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晌都沒有等到外面再傳來嗡嗡聲,羅谷和母親對望了一眼,兩人眼中傳達著同一個意思。
這蝗神……
像是……過去了?
猶豫了一下,羅谷小心翼翼的將窗板挪開一點位置,露出一道小縫。
外面逐漸亮起來了。
也沒有了剛才那種煩躁的嗡嗡聲,一片靜悄悄的。
透過這道縫隙往外看,外面的村里雖然依然空無一人,但是天上也沒有了那團黑云的痕跡,看樣子這蝗蟲,像是飛過去了。
“娘,蝗蟲應(yīng)該是過去了,我們把這窗板放下來吧,我手都酸了!”
“嗯……那好,放下來吧?!?p> 羅母點點頭,額上也滿是汗珠,頭發(fā)濕漉漉的貼在額上,語氣里也是顯得十分疲憊。
兩人合力放下窗板,隔著草簾,一股腥臭難聞的氣息撲面而來,羅谷也顧不得,就地靠著墻一屁股坐下來,肚中饑餓,火燒火燎的感覺傳來。
手臂酸軟,竟是一點兒勁也沒了。
羅母也如同虛脫了一般,癱坐在一邊喘著氣。
撲棱撲棱的聲音傳了過來。
卻是剛才趁著間隙飛進來的蝗蟲在屋子里飛來飛去。
羅母咬著牙,搖晃著強撐著下了床,趁著窗戶透進來的光,尋到掃帚去拍打屋子里飛進來的蝗蟲。
羅谷這才想起,剛才用窗板去堵窗戶的時候,飛進來不少蝗蟲,此時還都在屋子里呢。想起那些獠牙蠕動的蝗蟲,羅谷心里一陣惡寒,趕緊坐起來,下床跟娘一起去打。
飛在空中的,羅母拿著掃帚追著揮舞,然而好不容易打?qū)⑾聛?,那蝗蟲卻翻了翻身起來就又飛走了。因此飛進來的蝗蟲雖然不是很多,清理起來卻極有難度,甚至有幾只個頭比較大的蝗蟲,居然還不怕人,朝著羅谷直直的飛過來。
羅谷對這玩意兒是又恨又氣,再說經(jīng)歷了剛才那種鋪天蓋地的大場面,如今屋子里這百十來只對自己來說,已經(jīng)造不成什么恐慌和威脅。
都是這該死的蝗蟲!
日思夜想的下雨都泡了湯。
多的時候我怕你,現(xiàn)在就剩下這區(qū)區(qū)的一點兒,還想再興風(fēng)作浪不成!
你等著!
羅谷搶過母親手中的掃帚,追上去兜頭就將那只蝗蟲打落下來,看著那只蝗蟲掉在地上,竟然毫發(fā)無傷,眼瞅著撲棱著翻了個身就準(zhǔn)備繼續(xù)起飛。
還飛?
那還打個錘子!
羅谷忙上前一步,瞄準(zhǔn)個頭最大的那只蝗蟲,完全不經(jīng)過大腦考慮,下意識的狠狠一腳踏出。
啪嘰一聲,汁液四濺!
“你M的!去死吧!
“我讓你還飛!”
羅谷忍不住爆了粗口,連娘站在身邊都沒有顧忌到。
那只最大的蝗蟲直接就癟了,保持著馬上起飛的姿勢,身體里黃綠色的汁液迸射出來,包裹著破碎的殘軀緊緊的粘在堅硬的地上。
從貼合的程度上來看,估計摳都摳不下來。
爽!
看了蝗蟲的慘狀,羅谷的心里說不上來的一陣酸爽,終于找到了發(fā)泄的途徑,羅谷戾氣大增,似乎渾身都來了勁,當(dāng)即啪嘰啪嘰,一腳一只,將地上的幾只蝗蟲,一只不留,送它們一起去見了閻王。
羅谷一邊踩,一邊嘴里還咬牙切齒的喊:
“飛!來飛呀!不是能飛嗎?!我讓你飛??!”
羅母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看著兒子,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干脆就由著他去了。
羅谷殺的性起,揮舞著掃帚,遇到空中飛著的就打下來,然后一腳送它歸西。遇到地上爬著的,更不答話,直接兜頭就是一腳。
一時間,汁液橫飛,啪嘰之聲不絕于耳。
羅谷四下里尋找著蝗蟲來殺,東一腳西一腳,只顧著爽。
這可苦了羅母,有氣無力勉力支撐著跟在身后料理蝗蟲的尸體。殺了一陣,羅谷看到娘臉色蠟黃,彎腰低頭處理的辛苦,便不再猛跺猛踩,只是踩死了事。
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兩人才將飛進屋的蝗蟲處理完畢,羅谷這才發(fā)現(xiàn),從蝗蟲飛進來到現(xiàn)在,就這一陣兒的功夫,屋里的凳子上,桌子上,已經(jīng)斑斑點點,留下了被蝗蟲啃咬的痕跡。
羅谷不禁有些暗暗心驚,這么一點兒蝗蟲,就有這樣的破壞力,剛才外面那疾風(fēng)驟雨的蝗蟲,也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樣子?
那爹他在外面......
羅谷偷偷的看了一眼娘。
見娘背對著自己,彎著腰低著頭行動有些遲緩,正在艱難的將那些踩死的蝗蟲掃成一堆,身子有些搖搖晃晃,羅谷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自責(zé)。
“娘,讓我來掃吧,你坐下歇一會?!?p> 羅谷正要走上前去接過掃帚,肚子卻咕嚕嚕的響了一聲。
五谷廟發(fā)起了很大的抗議。
激情過后,才感覺到饑餓難耐。
“呃,谷兒,你一定......餓了吧,娘這就去給你做.....”
羅母搖搖晃晃的直起身,“飯”字還沒吐出口,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耳中一陣轟鳴,眼前一陣金光亂舞,再也站立不住,身子軟軟的便向前倒去。
連日來的操勞忙碌、長期饑餓,又加上費盡心力對付這大面積的蝗蟲。
最重要的,這個關(guān)頭,羅谷他父親還在外面沒有回來。
心急如焚,憂慮擔(dān)心。
精神又高度緊張。
方才全憑著一口氣在強撐著,此時蝗蟲離去,精神稍一放松,身體終于是撐不住了。
羅谷見娘搖搖晃晃的向前倒去,心里大驚,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連忙將娘扶住。
只見娘兩眼緊閉,額上的頭發(fā)混雜著汗水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臉色黃的跟蠟紙一般,鼻中的氣息也十分的微弱。
“娘!”
“你怎么了娘?!”
羅谷心中大急,聲音里夾著些哭腔。
羅母卻一點兒回應(yīng)也沒有,兩眼緊閉,身體軟軟的左右搖晃,完全站立不住。
羅谷用力扶住,只感覺娘腳步虛浮,軟綿綿的混不受力,竟是虛弱的一丁點兒力氣也沒有了。
“娘,你怎么了!”
“你別嚇我啊娘!谷兒害怕……”
羅谷心中大急,連忙低下身,用力將娘托起,半托半抱著艱難的挪到床邊,又慌忙伸出一只手胡亂的將掀開的草席扯平鋪了。
將娘輕輕的放下去,又從床頭處拽過來一床被子,在身上搭了。
坐在床邊看著娘,眼淚忍不住滴答滴答的掉了下來。