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進考場

　　對于張柬之的大名，蕭業(yè)如雷貫耳，轉頭看去，約六十左右的年紀，須發(fā)半白，腰背筆挺，面容清矍，雙目炯炯有神。

　　“多謝堂尊提點，是學生孟浪了！”

　　蕭業(yè)立刻松開腳，向張柬之躬身施禮。

　　張柬之捋著花白的胡須，暗感滿意。

　　三言兩語，就差點套出了那漢子的話，又顯然領會到了自己的意思，如果是個官場老油子，有這樣的表現(xiàn)不稀奇，可蕭業(yè)才是十六歲的少年啊。

　　再結合蕭業(yè)抓住了史進的把柄，當場一個屎盆子扣過去，這種人，天生就是當官的料，對敵毫不猶豫，也毫不留情的施以凌厲打擊！

　　張柬之對蕭業(yè)越發(fā)欣賞，這不僅僅是人才難得，還更應該是清流手中的一把利刃，揮之，必血濺五步！

　　當然，他要繼續(xù)考察蕭業(yè)的品性，清流能給予蕭業(yè)的，無非是名聲和正氣，而別人，能給予財富、權勢和美人兒，給的更多！

　　如果蕭業(yè)有墮落的傾向，他寧可把蕭業(yè)毀了，也不愿留給敵人！

　　清流做起事來，往往比貪官污吏更狠，因為他們堅持自己的理想，為達成目地，敢于舍身，有殞道的覺悟，是一群持政治立場的原教旨主義者。

　　“嗯，去吧！”

　　張柬之微笑著揮了揮手。

　　“學生告辭！”

　　蕭業(yè)可不想到張柬之轉瞬間就為自己安排好了人生道路，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帶回縣衙！”

　　張柬之臉色冷了下來，回頭喝道。

　　“是！”

　　兩名隨從上前，抽出繩索，把那漢子綁了起來。

　　那漢子嚇的渾身哆嗦，一個勁的喊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就是不敢掙扎，直到被帶走。

　　對街的兩個女子拍著胸口，長長松了口氣。

　　“差點就壞了事！”

　　“是啊，要不是蕭郎身手不錯，都不知怎么和夫人交待呢！”

　　“哎，我們自小修習道術，卻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也別氣餒，我們只是缺了厲練而己，今次夫人放我們出來，正是給我們歷練的機會，可不能再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了！”

　　“我們得盯緊他！”

　　……

　　夜里，天空飄起了細密的雨絲，一改數(shù)日前的溫暖明媚，刺骨寒風，撲面而來，哪怕裹緊了衣衫，絲絲縷縷的寒氣仍是無孔不入。

　　“業(yè)兒，此次不中還有下次，莫要焦躁！”

　　杜氏一邊為蕭業(yè)拉平長衫上的皺折，一邊淳淳叮囑。

　　“嬸嬸放心，我才十六，不急的！”

　　蕭業(yè)微笑著，實則心里暗暗嘆息，如果這次考不上，族里必然會將杜氏改嫁給蕭讓，杜氏自己也清楚，這樣說，只是不想讓自己有太大的壓力罷了。

　　“阿兄，你一定能行！”

　　巧娘眼里盡是崇拜之色，揮了揮小拳頭。

　　“嬸嬸，那我去了！”

　　蕭業(yè)笑著點了點頭，再向杜氏深施一禮，才提起考籃，撐起油紙傘，趁夜離了家門。

　　杜氏不禁摟住巧娘，目送著蕭業(yè)，美眸里布滿著濃濃的不安，直到蕭業(yè)消失在了視線中，母女倆仍如雕塑般靜立不動，哪怕寒風夾著冷雨撲入屋里。

　　街面漆黑，只有檐下那稀疏的氣死風燈指引方向，蕭業(yè)深一腳淺一腳的踏著泥水，布鞋已經(jīng)半濕，腳趾凍的冰涼，但他更擔心的，還是被襲擊，走一路都小心翼翼，雖然做不到眼觀六路，卻是耳聽八方。

　　好在沒出意外，當趕到縣學的時候，蕭業(yè)終于松了口氣。

　　雖然要到五更才點名放場，但三更不到，縣學附近就已經(jīng)黑黑一片，把考場圍的水泄不通，在一具具燈籠的照耀下，光考生就有四五千之數(shù)，還有送考的家人與仆役，足足超過了萬人。

　　與前世高考的場面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縣城的衙役數(shù)量不夠，廂兵被調(diào)來了，身披軟甲，腰挎寶刀，手持長矛，一隊隊巡曳而過，沒有人敢于喧嘩，空氣中布滿了緊張的氣氛。

　　蕭業(yè)張望了一番，沒看到陳子昂與張檢，倒也絕了與之匯合的心思，轉而打量起來。

　　童子試多以二十來歲的青年為主，如自己這般年齡的并不多，也有三四十歲，甚至還有花甲老人，這等人來考，其實對于功名已經(jīng)看淡了，畢竟朝廷用人，盡可能擇選年青的用，主要還是心底的執(zhí)念。

　　“張長庚！”

　　或許是寒夜凄冷，縣學門首提前喊名，近百廩生也圍在邊上。

　　一名名學子依次入場。

　　“蕭業(yè)！”

　　數(shù)百人過后，點到了蕭業(yè)。

　　蕭業(yè)邁步來到檐下，收了傘，連傘帶考籃一起交給吏員檢查，另有人搜身，從發(fā)髻，到衣衫，還要脫下鞋子，搜查的一絲不茍。

　　雖然這種搜查帶有一定的羞侮性質，可每個人都是如此，蕭業(yè)也沒什么好說的，同時這還是一種打掉學子傲氣的手段，告訴你什么叫做一入宦門深似海！

　　搜查完畢，又有吏員高聲唱道：“朱雨芳廩生保！”

　　給蕭業(yè)做保的朱秀才掌起燈火看去，確認是本人，才唱道：“朱雨芳廩生保蘭陵蕭業(yè)！”

　　“可以進去了，按回執(zhí)上的座次入座！”

　　那吏員把考籃還給蕭業(yè)，點了點頭。

　　蕭業(yè)邁入考場。

　　這不是他第一次進考場，卻是首次進古代的考場，剛一進門，就有一種被什么東西盯上的感覺，根據(jù)老族長的筆記記載，大唐的每一座學府，都由文昌帝君鎮(zhèn)壓氣運，以防止考生利用術法作弊，任何術法的波動都能被文昌帝君捕捉到，除非位業(yè)高于文昌帝君。

　　只是把話說回來，比文昌帝君層次更高的神仙，又有什么必要在人間的考場作弊呢？

　　因此在隋文帝開科取士的上百年來，除了隋初和唐初偶爾有幾起術法亂考的事件，基本上平安無事。

　　考場按天干分為十二區(qū)，蕭業(yè)是丁區(qū)三十六號。

　　有如前世的考場，路標號牌齊全，很快蕭業(yè)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童生試不可能如鄉(xiāng)詩那樣，有一個個單獨的考間，座位分布在學舍與臨時搭起的考棚當中，蕭業(yè)還算幸運，在學舍應考，不必在考棚里吹冷風。

　　走入學舍一看，居然有熟人，有陸文、黃文光，還有幾個曾出現(xiàn)在望江樓，叫不出名字的學子。

　　他大概有數(shù)了，考場安排座位顯然不是隨機的，縣里會先對數(shù)千學子做個大略評估，覺得你有可能考中，會安排相對較好的考試條件，這也是一條潛規(guī)則，在大致公平的基礎上盡可能的為學業(yè)優(yōu)良的學子提供一些便利。

　　蕭業(yè)朝眾人略一點頭，在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