便是兩個虎步軍校尉俞廣和周鸞軍階最高，姜遠在營中見了俞廣同樣也主動行禮，不過俞廣對姜遠同樣十分客氣，畢竟其有姜維義子的身份擺在那里。
此次從沓中出發(fā)趕往陰平橋頭確保全軍退路，姜維的軍令是直接下達給張嶷和姜遠二人的，因此姜遠才是事實上這支虎步軍的軍事主官，俞廣則是為了配合姜遠更好調(diào)動指揮底下士兵而被派來的，這一點兩人彼此心中都一清二楚。
于是在虎步軍軍營中士卒們便看到了很奇怪的景象，姜遠遇到俞廣時會主動停下行禮、問好、恭送，但俞廣有什么命令在傳達全軍之前會派人去向姜遠請示。
“姜參軍，此乃俞廣將軍擬定的各部曲出哨輪值安排，請參軍過目。”俞廣身邊的親兵將新的軍令呈遞給姜遠過目。
“俞將軍所慮周詳，便照此令行辦吧。”姜遠看過之后表達了自己的滿意，隨后將軍令交還俞廣親兵。
那親兵飛快離去，將俞廣出哨安排的軍令傳示各部。
姜遠在自己的軍帳中松了口氣，挺直的腰背剛剛稍微彎曲放松，忽然看見軍帳門簾又被掀起，頓時再度恢復(fù)正襟危坐之姿。
這個俞廣有時候也挺煩的……駐扎要請示，出哨要請示，某一部某一曲因地勢問題要稍微移動幾十步營寨也要請示，接下來不會發(fā)展到連明日吃什么都來請示吧……姜遠忍不住在肚子里發(fā)牢騷。
不過這一次他倒是想錯了，來的人并不是俞廣那幾個煩人的親兵。
“姜參軍?！?p> 看到挑簾而入的人身上穿的是無當飛軍的赤甲，姜遠精神一振，起身相迎喜出望外道：“張將軍！是你啊，太好了。”
張嶷本來面上帶著微笑，可一進來發(fā)現(xiàn)姜遠熱情得有些不對勁，頓時虎軀一震笑容一僵。
“幾日不見，姜參軍你這是……”
姜遠嘆了口氣：“今日方才知道，原來領(lǐng)軍是如此辛苦的事?！?p> 張嶷愣了一下，又聽他說了這幾日俞廣屢屢拿軍中事務(wù)前來請示弄得自己不勝其煩的牢騷話，明白過來之后一臉哭笑不得。
“衛(wèi)將軍派你我二人領(lǐng)軍駐守陰平橋頭，這是對你我的信任，姜參軍還是不要說這些胡話了?！?p> 張嶷此時仍維持掀起門簾站在軍帳入口的姿態(tài)，這讓姜遠覺得很奇怪。
“張將軍此來不是為了軍務(wù)吧？進來坐吧。”姜遠心想讓對方站在門口非待客之道，雖然經(jīng)過沓中一戰(zhàn)自己和張嶷已經(jīng)算是挺熟悉了，但讓外頭虎步軍士兵看見了胡亂猜測未免不好。
張嶷神秘地笑了一下，忽然側(cè)了側(cè)身子：“姜參軍，縱使你足智多謀，這一次也一定想不到是誰來看你了?！?p> “有人來看我？”姜遠愣了一下，腦海中不由自主第一個跳出來的人選是姜志。
不過他很快就自我否定了，阿志他們早在沓中之戰(zhàn)開始前就護送義父的使者出發(fā)前往涼州西部煽動羌人叛魏歸附，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在魏國境內(nèi)行動吧。
可是除了姜志，又有什么人會特意來軍中看自己呢？
張嶷高舉著手挑起門簾，對帳外的人客氣地伸手示意道：“費小姐，請進。”
姜遠如遭雷擊，上陣殺人都不會發(fā)抖的雙手此時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為了掩飾他只得把兩手藏到了身后。
費蕓葭低頭從帳外鉆進來，瘦弱的身子裹在那領(lǐng)熟悉的樸素青色舊襖中，頸子下系著紅繩綴連著防風(fēng)的白袍，望向姜遠的眼神里沒有太多悲喜。
她看起來更清瘦了……姜遠暗想，心中為此感到十分愧疚。
“自馬鳴閣道一別已有半月，姜參軍看起來精氣神十足?！辟M蕓葭率先開口說道。
“費小姐……費小姐倒是清減了不少……”姜遠還是覺得心虛，不敢以目光直視費蕓葭的雙眼。
“入營時已聽張將軍說了沓中告捷，姜參軍，不知你還是否記得當日在山道中……小女子殷殷相托之事?！辟M蕓葭目光如炬，刻意將“殷殷相托”四字發(fā)音很重，似乎在提醒姜遠當日之約。
“不敢相忘！在下……”姜遠話到嘴邊，忽然意識到張嶷還在，有些東西實在不方便當著他的面說出口，只得故作沉吟，同時目光瞥視。
費蕓葭何等聰慧，當即微微嘴角一勾，轉(zhuǎn)身對張嶷說道：“張將軍，護送我來此的那幾個中軍弟兄還在外頭，他們一路上都沒吃什么東西，勞煩將軍妥善安排……”
“竟有此事？方才在我營中時費小姐怎么不提……倒是顯得張嶷有失待客之道?！睆堘谝慌念~頭懊惱地問道。
“張將軍部下皆是蠻夷，恐怕夷漢風(fēng)俗不同，故而未敢唐突……”
張嶷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道：“原來如此，費小姐思慮果然周全。這個無妨，我這就去和虎步軍的俞廣將軍打聲招呼?！?p> “多謝?！辟M蕓葭低頭致謝，待張嶷離開之后，轉(zhuǎn)頭便以目光直視姜遠。
“姜參軍，可以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