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醒
細雨微寒,點點落在鼻尖,浸入絲絲寒意。
城市內(nèi),那些曾經(jīng)見證人類文明輝煌的高樓早已不再光鮮亮麗,破碎的玻璃幕墻上那些尖銳的殘渣亦如惡魔的血口里的牙齒,錯落銳利的尖角上沾染著早已凝固許久的黑褐色印記。
高樓下,有幾道人形身影歪歪扭扭,宛若徹夜狂歡后歸巢的醉漢。
但很可惜,在這個城市,再也不會見到這樣的人。因為,那個科技發(fā)達、物質(zhì)豐饒,縱使只是表面和平的年代早已死去。
死在那少數(shù)高位者指尖的小小紅色按鈕下。
無數(shù)人類最強、也是最終極的武器,搖曳著橘紅色尾焰,將創(chuàng)造出它的文明徹底殺死。
或許是那從未見過的神明所開的惡意玩笑?只存在人類幻想中,科技證實無法存在的新物種在無窮無盡的輻射下猛然崛起。
力大無窮,超強自愈,甚至似乎還能長生不老。
這些種種夢寐以求、堪比神靈的能力匯集在人類脆弱渺小的身軀內(nèi),而僅僅只需要——
放棄靈魂,給那些新物種咬一口就行。
對了,這樣的新物種在舊時代的幻想里,似乎有一個不太恰當?shù)拿郑?p> 喪尸。
是的,那高樓下,正是幾位喪尸結伴游蕩而過??赡苁且驗槭乔宄浚瑹o論是絕大多數(shù)獵物和獵人都在睡覺,因而街上略顯清冷。
這時,幾位走得歪歪扭扭的喪尸中,最后面一位突然停下腳步。
它的同伴沒有因此停下腳步,更不會去在意。
它們唯一在意的,只有印刻在他們基因深處,對于獵物血肉的渴望。
那最后一位喪尸面容變得有些扭曲,似有些痛苦。
等等,痛苦?那可不應該出現(xiàn)在喪尸身上的情感……
它皮膚下暗紅色血管印記迅速消退,灰色皮膚逐漸恢復紅潤,眼中泛白的結膜消失,瞳孔開始縮小。
突然,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呼——
初春清晨寒意未消,口中呼出水汽凝成薄薄的白霧,迅速消散。
再深吸一口氣。
微寒濕潤的空氣充盈肺腔,細細感受每個細胞的歡呼,陳川有些茫然。
這是哪里?我又變回人了么?
陳川已經(jīng)忘記自己是第多少次變回人類。
當然,每一份命運的饋贈必定會在暗中標好它的價格,不過這份饋贈表面上的價格還不錯。
那就是陳川每次變回來后會失去部分記憶。
但幸運的是,在第一次感染前的記憶并不會消失。但除此以外的記憶,便要看運氣了,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抓住些許的記憶殘片。
寒風吹來,冷意入骨,陳川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終止了徒勞的悲春傷秋。
怎么這么冷?陳川低頭看向身上那僅剩的幾縷破破爛爛暗紅色布條,苦笑起來。
看來自己在最后活著的時刻挺受歡迎的啊,為了咬自己一口,那些該死的喪尸們把自己衣服差點撕光。
雖然這個時候不再會有某位制服筆挺的人突然出現(xiàn),以擾亂公序良俗名義給自己塞上一副銀手鐲。
但人類本能的羞恥心還是促使陳川叫住前面那些曾經(jīng)的隊友。
或許是喪尸時認識的隊友,或許是上一次人類時結識的隊友,不過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等一下,幾位朋友,能不能借點衣服?”
前面三位喪尸聽到聲音后扭頭看了眼,似乎有些疑惑,但感觀認知里判斷出眼前的陳川是自己同類,便沒有理睬這個奇怪的家伙,繼續(xù)歪歪扭扭的向前游蕩。
“咳哼,不回答就是默認了啊?!标惔ǜ谌粏适竺嫘÷曕絿佒?,頗為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時間緊迫,變回人類后一段時間內(nèi),可能是因為殘留氣息的原因,喪尸還會在一段時間內(nèi)把自己當做同類。
但隨著時間流逝,氣息會逐漸變淡,自己也會被再次當成人類。
簡單打量一下前面三位曾經(jīng)的同類。
最前面是位披頭散發(fā)的少女,穿著黑色棉質(zhì)兜帽衛(wèi)衣和藍色緊身牛仔褲,衣服較為完整,只有零星的血漬。
陳川既沒有惡趣味,也沒有什么特殊想法,所以略過。
左邊是一位老者,穿著寬松的暗綠色薄棉襖。
尊老愛幼,略過。
那,不好意思了兄弟……
陳川看著排除法下僅剩的那位倒霉青年,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十分鐘后。
某處小巷內(nèi),陳川穿上還算不錯的黑色修身夾克,茫然的依靠在墻上。
事后空虛,是不是該來根煙補償一下?
不過話說,喪尸對同類還算友好,任憑上下其手也沒有給自己來上那么一口。
沒有了陳川的約束,青年喪尸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頂著初春寒風,踉蹌著向小巷外走去。
看著這位樂于助人而不留名的喪尸,陳川眼含熱淚,對著他偉岸的背影揮揮手。
清晨陽光照在他寬厚的灰色背脊下,拖出長長的倒影。這時一切,無不渲染出濃厚的、舍己為人的悲壯氛圍——
除了他那條淡黃色、印著海綿寶寶笑容的四角褲。
四小時后,城市外圍某條破碎的柏油路上。
有一位并不健壯但也算不上瘦弱的青年背著足足有一米二高的墨綠色行軍包。
這青年正是陳川,背上的行囊是他從城市里搜刮來的戰(zhàn)利品。
“啪!”清脆的皮鞭破空聲從身后傳來。
“走快點!你們這幫豬玀,整天就知道吃吃吃,連路都不會走了嗎?”略有些尖銳刺耳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陳川扭頭看去,看到兩只耷攏著耳朵的老騾子拖著輛破破爛爛的灰色油氈布篷車走來。
篷車前,一位穿著淡棕色上衣壯漢正叼著狗尾巴草,雙手抱頭看著天空。
壯漢身邊,坐著一位消瘦矮小的中年男子,正賣力的揮舞著皮鞭,恐嚇著篷車邊上的人群。
人群越有十幾人,大的只有十三四歲、小的只有五六歲的樣子,被用細麻繩捆住手連在一起,麻木的跟在篷車邊。
這是很常見的一個超小型運奴隊,約莫是從荒野村落里買一些養(yǎng)不起或是沒人養(yǎng)的小孩,在送到城市里賣掉,賺一筆辛苦錢罷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通過其它手段得到的,但城市里的那些買家是不會在意的。
好看,或是好用,不就可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