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青和邱云落在后面了,他們都不會騎馬,只能由師傅牽著慢慢前行。
“騎馬感覺不怎么舒服,剛上來的時候我還害怕呢。”曉青說道。
“是啊,有些顛簸,不能把背挺得太直,否則對脊柱不好?!鼻裨苹貞馈?p> “看到電視劇里那些演員騎馬,速度飛快的時候都是俯身貼在馬背上,看來是很有道理的。你也是第一次騎馬嗎?”曉青問道。
“是的,沒有這種機會,也沒騎馬的欲望?,F在出門即坐車的人,覺得騎馬就是受罪。再說,我從小就不怎么喜歡運動,除了偶爾爬爬山?!鼻裨撇缓靡馑嫉負蠐项^。
“文陽挺擅長運動的,她沒事就拉我打羽毛球、乒乓球,還有籃球。和她住在一起,日子過得很精彩呢?!睍郧喟言掝^轉向她的室友。
“她從小就是這樣的,活潑好動,喜歡帶著街上的小孩到處跑,做各種游戲,是容易讓人快樂的那一類人。不過,有時候很吵,也容易陷入情緒化?!毕鄬τ跁郧啵裨茖ξ年栵@然更加了解。
“很羨慕你們這樣一起長大的朋友,兩小無猜?!睍郧嗤nD了一下,又問:“我想冒昧地問一下,你們之間只是好朋友嗎?你這次是專程來看她的吧?”她雖然知道自己的問題越界了,但還是想刺探一下。
邱云抿了抿嘴唇,皺了一下眉,沒有立即回答。他彎腰經過一根延申到路中間的樹枝后,說道,“有些事也說不清吧。反正朋友的身份相處是最安全的。對了,你平常喜歡看什么書?”他迅速轉移了話題。
“喜歡看文學性的,比如海明威和福克納的小說,弗吉尼亞.伍爾夫的意識流類型也看過一些。”曉青立即回答道。她再也不敢問越界的問題了,不如直接聊各人的興趣?!澳悄阆矚g看什么書?”
“我喜歡看哲學和歷史方面的。雖然我的專業(yè)是理工科,但是哲學和歷史更讓我著迷。有了對世界的宏觀認識,生活就不會顯得毫無章法?!鼻裨苹卮鸬?。
“哦,哲學,我只看過學校必考的馬克思唯物主義方面的?!睍郧嘁庾R到自己對于哲學的涉獵太少,心虛了。
“其實唯心主義的一些東西看起來也蠻有意思。比如最簡單的,前面路口那棵樹,在唯物主義者看來那是客觀的,無論我看不看得見,想不想到它,它都是存在的。而唯心主義者則認為,只有那棵樹進入到我的意識,它才是存在的。你覺得呢?”邱云把著名的哲學問題拋給曉青。
曉青微笑著回答,“我同意唯物主義的觀點,不管我看沒看到,那棵樹都是客觀存在的?!?p> “我以前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研究一點唯心主義之后,覺得他們的觀點更加有道理。針對個人來說,意識是第一性的,只有進入你的意識的東西你才能感覺到它的存在。沒有進入你的意識,沒有看見的東西,你怎么判斷它的存在?”
邱云說起哲學滔滔不絕,“人是觀念的產物。一個人之所以稱之為“人”就是因為他有意識,頭腦里有觀念,如果他沒有意識了,被宣布為腦死亡了,那也就不能算作“人”了,只能是有溫度的尸體,在醫(yī)學上是可以拆掉呼吸機的?!?p> “聽你這么一說,我覺得唯心主義很狹隘啊。世界存在于人的意識和觀念,但是人與人之間的意識又是各自為陣,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每個人頭腦里的世界都不一樣,所以關于世界的觀念就無法統(tǒng)一。但是我們生活的地球明明就是同一個呀,世界的觀念也是統(tǒng)一的、得到公認的世界?!睍郧嗟谋嬲摎赓|也被文陽的理論激發(fā)出來。
“觀念上的世界本來就無法統(tǒng)一,可以說六十億人口,就有六十億個世界。至于你最后的結論是因為你始終站在唯物主義的基石上,轉不到唯心主義上來?!鼻裨圃噲D說服曉青。
“快停下吧,我被你說得頭暈了?!睍郧嘈χ驍嗲裨频脑?。她不知道男女之間一起聊哲學有什么意思。
“抱歉啊,我有時候就是個書呆子,喜歡長篇大論,卻百無一用。”邱云的臉紅了。
“沒關系,我們也快到山頂了。我看見文陽他們了?!睍郧嗾f著給文陽揮手。
“哎,你們快過來,來看看什么是無與倫比?!蔽年柺箘艙]手回應。
邱云和曉青稍微加快速度,爬上山坡的最高處,下馬,和文陽、明哥站在觀景亭里眺望。
山水無言,盡善盡美。陽光無言,普照萬物。微風無言,觸碰靈魂。走進大美仙境中,每個人的臉龐都呈現出酒醉七分的迷離神情。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變成一只紅嘴鷗,每年冬天也來這里越冬,沐浴陽光,玩耍嬉戲,沒有世俗的煩惱?!泵鞲缌w慕那些鳥兒。
“不用變成鳥兒也可以啊,只要有時間,你隨時都可以來這里,還不用像鳥兒那樣辛苦跋涉,坐兩小時飛機就到了。”文陽笑道。明知道人家在發(fā)感慨,她非要把他拉回現實。
明哥無奈地輕嘆一口氣,說:“理論上完全可行,現實里不可操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彼粗年枺瑔柕溃骸澳悄隳??如果可以化為如此美景中的一樣東西,你愿意是什么?”
“嗯,如果可以,我想變成那些連綿的雪山,靜靜地守護墜云海,身影倒映在它的心中?!蔽年栂肓讼胝f道。
“哇,好浪漫哦。”曉青打趣她,“看不出文陽是個癡情的女子哦。”
“曉青,你看不出來嗎?那我可傷心了,我天天對你那么好!”文陽假裝傷心,曉青捂著嘴笑。
邱云也在一旁笑出了聲,文陽馬上把槍炮對準了他,“你不準笑哦,該你說了。你想變成什么?”
邱云沒料到自己引火燒身,只好收起笑容,走了兩步,望著前方,“如果可以,我想變成墜云海,接納五湖四海的朋友,本色依舊,深沉依舊?!?p> “就是愛裝深沉,你這個家伙!”文陽撇撇嘴,轉向曉青,“你還沒說呢,我們等著呢?!?p> 曉青擺擺手,往遠處躲,“我就不說了,想不出來。”
文陽過去拉著她的手臂,不容置疑又帶著撒嬌的語氣說道:“什么想不出來哦,你不能搞特殊。就像古代文人相聚吟詩作對一樣,一人一篇,否則要罰酒三杯?!?p> “曲水流觴,風雅之極。”明哥插了一句。
“倒也不至于那么雅趣,不過置身于美景之中,分享彼此的感受與想法,才是不辜負美妙時光嘛?!蔽年杽裰鴷郧啵贿_目的不罷休。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睍郧嗤督盗耍晕⒊了剂艘幌?,說:“如果可以,我愿作一只木船,陽光下徜徉于墜云海蔚藍的水面,月色中沉睡于她靜靜的港灣?!?p> “說得很好啊,原來你是想要被保護啊,來吧,我是你的保護神。”文陽說著摟住曉青的肩膀,她卻側身離去,笑道:“誰要讓你保護了?”
“好吧,我自作多情了?!蔽年栠€是去拉著曉青,她卻跑了起來,文陽也在后面笑著追她。
“奔跑,打鬧的年紀真好?!眹^的明哥笑道。
文陽停下來,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fā),回應道,“你別嫌我們幼稚就好了?!?p> “幼稚不就是純真嗎?你們正處于純真年代,我滿懷羨慕?!泵鞲缃酉略掝}。
“純真的不是年代,而是心態(tài)。一個人可以永遠保持內心的純真,只要他愿意。”文陽執(zhí)著于自己的觀點,也希望自己永遠像個孩子。
“世事難料,人間無常?!鼻裨品瘩g道,“社會是個大染缸,你這樣剛出校門的人還沒見識到它的威力吧?!?p> “是嗎?見識到了會怎么樣?”文陽反問道。
“見識到了你就會知道‘純真’是個奢侈品,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鼻裨迫粲兴嫉鼗卮?。
“確實如此?!泵鞲缳澩裨频脑挘又f,“所以我覺得你們幾個年輕人身上的純真氣質很是難得,和你們在一起我好像也返璞歸真了?!?p> “相信自己是一塊璞玉,即使惹上塵埃,只要時時勤拂拭,仍是一塊璞玉?!蔽年栠€在堅持自己的觀點。
明哥邱云相視一笑,不再說什么。就讓文陽作一塊璞玉吧,反正她遲早要接受磨礪的。
“時間不早了,我們下山吧。”曉青提議道。
四人各自上馬,帶著不舍之情緩緩走下山坡。
觀景亭恢復了寧靜,被壓彎的草兒漸漸直起了腰,風兒吹散了所有氣息,仿佛沒有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