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沒有利用價值
固純郡主自打從皇宮回到郕王府，天天處于焦慮不安中，吃不好、睡不著，一下子病倒。
床榻旁的郕王妃反覆寬慰女兒，絲毫不見效果。郕王妃輕敲床沿感慨萬千：“你這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p> 郕王妃與徐溥同齡，都是古稀之年。郕王妃經(jīng)歷了50年前的京師保衛(wèi)戰(zhàn)、冊封為后、廢后、守寡，見識過風(fēng)起云涌的皇權(quán)更迭，送走了身邊一個又一個熟悉的人。她心態(tài)變得極為平和。身體硬朗、精神抖擻，看上去比五十歲的女兒更年輕。
“父王若不當(dāng)皇帝，女兒也不會如此?！惫碳兛ぶ鲏阂至硕嗳盏那榫w瞬間爆發(fā)出來。
郕王妃大聲呵斥：“你父王是大明皇子，國朝危難之際，豈有退縮之理！此后種種皆是命?！?p> 固純郡主泣不成聲。
郕王妃因?yàn)樽钄r景帝廢掉憲宗的太子之位被收回皇后寶印，也因?yàn)榇伺e保住了兩位親生女兒。但大女兒英年早逝，小女兒終生未嫁。郕王妃也怨過。冷眼看了幾十年，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該怨誰。是不聽人勸的英宗？還是竄掇英宗御駕親征的王振？亦或是滿朝文武？
“當(dāng)年兵臨城下的瓦剌太師也先、守城的于少保、奪門之變中的石亨之流，沒有一個好下場。”郕王妃突然笑了笑，“運(yùn)道最好的反而是與娘爭寵的杭貴妃。她死在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上，沒能看到自己兒子暴斃，真幸運(yùn)。”
固純郡主打了一個寒顫。娘笑得好可怕。
“你有什么可擔(dān)驚受怕的！”郕王妃教訓(xùn)女兒，“白活五十年。不如八歲的孩子?！?p> “太子小小年紀(jì)心眼倒是多。剛說要重金懸賞，到了晚上整個京師都知道此事。懸賞的黃金半分也見不著。太子自己說錯話得罪朝臣，有本事自己做好事彌補(bǔ)名聲，為什么要拿我們郕王府做擋箭牌！還指望我們替他貼賞金？”固純郡主氣憤難當(dāng)。
郕王妃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腦門：“幸虧你是女兒身！事情哪有看上去那么簡單。身為皇上的獨(dú)子，太子會缺那點(diǎn)黃金？會怕得罪朝臣？”
“那就是肆意妄為！”固純郡主不認(rèn)為八歲大的孩子會有什么特別的想法。
“你也說太子是皇上的獨(dú)子了?！?p> “如果多一位皇子，太子敢肆無忌憚？”
郕王妃搖搖頭，不指望到了知天命年紀(jì)的女兒會懂皇帝的可怕。
“算了，你就在府上養(yǎng)病。把這場戲看全！”
郕王妃故意耽擱了幾天，是想看宮里的后招。
“王妃，英國公送來親筆信。”心腹嬤嬤從秘密渠道取來信。
郕王妃快速閱覽，嘴越越張越大。半晌之后放下信紙遞給嬤嬤：“燒了吧?！?p> 固純郡主從床上坐起著急問：“娘，英國公怎么說？國公愿意接手此事嗎？”
“英國公讓我們順著太子的意?！编J王妃自嘲地笑，“郕王府早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太子倒是出人意料。英宗的子孫倒是都比他強(qiáng)?！?p> 固純郡主再次打了個寒顫。
“王妃，不好了！東宮來人了！帶了好多好多的銀子！”
郕王妃臉色凝重：“宮中的后手終于來了?！?p> 想起英國公在信中對太子的評價，郕王妃又加了一句，“或許單純只是太子的計劃？”
這話說的郕王妃自己都不信。
固純郡主對朱厚照怨聲載道，但得知來送銀子是東宮總管高鳳，拖著病體和郕王妃一起接見對方。
當(dāng)看到院中一字?jǐn)[開的銀錠后，固純郡主目瞪口呆。
“......以上共計六萬五千兩，用于懸賞治療痘瘡的方子。太子殿下不能出宮，許諾過的莊子，煩請郡主置辦?！备啉P把銀兩移交給郕王府管家。
固純郡主咋舌：“六萬五千兩全部用于懸賞？”
“回郡主的話，”高鳳恭敬地回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治病良方未必只有一種。太子已經(jīng)同太醫(yī)院打過招呼，院判會親自來王府甄別方子的真假?！?p> 高鳳又補(bǔ)充道：“太子說，不局限于治療痘瘡的方子。只要是救病良方，都可以收下。其它良方，可根據(jù)其價值定價。具體如何操作，都由郡主做主，院判協(xié)助?！?p> 固純郡主聽得眼睛發(fā)直。
六萬五千兩銀子就用來收購藥方！京師除了有數(shù)的幾家頂級權(quán)貴，能輕松拿出六萬五千兩銀子的人家屈指可數(shù)。
郕王妃隱晦地瞪了女兒一眼。看到女兒沒見識的樣子，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成王敗寇，不過如此。
曾做過皇后的郕王妃沒把堆成半人高的銀子當(dāng)回事。英宗時期，宮里一日的花銷在一萬兩左右。六萬五千兩，不過是6天的用度。
“太子還有什么吩咐嗎？”郕王妃冷靜地問。
暗中觀察的高鳳見王妃和郡主臉色尚可，從懷里拿出一張紙。
“這是太子禁足無聊時想出的廣告詞。郡主若覺得能用，可譴人按照廣告詞宣揚(yáng)。”
“廣告詞？”固純郡主聽到了新鮮詞。
“廣而告之之意。”
“唔。”
固純郡主瞄了眼廣告詞，驚得張大嘴巴、失了儀容。
“想要一夜暴富嗎”、“人傻錢多速來”、“京師一套房不是夢想”、“不想奮斗的人可以來這里”、“皇室擔(dān)保、全家無憂”……
郕王妃越過傻掉的固純郡主，一臉平靜地回道，“郕王府一定照辦?！?p> 送走高鳳，固純郡主氣憤地扔掉廣告詞。
“都是些什么烏七八糟的話。太子想要我們郕王府丟臉吧？”
郕王妃讓嬤嬤撿起廣告詞：“吩咐下去照辦。王府名下還有些莊子，挑一個當(dāng)賞金。記得，一定要把太子的名頭放在王府前宣揚(yáng)。”
固純郡主扯著帕子坐立不安：“娘，這不妥吧？太子讓我出面做主，不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一切是他做的嗎？我們大張旗鼓地把太子抬出來，太子會不會……會不會生氣？”
郕王妃情緒低落：“傻孩子，哪有人會派自己人出去夸自己的？太子只要我們搖旗吶喊?！?p> “搖旗吶喊？”固純郡主石化。她擔(dān)憂多日，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沒想到太子選上郕王府竟是這個原因。郕王府真的就沒有了利用價值嗎？
英國公第一時間收到郕王妃的回信。
“景帝爺……”英國公唏噓不已。
現(xiàn)在京師還會記得景帝的人怕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